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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近秀在总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身体逐渐康复,老人就开始嚷着出院,本来按照梁妈妈的意思,还要丈夫再住几天的,不想对方怎么也不肯答应,最后只得顺应了他,安排出院事宜。
卢利在医院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另外两个梁家女儿的对象,一个叫韩雷,一个农强,都是在工厂上班,一副憨憨厚厚的样子,既不像赵建国那么能说,也不像刘一峰那么沉默,更不像胥云剑那样粗豪,总之是那种最常见的普通人。
两个人似乎听说过卢利的名字,有些拘束的和他握握手,拿出了烟卷,农强问道:“抽烟?”
“不,我不会。”卢利嘴里答说着,向走出房间的医生点点头,“张医生,早。”
“哦,你今天来了?”
“是,出院,过来帮帮忙,您怎么样?”
“还不就是那样呗。”卢利来过多次,和内科的张医生已经很熟悉了,彼此也可以勉强算是朋友,“还是那句话,回家千万别开了烟戒,哎,你们两个怎么在这抽烟,掐了,掐了。”
韩、农两个忙不迭的把烟头掐灭,乖乖的站在那里,“这种病表面上看,只是心脏引起的,但五脏相通,肺部要是有了疾患,是很容易影响到心脏的健康的。这些话我刚才和老太太说过了,她和我保证,回家一定不让他抽烟。但我想,你们做小辈的,也得盯紧点。”
“我明白的,谢谢您,张医生。”
“没事,我先走,有事回来再找我。”
这边说着话,梁昕和梁薇姐弟两个扶着乃父走了出来,梁近秀的身体没糟糕到要人扶持着才能走路的地步,几次想自己走,又不好拗了儿女的孝心,只得这样行进,“哎,小卢,你等一会儿和小农一起,把那些东西带着拿回家,我和小韩先陪我爸爸他们回去。”梁净大模厮样的吩咐——农强是她的对象。
“行,二姐,我们一会儿就到。”
蚂蚁搬家一样的一番折腾之后,终于把住院用的东西一件件搬到了家中,梁近秀叹了口气,在儿子睡觉用的小床上坐下来,“可是没想到,这个年过的!好家伙,差点人就没了。”
“爸,你胡说什么呢?您今年才多大年纪,以后的ri子还长着呢。”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随口一说嘛。哎,小韩他们呢?今天晚上请人家在外面吃顿饭,为我这个事,没少麻烦人家。特别是小农,离这挺远的,还得来回跑,多累啊。”
“爸,没事的,他年轻,跑跑没关系的。”
“行了,你别管了。还有小韩和小卢,都叫上,一块聚一聚。”
卢利在门口听得清楚,心中暗暗发愁,他不怕聚会,但今天不行!曹迅马上要出发去羊城,已经事先定好了,也要在今天晚上聚会一番,这治一经损一经的,自己该顾着哪头呢?“伯父,我就不去了,我今天晚上有事,真的有事——曹迅,您认识吧,他过几天就要坐车去羊城,我们事先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吃饭。那个,您这病不是也好得差不多了吗,等过几天,我再来看您,行不行?”
“这样啊,那就算了。咱们两家离得近,以后再聚,没事。”梁近秀说道:“哦,还有一个,那天晚上曹迅好像也帮忙了,是吧?回头你替我谢谢他,顺便告诉他,路上小心,等他回来了,我再专门谢他。”
“行,那我走了。”卢利转身出了小院,梁薇疾步追了出来,“哎?”
“哎,有事?”
梁薇走到他身前,冷着一张俏脸说道:“人家都去,就你不去。倒显得咱们俩怎么的了似的,求求你,还是去吧?”
“这怎么行,刚才伯父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再说,我真的和曹迅他们定好了。这些天我总不在,明天他就走了,要是还不露面,回来人家该不乐意了。”
“什么啊,你当我不知道吗,曹迅几个最听你的话了,你就去打声招呼呗,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羊城他也是总去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卢利微微一笑,两个人站在胡同口,周围人来人往的,时不时的向一对少男少女投去讶异的目光,“听话,小薇,哦,这几天我忙,也忘记问了,你的身体还好吗?”
“我挺好的。”
“曹迅这一走吧,我那一下子少了好几个人,只剩下我和胥云剑、张清了,你要是有时间,而且身体也没事的话,就过去一下,帮我算算账,都存了近两个月的账目了。”
梁薇扑哧一笑道:“你啊,要是没了我,可怎么办呢?”
卢利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儿,“你胡说什么呢?大过年的!”
