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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沁凉。
一轮皎白的明月高挂天空,布幕被银白染亮,星子闪动着。
宁静的夜,不宁静的一颗心,卓静珈一个人在海边漫步。
夜深,明亮的月映不出蔚蓝的海水颜色,除了扑上岸的海浪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叹息,听不到海水愉快的声音。
她驻足,看着眼前一片无边的水,又黑又深,又冰又冷。
如果往前走去,让海水一步步吞噬自己,让自己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后,是不是就能得到暂时的解脱?
今天,是她订婚的日子,而她的男人,不要她。
他撒手,让另一个男人握住她;他放弃,任由另一个男人拥有她。
纵使她极力反对,纵使她以死相逼,都没人愿意站在她身边。
父亲为了利益把她给嫁了,她无话可说,那是一个商人的本色,再说,陈家那个男人也是个不错的家伙。
但是他他同意把她嫁了,那就几乎要逼疯她。
他是她的男人,她唯一的男人。
而他,竟然丝毫不阻止,甚至还成为把她推出去的另一个帮手。
从小,她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尤其在母亲因病离世之后,她更是事事与父亲唱反调,只为表达她心里的不满。
她的不满,来自于父亲身旁的女人,那个她该叫莲姨的女人。
那个女人让她的母亲抑郁而终,而那个女人正好能与父亲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她成了唯一碍眼的挡路石。
让父亲认同把她嫁了,她相信那个女人一定也出了不少力。
只是,她要嫁,可以,但一定得嫁她要的男人!
那个男人不是别人,只能是瞿至邦。
她承认她娇纵,她承认她一意孤行,她不在乎会让父亲出糗,她只求瞿至邦能来到她的身边。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骂她不懂事,不知道要以大局为重,只因为一人爱欲而固执己见,她仍坚持要再拚一次。
那是她的未来,她要自己掌握。
从订婚典礼中逃跑,她早知道逃不过父亲的责骂,但虎毒不食子,父亲再怒,也不至于会对她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她只是想替自己再争取一次。
卓静珈握紧拳头,想到放在饭店房里,化妆台上的药瓶──那经过管道,千辛万苦才拿到的东西,她告诉自己,这孤注一掷的未来,就要定出输赢。
寂静的夜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沙滩的另一头奔来。
不会有别人,就是瞿至邦。
也唯有他知道,她失踪时会躲藏的地方,就是这个他们算得上是初识的海滩。
这个饭店专属的沙滩,在非假日的今晚,在三三两两的游客离开之后,就仅只剩下她一个人。
素颜的她,苍白的脸像是一张纸,但没有血色的淡唇,却隐隐勾起浅笑的弧度。
来了,终于来了。
她没有回头,只是坚定的往漆黑的海水里走去。
luo足才入了水,她随即倒抽一口气。
好冰。
十二月的冬夜,冰冷的海水像细针扎刺着她的luo足,她不畏寒冷,执意往海里走去。
人说,不自由,毋宁死,但是她会说,得不到她的爱,她也不想活。
只是,在绝对放弃之前,她一定要试上一试。
身后的脚步加急,搭配上他难得失控的心急吼声──
“卓静珈!你站住,你站住!”瞿至邦在难跑的沙滩上急奔着,看着她一步步往海里走去,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不过,卓静珈没有停下脚步,要的就是他的着急。
水漫到腰际,她深呼吸着,抗拒着冷意从脚底漫起,移动的脚步更快。
这哀兵之计要演得像,她得让自己全身都湿透,甚至是让自己有生命危险,才能吓死他,才能让他认知她的决心,不再把她往外推。
“静珈,卓静珈,你给我停下来!”瞿至邦用尽全身的力气奔跑,无奈两人原本就有距离,加上沙滩本来就不利奔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半身没入冰冷的海水中。
凉透的水仿佛渗入她的骨骸里,冰冻她的双足,她几乎无法行走,只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坚定想法,让她咬紧牙关往前走。
她傻吗?
不!她只是坚定。
水已经漫到她的肩膀,她得连连呼吸,才能把氧气送进她的胸口。头好昏,身体好冷,她觉得四肢都已经不是她的,只是无意识的往前移动。
好可怕。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可怕感觉,眼前是一片暗黑的海,平时悦耳的海浪声,此时像是伸出魔爪的恶鬼,嘶吼着要将她扯入冰冷的海中。
“卓静珈”已经奔到海岸边的瞿至邦,急得心跳都要停了,顾不得一身的西装笔挺,一边嘶喊,一边脱下碍事的西装外套,用最快的速度往前“我不准你再继续往前走,你给我停下来!”
