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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琰一路疾驰,这会儿已十分劳累,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她为何气哼哼的,转念一想,不由失笑。手掌早已移到玉峰之上,徐琰见她居然会为这个置气,不由重重一捏,“怎么会不想你?”原本因为怕伤到他,还将双腿离得远远的,这会子凑上去蹭了蹭,声音已有些低哑,“自己说想你了没,嗯?”
热度清晰的传来,沈妱闹了个大红脸。
纵然知道孕期的情绪可能会跟每个月的那几天一样不太对劲,她却没想到自己头一回发作,竟是栽在这个事情上,不由往被子里缩了缩,想拿锦被遮住脸。
徐琰却不肯放过,追着她钻进锦被里,两个人气息交织,他的声音如影随形,“谁说不想你?”到底是恋恋不舍的挪开了身子,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失控。
攒了两个月的欲念,若换了平常,早就将她啃到肚子里去了,哪里还会这样痛苦的憋着?
只是为她,为孩子,要克制罢了。
然而旖念到底是压不住的,不能行房事,亲吻厮磨也是能稍稍解渴的,于是凑过去寻到她的唇瓣,摩挲吮吸着,静夜里缠绵。
次日清晨石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外间,一时间倒没注意到什么,如常的穿了衣裳时才猛然想起来,昨晚她明明就在王妃的床帐外值夜的,怎么忽然到了这里?
连忙披衣走进屋里去,榻外锦帐垂合,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她留了个心眼,没敢直接闯进去,目光四顾,便在那紫檀衣架上看见了玄色的披风。再往内室走了两步,就见徐琰的衣裳散乱的扔在地上,似是十分仓促。
陡然明白自己可能是被徐琰嫌弃的拎了出去,石楠哭笑不得。然而徐琰能够回来,沈妱这里可以会踏实许多,她自然跟着格外高兴,便悄悄的退出去,让隋竹等人也别去打搅,只轻手轻脚的从侧门进到内室里,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换洗的衣裳。
红锦软帐之内,沈妱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天色已是大亮。
抬眼一看,徐琰正阖目沉睡,想必是连日奔波太过疲累,才会这么晚还沉睡着。她不敢扰了他的清梦,便也不多动弹,只是抬头看着他的脸,手指隔空摹画。
两个月的离别与思念,如今这熟悉的容颜回到眼前,才觉得无比珍贵。
原来有他在身边的日子,跟离别时有那样大的不同。
仿佛只要他在,哪怕是沉默着一句话不说,都有种奇异的力量支撑在她的背后,叫她可以安心的睡觉、休息,不必费心提防外面的事情,不必在深夜里梦醒,触到另一半空荡荡的锦被。
等徐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初刻,这在初夏四月来说,实在是一个很晚的起床时间了。沈夫人那里得了石楠的回禀,早上就识趣的没过来打搅,而在摇光院这边,徐琰起床洗漱后套了鞋袜闲坐着,看石楠服侍沈妱梳洗打扮,目光一瞬都没舍得挪开。
沈妱被盯得时间长了发窘,可是在一众丫鬟面前又不好提出来发作,好不容易忍到用早饭的时候,便吩咐丫鬟们都退出去,朝徐琰瞪了一眼,“一大早就这么盯着人看,脸上绣花了么?”
“绣花就是糟蹋了你这张脸,咱们阿妱天生丽质,任何装点都是多余。”
哪怕是再木讷的人,在心爱的人跟前,总能说出一些叫人心动的情话。概因情人眼里出西施,对方是自己眼中最美好的存在,随心朴实的说出来,便是最好的溢美之词。
沈妱再多的脾气,也被这一句夸赞给磨没了,忍不住哼了一声,却是偷偷勾起了唇角。
饭后沈妱照旧散着步去沈夫人那里,徐琰却不敢多耽搁,换了朝服后立马入宫拜见。
雍和殿内如往常一样沉寂,没有了蓝道士,惠平帝却还是如常的点着沉香。
徐琰推门而入时闻见那熟悉的沉香味道,心里便是一沉。
惠平帝就站在三清像前,仰头沉思。不过他进来因为在朝政上花了许多功夫,不自觉的减少了悟道的时间,渐渐的倒不像是以前那样沉迷不可自拔,听到徐琰问安的声音后,不再多停留,立马转身到徐琰跟前,将他扶起。
“泰宁形势都已定了罢?”纵然已从徐琰的奏折里知道了消息,却还是想听他再说一遍。
徐琰便道:“夜秦的军队经了几场败仗后逡巡不前,卫大将军派人去了夜秦京城搅局,五皇子玄夷无力抵挡,只能撤回大军,外患已解。泰宁附近虽然有些州郡被乐阳长公主所蛊惑,臣弟和卫嵘两下包抄,斩了几名叛将后,情势已被控制。其后连克几郡,加上乐阳长公主事败,叛军已溃不成军。臣弟离开时就只剩三支残军,有大将军在泰宁,局面指日可定。”
“很好!”惠平帝有点咬牙切齿,“怂恿边将反叛,还跟外敌勾结,乐阳这胆子真是能包天!那个崔詹和崔玄礼呢?”