梁薇不以为意,反而肆无忌惮的笑得更欢了!“什么啊,你这个人,明明生在新社会,怎么这么多老例儿呢?等你老了啊,准比那多嘴的婆婆更难让人伺候!嘻嘻!”
“那就这样吧,过几天再见。”
“哎,晚上少喝点。”梁薇关切的说道:“都知道你能喝,不为自己,也为曹迅他们想想,人家就快出门了,喝得怪难受的,何苦来呢。”
“你以为我不想吗?”卢利苦笑摇头,“这些混账东西,一直想着把我灌倒,不喝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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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卢利和曹迅、骆耀华、林反修几个到了位于南市的红叶餐厅——这里是天(津)市唯一一家有着粤省风味的餐馆,武赢维、胥云剑等人已经先到齐了,围在一张大圆桌前,最zhongyāng的位置空了出来——规矩已经默默的形成——等候着他的到来。
看见他们几个人进来,胥云剑和张清先站了起来,“小小。”
“都坐吧,今天连吃饭,带说几句话。来,坐下说,坐下说。”
众人分别落座,点了几个菜,要了啤酒和白酒,武赢维拿出一个笔记本,递了过来,“小小,这是我们重新写过的账目,你看一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再一起改正。”
单真理也说道:“小小,我们第一次自己弄这个,很多地方可能有疏漏,嗯,你也知道,等过几天我们从羊城回来,就得分出去自己干了。在临走之前,得把所有的明细和账目弄清楚,别走也走得不明不白的,对不对?”
“武哥,你们三个人是准备一起还是各干各的?”
“一开始我们还是想在一起弄,另外,小小,我不瞒你,我们也找了几个人,和当初你带我们一样,也带带他们——都是知青,找不着工作的。”
“…………”
“小小,你干这个比我们早,脑瓜也比我们灵,你要是有什么提前需要知会我们的,别考虑我们的年纪,直接就说。”
君寒平这样说话,卢利就不能不有一个表示了,他说道:“君哥,您也别和我这么客气,咱们都是知青,我自问比你们中的哪一个也强不到哪里去,唯一一点就算是干得比较早,算是一点经验吧。”
“是?”
“要说能提前知会你们的,就是一句话,要找到一个领头羊,这种赚钱的事情,不比其他;每一天的账目和收入、赢利都要做特别jing准的计算和存档,这是为ri后经营上的发展考虑——千万千万要杜绝的一点,就是用哥们情分取代这种理智的计算。这方面能够始终分得清,我想,你们的生意一定能越做越大的。”
“但,我们是三个人,而且每个人拿出同样的钱,你认为……?”
卢利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这个问题我可不好插手,还是你们自己考虑吧。”
武赢维点点头,不再多问,“哎,小小,别说那么多,今天出来是喝酒,怎么又谈起正经事了?来,倒酒,倒酒!”
“曹迅,你这回去羊城,是第一次独自行动,虽然有胥云剑和武哥他们陪着你,但大主意还是得你拿,jing明一点,遇事别忙着做决断,可以先和同伴们商量商量,然后再定——你下决定晚人家不会说你什么,反而会认为你足够细致、足够稳重。反之,要是决定得早,决定的错,白白的吃了亏,还让人笑话,明白吗?”
“明白,我知道你的意思,遇到事我多和胥云剑商量。”
“胥云剑,我和曹迅说话,你也听着,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胥云剑翻了个白眼儿,他酒量实在不行,只喝了两口,说话就含糊不清了,“干嘛啊,怎么嘛嘛都拿我说事?”
“这次出去,你听曹迅的,别犯浑,知道吗?”
“知道啦,你说过不止一次了。”
卢利也觉得自己有些絮叨了,嘿嘿一笑,转头看向骆耀华两个,“你们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反正是听你的呗。一个上学、上班,一个在单位和同事、领导打好关系。”骆耀华说道:“不过小小,你真打算让我这么干?我觉得倍儿不好意思,都不敢张嘴问我们头儿他们家在哪,回头让人知道,多难看啊?”
“你啊,还是死脑筋。别考虑得那么多,这种事即便给人知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就是涨工资和分房子的时候,**评议不过关呗,那怕什么,钱我可以给你,房子,我也可以帮助你解决,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等到你拿下大专文凭,在单位得到领导重用的时候,这些人就会知道,当初他们笑话你的时候,是多么的错误了。”
“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
“你不用管这么多,就记得把你们头儿的家庭住址问清楚,回头我带你登门。”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骆耀华不好再胶柱鼓瑟,“好吧,你……那你可得陪我去啊?”
