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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上有些客观存在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转移的。
譬如说,光速比音速更快。
所以人总是先看到爆炸产生的炽光,然后才听到仿佛在耳边突然出现的巨响。
所以,皇帝驾崩的消息无声无息地沉潜了两天,其影响力终于在第三天开始展现,如同海底地震过后延迟生成的海啸。
铺天,盖地。
舆论先是谴责了政府新闻办强制媒体噤声的“□□”,然后辛辣地讽刺了他们这种欲盖弥彰的愚蠢行为,因为朱皇帝死在圣诞节当天,承天门楼前,长安街上,无数人亲眼目睹象征皇权的纛旗摇摇晃晃倒下,亲耳听到仪官那句带着哭腔的宣告——
“皇帝陛下……宾天了!”
皇帝陛下宾天了。无论仪官是以何种心情、何种目的在千万人面前说出这句话,没人怀疑他说的是假话,因为朱皇帝这样的人物,但凡他还喘得出一口气,谁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类似诅咒的箴言,谁也不敢这么做。
而且,他已经活得太久太久了,似乎从长远的时光尽头直至如今,他都是大明朝的守护者,也是孤悬在大明上空的险峻峰岭,单只是他的阴影就使得无数人双股战战,几近窒息。
现在,这座一直肩负着大明天空的大山倒掉了,四方天地只能依靠人民自己去支撑,虽然天空如此广袤,空气如此通达,一部分人仍然觉得惶惑不安,似乎再也寻不到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另一部分人则由死域重返人间,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为了压制各方蠢动的势力,内阁诸公在关键时刻施展出铁腕,不管媒体如何叫嚣,粗暴地暂停了他们的新闻发布权,同时停止还有议会和参议院的例会,以及收回镇守各区的皇子们掌控军队的权力,大明所有的武装力量旬月内严禁离开防区,一兵一卒的调动也必须经过内阁批审。
所有的皇子中唯一留在京城的四皇子也被严密地看管起来,国术学院停课,校园外京西绿营重兵把守,校园内也不遑多让,锦衣卫北镇抚司得知噩耗的第一时间下了重注,倾巢而出,三个旗近数千名士卒投效朱棣,将国术学院封锁得泼水不能进。
就在这样风声鹤唳,一触即发的时刻,最坏的时机,朱标怀孕……不,病了。
…………
……
即使国术学院已然人满为患,魔法系的园区依旧一片荒芜,锦衣卫都被下了禁足令,包括为首的邢一围,只要他们还穿着那张虎皮,就禁止官靴踏入魔法系的范围内。
人虽然不能进,防守力量却不见得轻,院墙外面围得铁桶也似,架起激光防护网,同时配备密密麻麻的摄像头,每隔一米便有一个,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一个方向。
朱标的小楼。
楼门开了。
四皇子怀抱着光屁股娃慢慢地踱到门口的台阶顶端,他没有戴帽子,散穿着一件杏黄袍,似乎是由睡梦中刚醒过来,姿态显得颇为悠闲,与紧张的时势截然相反的悠闲。
他怀中的光屁股娃依然是光着的,似睡非睡,突然大动作地翻了一个身,由脸朝里变得朝向外侧。
与他动作一致,四皇子朱棣也倏然抬首,目光有意无意地盯住虚空中某个方向。
摄像头的方向。
数不清多少个摄像头同时行动起来,在“咔咔”的机械声中整齐划一地扭转了脑袋,控制室内的画面顿时由小楼远景变为天空、地面、墙壁……值班锦衣卫们不敢抱怨,苦笑着面面相觑。
等到最后一个摄像头也转换了方向,朱棣终于满意了,他托了托胸前的光屁股娃,小混蛋甩手拍了他一掌,肥嘟嘟的小脸又转向里侧,老实不客气地埋进他胸前。
口水滴哒哒地湿透了杏黄袍。
朱棣并不在意,他转身回到室内,随手关上门,看着客厅内的光线刹时间暗下来,恢复成温暖的橘色。
他惬意地眯了眯眼,单手抱住光屁股娃拾阶而上,鞋踏在厚软的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耳边安静得像深海的水底,又比水底多出几分人间的活气,扑鼻而来的粉尘气味都显得温暖宁馨。
二楼卧室的门大敞着,从内到外透出青白色的光,比起卫生间橘色的夜灯,朱棣不太喜欢这种刺激性的光色,但他认同它的在某些时候的作用,比如让昏睡的人尽快清醒。
朱棣走进室内,房间布置得非常大众化,所有的家具用品却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货,唯一的大床看起来就很舒适,床单和被褥都是同系列的米白色和乳白色,此刻在灯光下消灭了色差,看着都是阴森森的惨白,添了一层不近人情的冷漠。
倒是更适合他的颜色。
他一路走到床前,柔软的被单把下面的人整个埋了进去,安全舒适地包裹其中,仅露出一绺汗湿的发梢。
朱棣皱了皱眉,他记得数小时前朱标便是这样的睡姿,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依然缩在被子里,仿佛完全不需要呼吸一般。
可他当然是需要呼吸的,只要是人,只要还活着,就必须呼和吸。
朱棣把光屁股娃扔了出去,空出的手一把掀开被单,小混蛋在空中睁眼醒来,不慌不乱地翻了个面,像猫那样四脚向下,稳稳当当,轻巧地落了下来。
他落到朱标怀中,不高兴地冲朱棣龇了龇牙。
朱棣却没空理会他这小小的反抗,他的目光定在了被单下的朱标脸上。
少年似乎深陷于梦魇,嘴唇紧抿,鼻翼翕张,苦苦地闭着眼,浓睫伴随呼吸的频率一刻不停地颤抖。
朱棣盯着一滴浑圆的汗珠沿着朱标的额角一路滚落,偏巧滑进了眼窝,便如泪珠般悬而未决地晃了晃,继续往下,在少年的脸上拖出一条亮闪闪的湿痕。
明知道那是泪,这样一来却像是朱标在睡梦中哭泣,朱棣皱紧眉,目光深郁地盯住那条湿痕,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自己平空生出的恼怒。
因为这点恼火,他决定不再纵容朱标这样无期限地睡下去,低头贴近他耳边,沉声道:“醒来。”
“你给我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