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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和陆少云同乘一辆马车,一路上倒也顺畅,只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开始下起了暴雨,虽然耽搁了一会儿,但是还是继续上路了。;
雕花窗棂在马车轱辘颠簸在路上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出声音,楚凌神情悠然的饮着茶,慕晚晴被支走,此刻车辇中只剩下他和陆少云。
“殿下对这次的狩猎怎么看?”楚凌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手下还在斟着茶,还算恭顺的递到陆少云的面前。
“孤吗?”陆少云提起嘴角一笑,取过茶盏,那上面釉了青兰色的兰花,他缓慢的抿了一口道,“孤觉得这个欧阳景轩似乎十分不招西苍帝待见,孤估计……他是没什么当皇帝的可能了,倒是这个西苍帝和夜麟国的皇帝好似十分交好……”
陆少云表面装作神情淡淡,但是私底下却一直密切的注意着楚凌的动作,只见他好似并不在意,就连神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儒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天生的温润如玉。
然而陆少云知道,楚凌这种心思深重的人,永远只会是表里不一,就算此刻内心翻涌如海,但是表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他试图在楚凌的身上找到任何的破绽,但是却很失望的发现楚凌并没有暴露一丝一毫的不愉快,或者是他可能暴露出来了,但是他并没有发现。
楚凌端起茶盏的手放了下来,陆少云注意到他的大拇手指上不知何时置了一只墨绿色的扳指,只见那只扳指通体漆黑泛绿,玉面圆润极其富有光泽,一看就知道那是上品,光滑的玉面上仔细的雕刻着许许多多反复的花纹,看起来特别的精致。
楚凌微微窄了窄眼帘,瞳孔移到眼角看了一眼陆少云道:“殿下就不埋怨苍轩王射伤了你吗?”
陆少云的心中一沉,但还是一笑道:“原本也是孤自己不心……到也许真是一个误会!”言语间有着些许的闪躲,所有的话都得模凌两可,陆少云注意到楚凌将手指上的扳指缓缓的转动着,那墨绿色的玉便忽明忽暗的反射出外面的光。
他在试探他!
到底楚凌在日昭国的势力雄厚,陆少云不由得心下一惊后故作镇定,随即装傻道:“难道丞相认为他别有所图吗?”
“太子不怀疑,本相自是不会怀疑……”楚凌将“本相”两个字的很轻巧,但是明显的便看到陆少云的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不悦,在太子殿下面前自称“本相”,这是原本就不打算将陆少云放在眼里。
陆少云缓缓一笑,道:“那么丞相认为呢?”
楚凌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似乎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是陆少云心里明白,他越是这样的神情,越代表这件事情有蹊跷。
楚凌的声线扯起,带着薄凉的意味:“苍轩王故意射伤了日昭国的太子,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殿下没有想过吗?他为什么承认的那么快?”他的语气虽然缓慢,却让人觉得急促,“难道就没有可能是谁在背后指使的吗?”
心头一紧,陆少云表面上仍旧是困惑不解的神情,蹙眉问道:“难道是想杀了孤?”随即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道,“孤是真的没有想到……
“是吗?”楚凌问的轻巧。
陆少云却是心底一震,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眸光一闪烁,道:“还是得多丞相的提醒,不然孤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楚凌微微眯起双眼,刚刚陆少云借喝茶躲避眼神的动作他不是没有看到,看了他是真的起了反叛之心。只做不动声色,他微微一弯嘴角道:“那还要多谢太子殿下和皇上的信任和器重。”
“那是自然,孤与父皇都是十分放心丞相的,”陆少云挑眉道,眉眼间全然是扶不起的阿斗的形象,“有丞相这等英明的人父皇和孤的身边,孤和父皇都很是安心。”
陆少云的话听起来有些讨好的意味,但是楚凌只是微微一笑,便不作理会。
夜晚,大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正堂中,一只鎏金异兽的香炉正袅袅的飘散出缕缕青烟,在这湿气弥漫的冷夜平添了几分沁脾的幽香。
一身白缎,上面浅浅的飘绣着月牙白的图案,领口袖间皆是滚了金丝所绣的细密条纹,三千青丝被一个纯金镶嵌红宝石的发箍束起,正襟负手立在一边,头顶是一个黑色的斗笠。
忽而一阵风,几个黑衣人伴着一身的雨水,恭敬如斯的走了进来。
“主公。”几个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单膝跪地面对着背对他们的白衣男子,水滴滴在地上,带着泥土的颜色,黑布蒙面,那黑布下面隐约的蠕动:“萧悦楼有新的变动。”
“如何?”斗笠下传来一把有些阴戾却不见平仄的声音。
“现在买生和买死的比例是三比二。”为首的人一垂头,安静的回答。
外面的雨声还是噼里啪啦,不见雷声只见雨,瓢泼似得不断的打落下来,敲在团云密布形状的滴水琉璃瓦上溅起高高的水花,绽放在空气中。
一袭白衣的男子脊背挺拔,但是依旧没有回身。
买生和买死的比例是三比二,那也就是许多人都已经倒戈……从风玲珑死而变成了买风玲珑生。看来狩猎场上的事情已经被人泄露了出去,萧悦楼上下赌注的人便觉得几次三番都被风玲珑逃掉,看样子是生还的几率比较大,所以才纷纷倒戈买苍轩王妃生。
斗笠下的眉如墨画,此刻也缓缓的颦蹙了起来,他闭上眼睛,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道:“赌风玲珑死的人还有哪些?”