“行了,我陪你去。反修,上一次我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你可别提了,我们头不但不同意,还把我骂了一通,说我这是走后门、钻空子,公家的东西,怎么能给个人使用呢?要不是我赶紧承认错误,简直就要让我写检查了。”
“这是你们的厂长?”
“可不是呗,一把手呢。”
卢利点点头,做到心里有数,“你和耀华一样,也是打听清楚他们家住在哪儿,回头我和你登门去;这件事谈不下来,我们一半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他把门关得这么死,那哪行啊?上门不也是找骂吗?”
“当初我在羊城,惹出那么大的事情来,最后不也光风霁月的解决了吗?这还是在咱天(津)卫,还有你这样一层关系,你还怕找不到途径?放心吧!”
“真的行?”
“一切有我,你尽管放心。”他站起来向外走去,“我上趟厕所。”
走出厕所,曹迅竟然站在门口,正在闷头抽烟,“怎么,你也上厕所?”
曹迅把烟头掐灭,凑近了一点说道:“小小,你还记得当初你和我们说过的吗,就是在你妹妹那件事之后说的话?你说过,我们哥几个要是发现你有时候行事有偏差的话,就直言不讳的指出?”
“怎么,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种走后门的办法,是不是太过了?”
“这得分怎么看,就拿耀华和反修来说吧,耀华和梁昕都是咱们哥几个中未来发展可能特别好的,但是在这之前,就得靠大家的帮衬——我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条件,帮助我的朋友,这有什么不好?你们想想,以耀华来说,随着年纪的增长,在银行里对于业务也逐渐熟练,今后像这样的年轻人,一定是会受到领导的重用的,我所做的,不过是在这之前,帮助他和单位的领导打好关系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那反修呢?”
“反修的情况有些不同,但从根本上来说,也是各取所需。”
“小小,我拿你当哥们,所以有些话我不瞒你,我觉得你这种做法有点危险。现在到处都是走后门之风,我真是恨透了!说实话,我真不愿意看见你也这样。你还记得去年在羊城的时候,杨老师和你说的话吗?”
“我记得。”卢利说道:“曹迅,咱们俩是从小打到大的,但那是小屁孩整天价胡闹,谁也不会往心里去,等到回城之后,你、胥云剑和张清跟着我干,这一方面是我确实需要人帮忙,另外一方面,我也是真的想让咱们哥们的ri子能过好——个体户就是名字上难听一点,要说正经八百的实惠,这不用我明说,你也能感受得出来——在咱们王家胡同这一块儿,咱们两家是最先买了电视的,别人嘴上说着咱们是在挖社会主义墙角,走资本主义道路,等到再有运动来了,看咱们怎么怎么倒霉。而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咱们过ri子,觉得眼儿热呢,是不是?”
曹迅微笑着勾起嘴角,却很快收敛,“你说这些干嘛?”
“我告诉你这些话,就是想表明我的心迹。曹迅,我不瞒你,在我最初的计划中,胥云剑将是我最大的助力,这不但因为他和我的交情,也因为我和他们家的关系——可惜的是,他这个人不上进,做事完全不动脑子,都是处处要我指挥,我指挥一下,他动一下;这一点,和你是不能比的——你知道你刚才这番话,我听了有多感动吗?”
“哈?”
“你记住,不管是咱们现在这样一个只有三五个人组成的小团体,还是以后生意可能做得更大,加入进来的人更多,一个良好的而且健康的团体,都要有人敢于且勇于提出不同意见,一个由一个人的大脑代替所有的人的大脑进行思考的集体,是绝对没有太长久的生存空间的!”
曹迅心中蓦然升起巨大的感动!他不想自己有感而发,并无他意的说话,竟给卢利这么重视?“小小,我……我没有其他的意思的。”
“我知道你没有,你要是有的话,我也早容不得你了。”
曹迅笑着捶了他一拳,忽然想起正事,“那我刚才的话呢,你怎么想的?”
“可能在你看来,我这种做法是在走后门,实际上也是的,但和其他人有些不同的是,我首先是拿出心来和对方交往,我自问,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以来,交到那么多的朋友,而且都是真正的朋友的主要原因。等到和对方成为了朋友,借助朋友的力量进行某项工作,或者依靠朋友的力量,为我提供一点便利,我想,比那一开始就打着急功近利的念头来接近对方的人来说,还是高明一些吧?”
曹迅自问说他不过,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是真能白呼!不过,人家要是真的不答应你呢?”
“那也就只好算了。羊肉串这玩意,夏天可能也不是应景的东西,实在走不通的话,就只得停止。左右咱们还有服装可以卖,也饿不死咱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