“崔詹已被臣弟捉住,真是崔玄礼狡猾,又一次逃脱。不过那边有青衣卫在,臣弟想,他终有落网之日。”
惠平帝冷笑了一声,“以前他在京城勾结的势力庞大,如今泰宁那边的叛军土崩瓦解,还有谁能庇护他?”总归崔詹已经归案,他心头最大的巨石落下,对崔玄礼虽然怀恨,却也不至于忌惮,便道:“回头我安排青衣卫仔细搜查,你累了两月,该歇一歇。”
“臣弟谢皇兄体恤。”徐琰笑了一笑,“阿妱那里有了身孕,臣弟确实需要多回府陪她,泰宁的战事已经交割清楚,臣弟恳请皇兄容我多偷几天懒吧。”说到最后,却有点幼弟与长兄说话的意味。
这自然又是功成即身退,不跟军队多做纠葛的老毛病了,惠平帝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不过——
“你说端王妃有了身孕?”
“是二月时诊出来的,臣弟昨夜回来得晚,不敢惊扰皇兄休息就先回府看了看,一切安好。”
“这就很好,最近京城事多,你不在王府,端王妃也不敢出来,我倒不知有这等喜事。等事情都定下了,你带她进宫跟太妃也报个喜。”
“臣弟明白。”
惠平帝便又自御案上取了一份单子过来,拉着徐琰坐在侧殿里的宽榻上,将名册在铺在螺钿矮脚方桌上头,“这是朕拟定的处决单子,你瞧着如何?”
徐琰闻言一怔。
按说这种事情该找刑部或者大理寺,按照各自罪名量刑而定,惠平帝好端端的为何要问他?等目光扫过那一排人名,瞧见乐阳长公主后面“五马分尸”四个字,忍不住浑身一颤。
五马分尸这等刑罚因为太过酷烈,这几十年来从未用过,惠平帝却将这个刑罚用在乐阳长公主身上……他霎时明白了惠平帝的意思,恐怕是惠平帝恨乐阳长公主入骨,恨不得将天底下最恶毒的刑罚加在她身上,只是怕冲动之下过激,才想问问他的意思吧。
徐琰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惠平帝,“皇姐她,当真伤透了皇兄的心。”
“她是昭明太子的妹妹,也是朕的姐姐。即便朕不是养在孝贞皇后膝下,她又何必这样泾渭分明。宁肯费尽心思扶持昭明太子遗孤,也不肯踏踏实实做朕的长公主!”惠平帝的恨意毫不掩饰。
徐琰忍不住握了握手指。
“臣弟带崔詹上京前也审问了他一些事情,从中挖出不少叛军的线索,从他的言谈里臣弟也得知,乐阳长公主一直都认为昭明太子是屈死。”徐琰谨慎的看了看惠平帝,见他并未再添怒容,微微松了口气,“乐阳长公主之罪确实深重,只是五马分尸这样的罪名加在皇族身上,恐怕……”
“朕也是因此才犹豫不决。”
“这番朝野震荡,皇兄已经费了不少神。这刑罚若是真的用了,恐怕到时候,皇兄又不得清净。”
惠平帝沉默了半天,才低声道:“朕只是恨,她怎么这样阴毒。一样的兄弟……”咽下了后半句,重重叹了口气,“这些阴私叫外人看见,朕也觉得无光。”
“皇兄何必自责,这世上从来都不乏执迷不悟的人,平白辜负别人的好意。”徐琰深吸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了这些阴私,想要往外摘,反而会惹得惠平帝不快,想了想,迟疑道:“有句话,臣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
“你怎么也这样忸怩起来,兄长跟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吧。”
是兄长,更是皇帝兄长。
徐琰心里苦笑了一声,道:“不知道乐阳长公主当年到底对事情了解多少,又是怎样判断。可若换了是我,如果有人说皇兄……我恐怕也难以相信。若是有人借此怂恿,恐怕我也未必能理智清醒的判断。皇兄,感情有时候会凌驾于理智,尤其是当她看重的兄长已经离世时,因为痛惜,就会偏执,入了迷障。”
惠平帝被安慰了一点点,“乐阳当年确实不知道内情。父皇下旨抄了昭明太子全家的时候,她还在父皇跟前跪了两天两夜,挨了很重的责罚。”
“所以她执迷不悟,因为偏执才会走入此道。”徐琰抬头,语气笃定,“这并不是皇兄的过错。”
惠平帝仿佛是听进去了这番话,一时出神。
徐琰则轻轻吐了口气。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从来都不是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