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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利既然让曹迅把骆耀华叫过来,自然是有办法的,但话到嘴边又有点犹豫了,“耀华,你要是觉得在那受气,不想干了,咱们哥们的交情,一句话的事情,只要你把二老的工作做通了,我这边没问题,你几时过来我几时接着,怎么样?”
“我,我不想就这么糟践了。我不是说在你这干糟践,我是说,我上夜大的辛苦都浪费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那样的话,你就接着在银行干。不过这件事总得好好解决,你啊,你打听一下那个孙子家住哪,回头我陪你走一趟。给人家当面赔礼道歉——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不论他怎么不对,怎么不是玩意,人家终究比你大,而且你又是先动手的,这就更是你不对了。再说了,他今年35了,在银行工作时间比你长,关系也比你处得久……”
“小小,就那个逼剋的,还得给他道歉?”
卢利苦笑了一下,慢吞吞的拿起一个玻璃杯,放在手心捂热,道:“这里面有一个心理因素是你们想不到的。例如说我是挨打的那个人,反修和曹迅都是和我一样的银行同事,咱仨都是年龄差不多的,在银行工作年限也差不多的,平时挺能说到一块去的,对了,反修是个老娘们。”
林反修哈哈大笑!“怎么就说我是老娘们呢?让曹迅当。”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卢利接着说道:“然后耀华上班了,跟着就被提拔,咱仨看在眼里,又是羡慕又是不耻,更多的却是妒忌。紧接着我就让耀华打了。你们俩说说,你们是个什么心态?”
曹迅几个有点明白了,顺着他的话头说道:“还能有什么心态,恨上骆耀华这个逼剋的了呗!”
“就是这个意思了,本来人家对他这么快提升上去就有看法,现在又出了打人的事件。自然更是对他不满。这种情绪挤压下去,早晚会出大麻烦。”卢利掷地有声的结束了这一套比喻式的说话,随即说道:“你们都是银行职工,我当然是不懂你们这里面的工作程序,但我想,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你骆耀华就能保证,你在工作中不出意外事故?万一出了,给别人有意的煽风点火。领导追究,要是到那一步,你就是还想留在银行,也不可能了!”
他的这一篇分析丝丝入扣,听得骆耀华耸然动容,“对,你说得对,就在上个礼拜。我们打架之前,我就差点出事……算了,和你们说你们也不懂。不过好在是我自己发现了问题,赶紧补救了。为了这个,我们苏行长还找我了,批评了我几句。”
“就是这个道理了。所以呢,你要想在银行继续干。就得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先去给挨打的这个人赔礼道歉,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伟大领袖告诉我们,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先把这个人拿下来,其他人立刻会见到你们两个人关系的缓和,于是都会很觉得好奇:当初人脑子差点打出狗脑子来的两个人,现在怎么这么好了?”
骆耀华和林反修同时大笑起来!“你个逼剋的,说话还这么损!”
卢利却没有笑,他说道:“然后呢,你请这个同事出面,最好把大家约出来,请一次客……席间该说什么,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我懂、我懂,反正就是赔礼道歉,给大家做小、装孙子呗。”
“哎!”卢利点头附和,“其实啊,这个事我也有挺大的责任的。我一开始的时候把情况想左了……具体的呢,也不必和你们解释了,以后有时间再聊吧。”
“别啊,你不也没事吗,说说呗?”
“不是不和你们说,关键是有些想法和思路,还是不和你们说的为好,最起码现在不和你们说,是对你们好。特别是对耀华好。”
他越这样说话,几个人越好奇,一再追问,卢利却始终没有答复,问到最后,弄得他都烦了,“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再问我翻脸了啊?”
说过了这件事,四个人走出小屋,他们只顾着聊天,居然不知道外面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滨江道上,仿佛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地毯似的,“下雪了,真棒,哎,小小,咱吃点嘛?”
“没出息的玩意,你怎么光想着吃呢?”
“你不想?来的道上你不就说了吗,到那谈完正经事,好好宰小小一顿?”
卢利和曹迅同时笑骂开来,“哎,我想起一个事来,曹迅……”卢利把和罗荣的对话和他说了,曹迅立刻皱眉,“小小,我不是说不同意,但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了?万一这个孙子真跑了呢,或者他卖不动,最后又拿衣服回来,都让他祸祸脏了,咱还怎么卖啊?”
“我知道你说的问题,我这样做,心疼、想帮他一把固然是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要在滨江道这更大的把市场铺开,你等着看吧,有一个罗荣,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有样学样的过来,从咱们这拿衣服,到时候,最初级的批发市场就算形成啦!”
曹迅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你个逼剋的,你这是人脑瓜子吗?怎么想法和我们正常人这么不一样呢?不如咱俩换换吧?”
“和你换?你那脑瓜子,只配给稻草人插上。”
众人一片笑骂之声大起,“行了,别臭贫了,收拾一下,咱出去吃饭。”
这边的事情安顿一下,众人在距离不远的辽宁路上找了一家饭馆,交过钱和粮票,坐了下来,“哎,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曹迅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小结婚了。”
“真的?”骆耀华大喜之后就是大怒,“**!这样的事儿连我们哥几个都不告诉?你个逼剋的是不是找倒霉?”
卢利俊面一红,摇头说道:“别听他胡咧咧,没有。”
“嘛没有,不是你说的。和嫂子在香港结婚了?你们别听他的啊,我可一点也没撒谎。”
“是梁薇吧?”得到曹迅肯定的答复之后,林反修也急了,“小小,你说实话,是不是真的?”