身后的黑衣人抬头望了一眼前面的白衣男子,随后才低下头道:“基本上都是绿林上的人……”
沉默,再次蔓延。
身后的几个黑衣人都是一言不发,但实际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定定的盯着地面。
如今生死的比例渐渐的平衡,那么这样一来便是两边势力均衡起来,如此一来,挑起争端便更不容易了……蓦地张开双眼,白缎袭身的男子缓慢的转过身子,随后走到几个黑衣人的面前,眸光从黑色蝉翼一样的薄纱之下探出来,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声音好似寒冬腊月的空气一样干燥冰冷:“现在绿林上的人买死的比较多,倘若他们想要赢钱的话,就必定会采取一些手段,我们只需要在这些手段行驶之前,加一把助力。”
跪在地上的几人都侧首对视了几眼,随即为首的人缓缓一躬身道:“是,属下明白!”
“嗯,”轻缓的点了点头,白衣男子道,“去吧!”
“是!”几个人应声之下,齐刷刷的起身离开,只是一瞬间便消失在密集的雨帘之中。
白衣男子清幽的踱着步来到正堂的桌子前面坐下,修长的大手搭到了一边的桌子上,只见大拇指处一支闪耀着上好光泽的墨玉扳指正被食指的指腹推着缓缓转动。
*
萧悦楼。
一楼仍旧是熙熙攘攘的热闹,丝毫没有因为冷雨而浇灭热情,反而是情绪越来越高涨。
一群人坐在离赌局中心不远的地方的桌子上正在讨论着什么,只听到其中一人道:“在这样下去我们可是要赔大了,万一这苍轩王妃死不了呢?”
他对面的那个人蓄了一脸的大胡子,看起来很威猛的样子,只见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向桌子上一放,“那有什么办法?她要是不死我们就只能认栽!”
“那也未必!”一道声音从一边的人堆中传来,只见一个满脸麻子的个子走了出来,桌子周边的一撮人纷纷看向他。
第一个话的人抬起头问道:“那你怎么办?”
那人走到众人的跟前,故意将声音放低,引得许多人都将头凑了过来道:“我们赌她死,她死了我们不就赢了吗?”
众人一下子将头散开,对面的大胡子已经有些恼怒了,吹胡子瞪眼的道:“你这是在废话吗?”
“怎么可能是废话?”那个子将两手一摊,一脸轻蔑的道:“找人把她杀死咱们不就赢了吗?”
话音刚落,原本怒气冲冲的大胡子就愣住了,周围的几个人全部都噤住了声音,齐刷刷的看向他,那个满脸麻子的个子被看的有些发毛,道:“我……我就是打个比方,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第一个话的人收回目光,便不再开口,那大胡子扯着嗓门嚷嚷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随后指向那个衣襟刚开始打哆嗦的个子道,“行了,你也滚蛋,外强中干!”