海水温度很低,像针、像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这种折磨,也一并折磨着他。
眼见她就要灭顶,他深吸一口气,往冰冷的海水潜去,熟水性的他,在水里的速度会比用走的快上许多。
一阵大海浪涌来,卓静珈已经无法成功站立,整个人被海浪打倒,口腔、鼻腔满满都是海水。
没有几秒钟的时间,她已经感觉相当难受,她挣扎着,呼吸着残余的空气,不想在瞿至邦还没到之前,就教自己灭了顶。
只是,这种事由不得自己,她让自己涉入险境里,却一不小心失去那个危险的平衡点
胸口的氧气已经被消耗殆尽,她努力想浮出水面,却始终不成功,她感觉自己就要失去意识,整个人被说不出的窒闷感包围,黑暗的海水不停将她往下拉,要坠入更深的地狱里。
玩火自焚,指的大概就是像她做的这等蠢事了
别了,她的爱。
别了,至邦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拉出水面。
在见到她往下沉的那一瞬间,瞿至邦的喉咙像是被谁掐住,完全无法呼吸,一直到将她扯出水面时,还无法相信她就要在他的面前死去。
“静珈、静珈”他猛力的摇晃她,看着在他眼前软倒的她,美丽而有生气的眸始终紧闭,像是已经失去生命。
“醒醒!醒醒!”瞿至邦难以置信,用尽力气试图摇醒她。
猛力的摇晃,让昏过去的卓静珈呛出梗在喉咙中的水,猛咳的回复气息。
“噢!天啊”瞿至邦终于松了一口气,用力的将她拥进怀里,拍打着她的背,顺她的气息。
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
“天啊”他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整个人被她吓傻,心跳至今仍剧烈,狂得让他心悸。
卓静珈缓缓回过神,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想见到的他。
不由自主的,她勾起浅浅的笑容,对他绽放她所能给的所有美丽。
不料,这个笑容更加激怒他。
“你还笑得出来?!”瞿至邦稍稍平抚惊吓,忍不住的怒气直冲脑顶“你差一点就要没命,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耳朵差点就被吼聋,但是卓静珈一点也不在意。
他吼,表示他在乎,表示他害怕,表示他气恼着她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月光下,她惨白着一张脸,因为冷、因为寒,但是她的一颗心却好暖和,被他的双臂拥在怀里,她感觉再温暖不过。
两个人在水里载浮载沉,随时一个大浪来,都有可能让他们灭顶,但卓静珈却怡然自得。
她达到她的目的了,让他来到她身边,纵使差点就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
但感谢上天,他终究还是她的英雄,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见她还是不改其笑容,瞿至邦真是又气又怒,却又无能为力。
见她一张脸苍白得跟鬼一样,仿佛在下一刻,她又要昏过去,他实在无法坐视她继续泡在低温的海水里,只能带着她往岸上游去。
饭店里的人员早已在岸边准备好毛巾,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去半条命,如果在这里出人命,影响可大了。
当瞿至邦将虚软的卓静珈拦腰抱上岸时,几个饭店人员一拥而上,替他们披上毛巾,拭去身上的水滴。
瞿至邦脚步未停,直直往饭店大厅里走去,问清房间号码之后,直奔进电梯。服务人员也一并进入,准备好钥匙要替两人开门。
愈是在紧急的时候,愈觉得电梯走得慢,瞿至邦不停的看着电梯移动,缓慢得有如乌龟在走路,气得俊脸铁青。
相较起来,卓静珈始终不改脸上的淡笑,把头偎在他的颈间。
纵使她全身湿黏,头发披在颊侧,却也不改她的优雅,旁人的急切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自在得像是午后窝在爱人身边一样的甜蜜。
好不容易,电梯终于到达该楼层,服务人员急奔而出,先行开门,让他们可以直接进入屋内。
“先生,要不要请医生,还是”服务人员征询着瞿至邦的意见。
瞿至邦低头看着卓静珈的从容自在,除了失温之外,应该没有什么迫切的危险。
“把门带上就好。”他示意服务人员离开,然后直接往浴室走去。
待服务人员离开,他将她立放在浴室门边,铁青的脸瞪着她苍白的脸,半晌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快去冲个热水澡,别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瞿至邦又气又恼。
“狼狈的人是你吧!”卓静珈脸上仍是那抹怡然的笑,能看到自己所爱的人为自己着急,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
他一身笔挺的衬衫贴在胸膛上,衬出他有锻炼过的肌肉,宽阔的肩在身体湿了之后更有看头。
认真说起来,他一点也不愧狈,简直迷人到不行。
狼狈的是他的心──他为她飞奔而来,敢爱又不能爱的那颗心。
从来,她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说,他对她没有感情,一切错误的开始,就在他喝醉酒的那一天。
他吻她,时而温柔的、缠绵的,时而粗野的、狂暴的虽然他没有进一步的亲密行为,但是那个吻已经让她交付一颗真心。
隔天,他说他不记得,可是那个吻已经刻在她的心上。
于是,她开始对他展开追求
没错,一切,是她主动。
是谁说,女人没有主动追求幸福的权利?
她,卓静珈,就是不落俗套,就连爱人也要自己选择。
她要用力的爱,认真的爱,要让他与她有同样的想法与感觉,享受爱的甜蜜,纵使在享受之前,有数不清的荆莿等着他们。
“你闹够了没?”瞿至邦的俊脸上一阵青白,因为被她的直言刺中心事而更加恼怒。
“我没在闹,而我也没完。”在得到他之前,她绝对跟他“没完没了”
她将眼角余光睨向化妆台,那里有个早准备好的冰桶,里头放着冰透的香槟,琥珀色的酒瓶里,不只是透心凉的饮料,还有能让彼此关系“更进一步”的良药。
他愈是不要她,她愈是要让他如不了愿。
见到卓静珈眼中的坚持,瞿至邦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早知道她死心眼,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她争执,她的身体健康状况是他唯一该注意的事,其余的,都不是他的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