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攸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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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如此紧张,林芝慧噗哧一笑,道:“可以怎样?你该不会要我倒追他吧?你希望这样吗?”叹了声,又说:“其实我是真的觉得他满有趣的,如果能让我妈认识他,依他瞎掰的天分应该会逗得我妈很开心,人一开心,身体情况自然也会比较好嘛,所以我挺想跟他做个朋友。放心,就普通朋友,我才没那么白目咧,明知道他对我无意,你对他也有那种心思,我还跳下去跟你们搅和什么呀!而且我看他对你也是挺体贴,餐点先给你,那表示你对他来说是有某种地位的。”

    她在他心里有地位吗?芝慧恐怕误会了。她摇摇头,澄清着:“没、没有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我、我——”

    “我只问你,你有没有喜欢人家。”脸红、结巴、紧张,这分明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反应嘛。

    陈以希软软叹息,轻点了下头。“有有啦。”脸蛋漫开两片红泽。

    “所以嘛,我干嘛跟你们搅和呢。”林芝慧摇头感叹后,突又满脸春风。“呵呵,突然想到那个正牌杨大哥很不赖,我来去追他好了!”

    “你要去追应该跟你相亲的那一个?”

    “对啊!我看他谈吐不错,气质更是好,长相也是一级棒,我如果——”

    “陈以希。”张启瑞不知何时绕了回来。

    “啊?”陈以希侧眸,一脸讶然。“你不是要去工作?”

    “我突然想到我其实顺路,可以先送你回去。”他一把握住她手腕,拉起她。“快走吧。”

    “可是芝慧”她看着同事,又看看他。

    “林小姐介意我先送她回去吗?”张启瑞看着林芝慧。

    “没关系啦,以希你就先回去,我再坐一会也要走了。”林芝慧摆摆手。

    闻言,张启瑞立即拉着她离开。他手劲有些大,陈以希几乎是被他半拉着走的,她频频回首看着芝慧,总觉得这样子对芝慧很抱歉。

    在他把她往到屋外、他的机车前时,陈以希总算抽回自己的手,他握得她有些疼,她揉着手腕,感觉自己生气了。“你这样把她丢下根本是不对的。”

    “怎么不对了?是她打电话约我见面的,又不是我约她,所以我先走有何不对?”张启瑞掏出钥匙,打开置物箱,一面拿出安全帽,一面道:“对了,她刚才说那个什么我喜欢你那件事你千万别放心上,我只是怕她缠上我才这么骗她的,我想你应该不会傻到以为是真的吧?”

    陈以希接过安全帽,感觉自个儿的心口一阵闷痛。她是不是该庆幸她一直没有勇气找他表示自己的情感?否则恐怕要换来他的讥讽或嘲笑了。

    张启瑞不知她此刻心思,戴上安全帽后又说:“我刚刚听见她说她要去追我老板是吗?拜托!她发现我对她没意思,就将目标转到我老老板身上了吗?她是很缺男朋友是不是?哪有人才被拒绝马上就另觅新对象了,是有没有那么猴急。”

    原要将安全帽戴上的陈以希闻言,两手顿在半空中,片刻,她放下手臂,安全帽就搁在机车座垫上。

    “我知道病房护士工作时间长,也很忙,一有休假,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睡眠了,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去认识异性,更别说交往了。可是女人还是要矜持一点比较好不是吗?像她那样表示超喜欢我之后马上又想去倒追我老板,这样子不也太随便了?你跟这种人做朋友,以后不会也变成像她那样吧?你如果要像她那样对男女情事那么随便的话,可千万不要说你认识我。”其实并不顺路,但他老觉得那位林小姐对女之事不够矜持,陈以希又似乎跟她很好,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陈以希要是常和她在一块,在男女之事上万一被影响的话那还得了!

    闻言,陈以希低垂的脸色微变。他这话说得就过分了。她本来就不认同他代替他老板和芝慧相亲了,那日相亲时会和他一同欺骗芝慧只因为事出突然,加上他的表现那么夸张,她忖度着芝慧一定不会喜欢他,才没将真相告诉芝慧;而今日他既答应了芝慧的邀约,他不仅拉着她来,还又拉着她先离开,把芝慧一个人丢下,这些让她已经觉得对芝慧很抱歉了,现在他还这么过分地批判

    她喜欢他,可以忍受他对她的任何言行,可不代表她可以毫无底限的包容。像是他对芝慧的评论,她就感到相当生气;他和芝慧不熟,凭什么批评?

    “你一定要这样子说话吗?这样子跟我说话的你,有比较快乐吗?”忽而,她抬眸凝注他,好似这阵子以来的情绪都要在此刻发泄出来似的。

    “什么?”他哪样子了?

    “你根本没有喜欢过人吧?”

    “什么?”没头没尾的,他怎么回答?

    “你如果喜欢过人,就应该知道喜欢是没有理由的,也会知道每个人对喜欢的表达是不一样的。我很羡慕她敢说敢做也放得下的个性,我就做不到。你如果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和心情,就不会这样看轻别人对感情的态度。”

    “”到底在讲什么?她现在是在生气?气为哪桩?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批评我同事,你的行为对吗?你知道她为什么急着找对象吗?还是说你是因为想要报复我,对我说话不好听就算了,还连我同事也拖下水,一并批判下去?”她愈说愈生气。芝慧是因为她母亲生病才这么急着找对象,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乱骂,她不知道自己这刻的难过是因为自己喜欢的对象竟是这么不明事理,还是为了他方才间接表示他对她无男女之情而难过。

    “报复你?”张启瑞一脸莫名其妙。“我是要报复你什么?”

