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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她的道谢,南宫烈的眉头一皱,不禁扬起一抹苦笑。
“姑娘这声谢,在下实在愧不敢当,倘若不是在下的马儿误伤了姑娘,此刻姑娘也不会受这些苦了。”
他的语气有着深深的愧疚,那让莫水悠的良心不由得一阵刺痛。
这整桩“意外”是她一手策划的,就算她承受了再大的痛楚,甚至是因此断了手脚,那也是她必须承担的后果,可他浑然不知个中因由,还对她满怀愧疚,其实真正“愧不敢当”的人是她呀!
南宫烈见她低垂着螓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还以为她正担忧着自己的伤势,便赶紧开口安慰。
“姑娘别担心,大夫说你虽然肋骨挫伤了,但是并没有大碍,只要好好地服药、休养,过些时日便可以复原了。”
听完他的话之后,莫水悠确实对自己的伤势感到松了口气,她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伤得更重一些。
她再度抬起头,刻意用一脸困惑不解的神情望着南宫烈。
“我为什么会被庄主的马儿所伤?庄主知道吗?”
南宫烈怔住,没料到她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望着她那茫然的眼神,他的心中一惊。
难道难道她
“姑娘莫非忘了吗?”
“我”莫水悠的嘴儿开了又合,彷佛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忽然抱着头,看起来像是因为失去记忆而大受打击,但其实是刻意藉此遮住自己的脸,以免被南宫烈瞧出她眼底的心虚。
佯装在这场意外之中丧失记忆,这也是她事先想好的计划。
唯有“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才能够避开对于她身世、来历的追问,而且也唯有如此,不论她伤得轻或重,都有藉口可以继续待在“烈云山庄”中。
即便南宫烈派人去调查,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想要在几天之内查出她的身分也难,那么她想要留在“烈云山庄”一个月,应当就不成问题了。
南宫烈见她的情绪激动,怕她会不小心让自己的伤势更重,赶紧上前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制住她的举动。
“姑娘,别慌、别急,暂时想不起来就算了。”
莫水悠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那双灼亮的黑眸中有着浓烈的关怀与担忧,那让她的心蓦地一震。霎那间,一种陌生的情愫隐隐被挑了起来。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缠后,莫水悠才不自在地别开眼。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该怎么办才好”“别担心,姑娘就先在烈云山庄好好养伤,说不定过两天就会想起来了。”南宫烈开口安慰。
“可是那不是给庄主添麻烦吗?”
“说什么麻烦?姑娘是被我的马儿所伤,我本来就该负起一切的责任。”南宫烈说道:“姑娘尽管安心在这里养伤,倘若有什么需要,开口吩咐下人一声就好,千万别客气。”
听着他认真的语气,不难感受到南宫烈是个极富正义感与责任感的男子,而她却骗了他。
莫水悠轻咬着唇儿,心底忽然涌上一丝后悔。
起初,她只是很单纯地想要完成荆御风的吩咐,好报答他的恩情,没有想到自己却会因此对另一个男人感到愧疚。
此刻,面对着南宫烈如此真诚的关怀与歉意,她的良心突地深感不安。
莫水悠低垂眼眸,避开南宫烈的视线。
“那就多谢庄主了。”
“别庄主、庄主的喊,姑娘叫我南宫烈就行了。不过我该怎么称呼姑娘?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芳名?”南宫烈问道。
“这我”莫水悠犹豫了会儿。
心底的那份罪恶感,让她不想继续欺骗他,可却也没法儿在这个时候对他吐实,这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她折衷地说道:“我只记得我好像叫叫悠儿”
“悠儿?”南宫烈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在姑娘想起一切之前,我就唤你悠儿姑娘吧。”
“嗯。”莫水悠点了点头。
不知为什么,当她听见他用浑厚的嗓音喊她“悠儿”时,刚才心底那阵骚动又再度隐隐掀起
“那么,悠儿姑娘,这段期间你就安心养伤,我也会命人去探探消息,说不定能帮你查出你的身分。”南宫烈说道。
他心想,她的家人一旦发现她失踪了,必定会忧心如焚地四处寻觅,只要他派出手下多加留意,应该不难查出她的身分。
“那就有劳南宫庄主了。”
“别这么说,这是我该做的。对了,悠儿姑娘,你该喝药了。”南宫烈朝一旁等候多时的月儿示意。
月儿立刻端着汤药上前,来到床畔服侍。
莫水悠喝着那深褐色的药汁,比起半个月前荆御风每日让她喝下的药,这已经算是好入喉的了,但她仍不禁蹙起了眉心。
就在她努力喝着药之时,忽然感觉有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眼一看,就见南宫烈仍待在房里,并且正望着她。
一阵燥热蓦地窜起,她的俏颊微微发热,让她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一些,但同时心里的那份矛盾纠结也更强烈了。
原本对于荆御风的打算,她毫不在乎,也无意探问,但是此刻她却忍不住猜测起荆御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什么事都不必做,只需要在“烈云山庄”待上一个月,这对荆御风会有什么好处?