卢利大感后悔。昨天酒后一时口快,把这件事说出去了,何苦来哉?只得和几个人解释了一遍,“……咱们哥们多少年了,我要是真办喜事,还能不告诉你们吗?我也不敢啊。”
“这还算是句人话。”林、骆两个怒气全消,笑呵呵的贴近了一点,“不过说实话,小小。就是没办喜事,也差不多了吧?滋味是早就尝过了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当初答应过小薇,结婚之前不行的。”
“什么啊,你真是死脑筋,凭你和嫂子认识这么多年,这种事还算大事?再说了,你今年多大,也该到时候了。”
“咱别讨论这个话题了行不行?说点别的吧。反修,你搞对象了吗?”
“搞了。”
“哎?”这一次是连骆耀华都没想到的。“你搞对象了?怎么不和我说呢?”
“你算干嘛的,我就跟你说?”林反修呵呵笑着,解释了几句,所谓的对象是他妈妈托同事介绍的,在油漆厂工作,59年生人。比他们都小一岁,高中毕业之后,没考上大学,直接分配工作了。在当时,大学刚刚复招。大学生是非常非常值钱的,因是之故,高中毕业也成为了很受重视的高学历——所谓没有朱砂,红土为贵;因此一到单位,就被留在了厂办,姑娘长得也不错,林反修很满意。
听他洋洋得意的说话,卢利忽然动了心思,“等一会儿吃完了,咱一块走,我陪你们去河东一趟。”
“干嘛啊?”
“我大爷住那边,年前我可能回不来了,提前过去,给他们拜年。哦,还有,我从香港带了几幅手套回来,其中也有你们哥俩的,都是在咱们这边见不着的,珍惜点戴,别弄丢了。”
两个人心中一热,掩饰的端起酒杯,“少废话,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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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去拜年,但好不容易去一趟河东,林骆两个又陪着他转了一大圈,买了点心和水果,骑车过了海河,“耀华,反修,我真的时间特别紧,这点点心和水果,你们俩一人一份,拿回家去,算是给老人拜年了。我就不去了。”
“**,我说你买这么多份呢,和着还给我们买了?不要,不要!”
“少废话!”卢利一瞪眼,二人不敢多说了,“那,小小,你说去赔礼道歉的事呢?咱多咱解决?”
“你少咱、咱的啊,你自己去。我不和你去。”
“别啊……”
“你自己练练,其实这种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你只要勇于登门,就不用怕他会报复你。更不用说你还提着礼物呢?你要是实在谈不下来,就等我过年回来,我再跟你去一趟,这总行了吧?”好话说了一箩筐,终于把两个家伙打发走,这才骑着自行车,到了大爷家。
他们家的摆设五十年不变,家里的那种氛围更是压抑,大爷夫妻两个从卢利能够记事的时候开始,就总是在吵嘴;卢杰兄妹则一贯保持沉默,看见他进门,卢学东笑了一下,起来先提一提越发下滑的毛裤,“小利来了?最近老也没来了,干嘛去了?”
“有点事,大爷、大娘、明哥、老毛,给你们拜年啊。”
“坐,小利,坐。”丁淑笑着,把沙发上的书本向地上一撩,“老毛,和你说多少次了,让你看完了拾掇,怎么就不听呢?”
“拾掇嘛?都是我上学要用的,你少碰我的东西啊!”卢娜狠狠地白了卢利一眼,似乎自己的书给扔到地上,是因为他不请自来造成的,“躲开!”她使劲撞了卢利一下,弯腰捡拾。
“没事,大娘,我坐凳子就行。”卢利却不和她置气,赔笑在一边坐下,和二老说话,“大爷的气色比去年好了,您的身体还好吧?”
“好嘛,还是喘。现在我是一根烟也不敢抽了……难受死了。”
“赶紧戒了吧,这玩意没什么好处。”卢利笑着说道:“对了,明哥现在怎么样了?”
“行了,从那个装配车间调出来了,可算是离开那儿了。对了,我听说你从中也帮忙了?”
“没有,算不上什么帮忙,我就是请我一个朋友给说说话,没干什么,没干什么。”
“我琢磨你也干不了嘛……”卢娜冷冷的说道:“前几天还说呢,谢谢你,我就说,小利就是个个体户,他能帮什么忙?你们听见了?这不是我说的吧,他自己都承认了。”
卢利舒展了一下肩膀,他真恨不得一拳把这个没家教的玩意活活打死!“对了,老毛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女儿,大爷来了精神,用力一拍大腿,“小利,咱老卢家将来还得看老毛!三年级了,学习年年考第一,这一点,你和你明哥都比不了。最近怎么……?好像还有人给老毛写信了,是不是?”
卢利大感好笑,卢娜生了一脸横丝肉,居然有人给她写信?这个人得是多么的不开眼啊?“是吗?恭喜啊。比明哥强。”
丁淑问道,“小利,你怎么样,你也二十多了,搞对象了吗?”
“搞了,是我小学同学,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这闺女准长得倍儿寒碜,是不是?要不能跟个体户搞对象吗?”
卢利真是呆不下去了,苦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大爷,我给您拿了点钱来,您身子骨不是特别好,该买什么就买,别心疼钱。”
“你这孩子,还给我拿钱,你看看,你起早贪黑的,赚钱也不容易……”
“没有多少钱,三五十块而已。您留着花吧。”卢利叹息一声,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这里他是真不想再来了!可大爷是他父亲这边仅存的亲人了……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有几分酸楚,“您身体不好,别动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