    “不就是因为当年我不小心撞见你那件事,你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才这样对我吧?看了就看了,又不是什么坏事,哪个男生没看过,也有女生爱看,你需要因为我发现你在看那种片子就这样对我吗?我又不是故意的,也不想撞见那样尴尬的画面;可是已发生的事情,我要如何能让它不曾发生过?你跟我生气,对我冷嘲热讽就算了,何必连我同事也一并看不顺眼?”上来工作,为的也是希望有机会解开误会,并且让他明白自己对他的情思,她如此小心翼翼保护自己单恋的心思,忍受他对她的凶巴巴,他却连她的同事都要看不顺眼。

    “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搭车回去。”看了他一眼,她转身离开。

    没料到她会在这里,在这时间提起当年的事,张启瑞因而有好半晌时间反应不过来;待他回神时,哪还有她的影子。

    她那番话究竟是何意思?什么叫他在报复她?什么又叫他根本没喜欢过人?

    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又是在气什么?他想找她问清楚,偏偏这几天工作量较大,一天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工作,回到家她也不在,也许她最近的班与他休息时间错过,或者等今晚事情忙完后,他可以有时间找她问问。

    突然“轰”地一声,让张启瑞收回远飘的心思,他侧身,见火势瞬间猛烈,那炸开来的火花像高空爆开的烟火般,瞬间夺人目光,只不过是惊吓得夺目。

    法师设了坛,在出驾的王爷神尊前捧起一个一般大小的炒菜锅,含入一口锅里煮沸的麻油,再朝底下原先用来煮沸麻油的炭火一吐,就这么爆出火花,但稍纵即逝,无危险之虞却也凭添诡异的想象。

    “瑞哥、瑞哥。”阿坤看着那渐弱的火花,扯扯一旁男人衣袖。

    “嗯。”张启瑞低应了声,目光不离前头法师。

    “他舌头不会烂吗?都不痛啊?”阿坤瞪着法师看。靠!那锅麻油是真的真的煮滚了,还冒着小泡泡,他亲眼所见总不会是假,但那么烫的油,含到嘴巴里居然还能无事?

    “你可以去讨一口喝喝看。”张启瑞看也没看他。

    “干嘛这样啊,不是等着我喝尸水的心得报告就是要我喝滚烫的麻油”阿坤不以为然地嗤了声,但看着法师的动作,禁不住好奇心又问:“法师现在是在干嘛?”手拿笔沾了碗里那看起来像是血的液体,在绳子和椅子上划了划。

    “不知道。我今晚第一次。”张启瑞看得专注,没怎么理会助手。

    “讲得好像你今晚要被破处一样”

    张启瑞睐了助手一眼,不答腔。这是事实,今晚是他的第一次——送肉粽。

    “送肉粽”是彰化沿海乡镇特有的丧葬习俗,但以鹿港最为重视。传说是上吊自杀的灵因为不甘心,所以冤气特别重,死后会进行所谓的“抓交替”为了避免冤灵的怨气伤及无辜人们,在尸体发现的七日内,尸体发现处的附近庙宇会进行法会,先是规划出一条路线,法会当天在法师带领下,从这条路线将亡者上吊所使用的绳索或是其它工具全都送到海边烧掉以化去怨气,这个习俗就叫“送肉粽”;之所以称为“送肉粽”是因为吊死的死状就如棉绳绑上肉粽;而最近也开始有将绳索送到殡仪馆烧掉的例子了。

    前几天接了这个案子,往生者是上吊自杀身亡的,据说是女友移情别恋,一时想不开便在家中上吊。这名往生者是鹿港人,独自北上求学工作,就住在叔叔的住处,因鹿港有“送肉粽”习俗,死者叔叔本也是鹿港人,亦是深信必须把煞气送走的习俗,故和上来认尸的死者双亲讨论后,突然就对他们公司提出希望办个“送肉粽”仪式的要求。

    台北人哪来这种习俗,公司从未做过这样的服务,不过案子接了,也不能只帮人家的后事办一半,老板遂答应要求,亲自南下到鹿港找了亡者老家当地的里长讨论相关事宜,还请了邻近庙宇帮忙联络这附近能处理这种事的苏王爷府。

    虽然北部没这种习俗,自己也没真的见识过这种仪式,但自小就在二水长大,倒也听过不少传闻。他知道不管送海边还是殡仪馆,在“送肉粽”之前,当地庙宇或是里邻长办公室会发出公告“送肉粽”的路线及时间,通常人们会在那时间避开那条路线,而附近居民则会在天黑前便回家关门熄灯。听说法会那晚的现场通常都会像个死城,因为人们都躲在家里,就怕沾上怨气。

    他也听说带领的法师道行要是不够,送不走怨灵,还会引来怨灵的报复;而人们要是在路上撞见了送肉粽队伍没避开的话,也可能在几日后跟着上吊自杀。小时候他听大人说起时,常是听得膛目结舌,像在听故事一样,直到高中时某一天出门上学前,妈交代他和兄长下课就回家,别四处溜达,他好奇一问,才知道当晚要送肉粽。妈担心他们在路上遇上送肉粽队伍会染上煞气,才叮咛他们,那时他才确定小时候所听见的并非只是故事,而是真的存在着这种习俗。

    今晚,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识这种仪式。

    忽然间锣鼓一响,就见前头苏王爷府的工作人员拿了往生者上吊使用的绳索和椅子,还有金纸和草人后,和其它庙方人员陆续往外头移动,他扯了下阿坤,示意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