莫水悠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希望荆御风真的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或是不利于南宫烈的事情。
但一想起荆御风那双无法捉摸的眼眸和那透着一丝邪气的笑容,不安的。种。子就在莫水悠的心底萌了芽。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经过一连五日的休养,莫水悠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尽管因为伤到了肋骨,她的胸口偶尔仍会隐隐作痛,但已不至于虚弱得必须成天躺在床上。
在这期间,南宫烈曾问过大夫她失去记忆之事,大夫对此显然感到惊讶,毕竟她的脑袋并没有什么创伤。
在她努力佯装茫然无措之下,大夫猜测她可能是受了过大的惊吓,才暂时忘了一切,并推测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恢复记忆了。
这日午后,莫水悠在房里待得闷了,想一个人到庭院透透气,便要月儿退下去休息。
饼去她爹虽有“铸剑神匠”之名,却崇尚勤劳简朴的生活,因此家中并没有奴仆成群,只有一个名叫碧儿的丫鬟帮着做些劳务琐事,其他大多的事情全靠自己来打理。
这会儿身边忽然多了个人跟前跟后,让她怪不习惯的,再者,月儿这些天来尽心地服侍照料她,她都不禁替那丫鬟觉得辛苦。
月儿原先说什么也不肯,她只好宣称想要自己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看能不能试着找回失去的记忆,月儿这才勉强退下。
此刻,莫水悠独自一个人走出寝房,来到了美丽的庭院中,漫无目的地晃着,任由思绪随意游走。
过了一会儿,当她猛地惊觉自己的目光下意识在四处搜寻一抹高大伟岸的身影时,心绪不禁陷入一阵纷乱。
这五日以来,她见到南宫烈的次数不算太多,对此,她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毕竟身为“烈云山庄”庄主的他,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
每当南宫烈抽空过来探望她的伤势时,总会用充满关心的眸光望着她,而那双眼眸彷佛就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总让她在一个人独处时,心思不由自主地飞到他的身上
说也奇怪,她在“绝命谷”的那半个月中,每日喝着难以下咽却具有惊人疗效的汤药,心里想的都是爹娘的惨死,整个人沉浸在仇恨之中。
可是待在“烈云山庄”的这几日,除了仍不时因想起爹娘不幸的境遇而黯然悲痛之外,她的心思有更多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飘到南宫烈身上。
“这究竟是为什么”莫水悠轻声低语。
真要论起外貌,南宫烈虽生得眉目清朗、阳刚端正,但绝对比不上俊美无俦的荆御风,然而,在“绝命谷”的那半个月,荆御风不曾在她的心中掀起半点波澜,但南宫烈却很不一样。
他那双直接而热烈的眼眸宛如炎夏的炽阳,只一眼的瞬间,就让她的心彷佛熨上了一股温热,并在心底掀起阵阵异样的骚动
原本该站在救命恩人那边的她,竟不由得担心起荆御风心中的盘算,猜想着那个难以捉摸的男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甚至几度陷入挣扎,犹豫着该不该给南宫烈一些暗示,要他稍微提防荆御风可能采取的作为?
但倘若她真那么做,岂不是成了个忘恩之人吗?
不管怎么说,荆御风不仅是她的救命恩人,还除去了当初杀害她爹娘的其中一名恶人,这份天大的恩情,她怎么也无法抛开,而这便让她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既怕对南宫烈造成什么伤害,却又不能背叛荆御风。
除此之外,她心中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
尽管与南宫烈相识不深,但她可以感觉得出他是个极具正义感的男子,而这样的他,倘若知道先前的那场“意外”以及她负伤之后的“失忆”全都是出于她的计划,肯定会震怒不已。
一想到这一点,就算莫水悠心中有再多想要吐实的冲动,也说不出口。
扁是想到他那双黑眸中的关心与担忧,全变成了愤怒与不谅解,她的心就一阵紧缩,泛起了阵阵刺痛。
她对南宫烈的在意程度,就连她自己都暗暗惊讶不已,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那男人竟已能影响她的心绪
莫水悠低垂着螓首,沉浸在纷乱而矛盾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一切,甚至连逐渐接近的喧闹声也没听见,直到猛地瞥见一抹小小的身影朝自己冲过来时,已来不及闪躲了。
一名约莫七、八岁大的男孩手里抓着一只纸鸢,像是怕被人抢夺去似的,一边往前跑,一边还回头注意着追在后头的另一名男孩,完全没注意到莫水悠正站在前方,就这样不偏不倚地朝她撞了上去!