那个个子还要些什么,结果只是张了张嘴,看到那大胡子汉子又要发作,只好灰溜溜的跑掉了。
留在桌子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已经了然一切……
个子急速的溜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向脖子下面摸了摸,便见一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同时施展功力,那原本矮的身体顿时发出骇人的“咯咯”的声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原本一个身材矮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高八尺的男子……外面的大雨将这一切掩盖的很完美,那男子细看了一下周围以后,才消失在雨帘当中。
深夜,雨越下越大。
外面的大雨还在继续,天空一直阴霾着,让人丝毫察觉不到深夜的来临,冷风轻叩着有些腐烂的木头窗子,卷着草木被雨水浸透的湿冷气息透过有些破烂的窗户。
铜台上的烛火得久了,那烛芯乌黑蜷曲着,连火焰的光明也渐渐微弱了下去。一簇簇焰火在绯红笼纱的灯罩中虚弱地跳动着,那橙黄黯淡的光影越发映照得禅房内景象暗影幢幢,幽昧不明。
风玲珑蜷缩在被子里,临近冬天了,这禅房又年久失修,榻上越发的冷得冰人,身体中的余毒未清,欧阳景轩也是为她把了脉之后才放心休息。
似乎是习惯了,再或者是察觉到风玲珑的怕冷,欧阳景轩见上榻后蜷缩在被子中半天都没有动的风玲珑,心下有些隐忍,不由得伸出手去将她揽入怀中。
风玲珑的脸有些微凉,这一次十分顺和的依靠在他的怀中,紧闭的眼睛睫毛有些微微的颤动。
半晌无言,欧阳景轩看向怀中的风玲珑,只见她眼睑下面眼珠还在滚动着,心知她也还没有入睡,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就感觉到两人只见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惊之下也皱起眉头,刚想伸手去检查就听到怀中的风玲珑惊叫了一声,随即猛地张开双眼。
被窝中传来一阵“吱吱”的闷声,风玲珑吓了一跳,这声音像极了老鼠,不由得身子一缩,触电似的逃出欧阳景轩的怀抱坐起身子,只见到他眼疾手快的将手探进被褥中,闪电般得抽了出来。
“吱吱——”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物体在欧阳景轩的手间倒挂着,因为被揪住尾巴而是十分不满的大叫着,四只爪子齐刨,似乎想要挣脱自己尾巴上的钳制。
“宠儿?”风玲珑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到正在欧阳景轩手下挣扎的灵宠,就见到它好像听到了就行的声音一样,努力仰起头,紫色的大眼睛有些湿润,紧紧的定着风玲珑,口中不断的发出“吱吱”的声音。
风玲珑有些失笑,原来是因为天冷,这个家伙儿竟然不知何时躲到了他们中间取暖,大约是刚才两人靠的太近挤到它了,所以它才叫出了声。
欧阳景轩蹙起眉头看着手中扭动的灵宠,禁不住有些不悦,随即随手将它丢到榻上,它立刻钻到了风玲珑的怀里,战战兢兢的蜷缩成了一团儿。
“睡吧,”欧阳景轩没有多,只是躺下身子,风玲珑抱着灵宠也重新躺下。大约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尴尬,欧阳景轩没有再去碰风玲珑。
翌日清晨,窗外面的天还是铅灰色,欧阳枭云刚刚用完早膳,就听到外面高南求见。
“进来。”欧阳枭云用棉绢拭了拭嘴,便见到高南浑身有些泥泞的进到破庙中
“启禀皇上,下面有侍卫报告,是在附近发现一个村子,正因为连日的大雨而造成塌方受难……”高南单膝跪地的恭敬禀报。
欧阳枭云即刻站了起来,声音不怒而威道:“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微微一顿,“高南,你去传朕的口谕,调配人手去探查情况后,协助村民救灾。”
“是!”高南拱手一行礼,随即起身急忙想着门外面走去。
一边的苏婉仪蹙起了一下眉头,就见到欧阳枭云转过身来道:“三德子……”
“皇上……”三德子上前。
“你去叫上老二,带几个太医一起去看看那个村子可有需要……”欧阳枭云眸光微凝,“另外,找了靖寒,传朕的口谕,让他也跟着去帮忙。”
“喏!”三德子应了声转身便出去了。
*
珍妃的禅房中,一个宫女正在珍妃的耳边窃窃私语,随即她便诧异的出声:“什么?皇上也让二皇子同去?”
“是的娘娘。”听到那宫女的回答,珍妃若有所思的将手中的桃木梳子放下,蹙起眉头。
难道皇上有意从靖寒和欧阳晨枫的中间立一位太子吗?她垂下眸光,半晌缓缓的抬头,眼中有些些许算计的光芒。
流言总是流窜的飞快,这天中午,皇上欲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只见选择一人立储这样的话便流传到了欧阳景轩的耳朵里,然而他只是很冷漠的不予理会,天气冷,这几日他对蝶夫人愈加的关怀备至,倒是显得风玲珑这个正妃有些难堪了。
午间用膳,欧阳景轩便去单独为了蝶夫人请膳,更是让琴姬对风玲珑的讽刺愈加过分……然而风玲珑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好似并不在意,结果惹得琴姬的火头更大了,明明就是名不符其实,为什么还要装出这样一副道貌盎然的样子?
琴姬心中不痛快,吃东西时一不心呛到了,一边的欧阳景轩虽然蹙了眉,但还是关系的咦道:“怎么这样不心?”
琴姬见到欧阳景轩软言询问,顿时还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便被得意占据了,便声的道:“奴婢不心而已,劳王爷挂心了……”罢,还想抛一个得意的眼神给风玲珑,却见到风玲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不由得眼底有些愠怒,但是碍于欧阳景轩在场,便没有发作。
而就在此时,大雨翻飞下,留言越发的四起了起来……
“哎哎,听了吗?那个苍轩王妃还不如个姬妾呢!”一个宫女正和另一个在墙角叽叽咕咕的嘀咕道,“我听啊,苍轩王对姬妾都比对她好!”
“真的假的啊?”
“不会吧……”
“怎么不会啊?”宫女在对面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轻蔑的猝了一口道,“我看就是,要不然怎么人人都这么?”
“人人都在什么?”突然,一道凛然脆生生的声音蓦地在两人的身边响起,惊的两个宫女顿时忘记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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