“啊——”
莫水悠惊呼一声,狼狈地跌坐在地,那男孩的高度正好撞在她肋骨的伤处上,让她痛得冷汗直流。
由于冲撞的力道不小,那男孩也狠狠跌了一跤,整个人跌躺在地上。
随后追来的孩子看见这一幕,惊愕地倒抽口气,而两个孩子眼看莫水悠一脸痛楚不堪的模样,都被吓傻了,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你们在搞什么?!”
一声凌厉的叱喝蓦地响起,让原本就已慌了手脚的两个孩子,吓得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南宫烈宛如一阵旋风般赶了过来,他大步越过那两个闯祸的孩子,迅速来到莫水悠的身旁。
“你还好吗?是不是很疼?”
罢才他一返回“烈云山庄”就听见她的惊呼声,他立即赶了过来,想不到竟看见她一脸难受地跌坐在地。
看着她因痛楚而蹙起的眉头,他的心蓦地揪紧,彷佛自己的胸口也被狠狠撞疼了似的。
莫水悠抬起头,看见南宫烈眼底的担忧与关怀,那让她的心底一暖,身上的痛楚彷佛也瞬间减轻不少。
她忍着疼,努力扬起一抹笑,瞥见一旁的孩子像是吓坏了,赶紧说道:“我没什么,是我自己太疏忽了,别怪孩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应该更小心一点的。”
从那两个孩子一前一后并且手里还抓了只纸鸢的情况来看,南宫烈不难猜出大致的经过。
他转过头,对那两个男孩皱眉斥道:“愣在那边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向悠儿姑娘道歉?”
这两个孩子分别是灶房里两位大婶的孙儿,本性并不坏,只是调皮、淘气了点,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是恶意要伤害人,因此并没打算要严惩他们。
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得让他们明白事情的轻重与规矩。
“身为男孩儿,更该懂得犯了错就要立即弥补与道歉,而不是杵在一旁慌张地哭泣,知道吗?”他板着脸训斥。
“知道了悠儿姊姊对不起”两个男孩立刻嗫嚅地道歉。
那害怕受罚的神情让莫水悠一阵不忍,赶紧说道:“好了,没事了,你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玩了。”
男孩们拾起纸鸢,正想要跑开,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叫住了。
“等等!”南宫烈低喝。
两个孩子僵立在原地,有些不安地望着南宫烈。
他们知道这位悠儿姊姊是庄主的客人,这会儿娇客被撞伤了,庄主肯定会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吧?
“小六子,过来。”南宫烈点名刚才撞上莫水悠的那个男孩,语气已比刚才缓和许多。
小六子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南宫烈伸出手,一把将那瘦小的身子抓到面前,左翻右转地仔细审视,最后目光落在那件膝盖处磨破了的裤子上。
“还好只是一些皮肉伤,快去找你娘帮你搽药,小心别再碰到伤口了,知道吗?”他开口叮嘱。
“知道了!”小六子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一旁的莫水悠望着这一幕,红唇微微扬起,心里泛起一丝欣赏与感动。
原来,他不仅严格地教导孩子们规矩,也很关心他们的情况,并且细心地注意到那孩子受伤了呢!
“好了,去吧,别再闯祸了。”南宫烈说道。
两个男孩离开之后,南宫烈再度关心地望向莫水悠,就见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悠儿姑娘,你还好吗?能不能站起来?”他一边担忧地询问,一边朝她伸出了手。
望着摊在眼前的厚实大掌,莫水悠的心儿一阵怦跳。她轻轻地伸出手,将自己的柔荑交到南宫烈的手中。
当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时,莫水悠的心底窜过一阵强烈的悸动,白皙的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在他的搀扶下,莫水悠试着站起来,然而她都还没站稳,就不小心牵动了肋骨处的疼痛。
她疼得脚步一阵踉跄,娇躯软软地倒进南宫烈的怀里。
天啊,这简直就是她自个儿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