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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阿?”守夜的护卫打开门,却看到两个和尚站在门口,“两位是要化缘么?”
“施主,我和我师弟入京都降妖,可半路探得贵府有邪祟,便来看看。”净慈对那守卫道。
“啊?家里人都睡了,大师,要不明天来吧,现在家里也没个能做主的。”那守卫懒懒打个哈欠,也十分无奈,这大半夜的被告知家里有邪祟,可这临川小筑还风平浪静的,哪里看得出有邪祟?能做主的都睡了,谁知道这俩和尚是干什么的,不好放进来啊。
法海手执拂尘,虚空一甩,道:“他们行动了。”
话落音,法海脚下一踩,“腾腾”上了门边的石狮子,几下就窜到屋顶上。
“哎哎,你干什么……”护卫当即拿起武器,却看到法海几下就跳过围墙,没进屋,只是踩过屋顶,向着临川小筑后面的大路跑去了。
这什么速度……
“失礼了,我师弟这是追着邪祟去了,贵府妖物已经离去,打搅了。”净慈单手执印对护卫欠了欠身子,也护住背后篓子里的金佛,踏着风踩着屋顶,随着法海去了。
侍卫尴尬地揉了揉眼睛。
见鬼了,人能跑那么快,真见鬼……
第二日,羲和一起来,就去拍谢辛的房门。
可一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了,床铺叠的整整齐齐,明显是一夜都没摊开的样子。
“阿福?阿福?”羲和又转去找守夜的人,可却看到自家父亲。
“怎么了?一大早就在这叫嚷?”聂凡尘看着自家女儿,对方一脸焦急。
“爹爹,谢辛不见了!”羲和急的面色都变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公子有急事,昨个半夜就先走一步了,还和我道了别。”
“啊?”羲和目瞪口呆,气的一跺脚“他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还想带他去皇都的!”
聂凡尘摇摇头:“谢辛来皇都是有要事在身,哪能天天陪着你玩?”
说着,拉起羲和的手,道:“就别生气喽,走吧,去吃早膳,用完膳,你可以带那书生去皇都。”
“带他?”羲和嘟囔了一声,似乎是不情愿。
“那书生要上京赶考,你还需为他打点安排好住所呢,他可是谢公子的弟弟,若照料好,来日也会在谢公子那说你是个细心的好姑娘的。”聂凡尘对羲和总是十分有耐心,好生说了一番,终于把羲和给说动了,这才着手去安排书生的事。
羲和不喜欢坐马车,上路时又是一身劲装骑着高头大马,书生坐在马车上,这次上面没有了谢辛,他独自一人坐着,显得空荡荡的,前面赶车的是王爷府的家丁。
羲和似乎有些低迷,骑着马默不作声的,他身后两个侍卫更是沉默,人偶似得,羲和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那家丁也不怎么爱说话,一路哼着小曲赶着马,浑然自乐地,谁都不搭理。
这样,就有些尴尬了。
书生看了看羲和,尝试着开口道:“那个,郡主?”
半晌,羲和看了书生一眼,道:“何事?”
“今日早膳没见到谢辛,他是去哪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羲和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身为弟弟,这都不知道?”
说完,见书生面有愧色,觉得这两人可能真的有些隔阂,但实则还关心着对方,便缓下情绪,回答:“他昨晚就去皇都了,似乎有要紧的事。”
“哦这样啊……”书生尴尬地点点头。
如此这般,又是一沉默了一阵,直到前方,他们遇到了一支商队。
这只商队明显是要进城的,车马骡子驮着不少货物,商人与护卫前后走着,行动不快。
羲和驾着马,欲绕过这些人。
这时,那商队里骑马佩刀的保镖见十四岁的羲和穿着潇洒,骑着骏马,又长得十分俏丽,不由窃笑着和身边的伙伴分享了什么,末了,还□□几声,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羲和身后,尚白和尚云策马跟上,忠心不二的侍卫不能忍受主人被人拿来谈笑调戏,奈何那商队的保镖觉得自己这边人多,见对方只有两个护卫,登时更放肆起来,居然扬着哨声唤道:“前面的小娘子,穿的这么简单还骑着马?不觉得累么?”
说的到轻巧,语气简直轻浮不敬。
尚云眼中杀气略过,手心一动,蓦地放在刀柄上。
羲和瞪了尚云一眼,警示对方别在这惹事。
可奈何,这份忍让在那保镖看了成了助长嚣张的推手,他更放肆道:“这骑马在鞍的,多硌着你那娇嫩的长腿啊?来,不如做哥哥这,哥哥给你做肉垫。”
说着,还一拍自己大腿,招的身边那几个狐朋狗友嘿嘿笑做一团。
这一次,连一向沉稳的尚白都不能忍了。
怒气一触即发,要在这条道上打起来,指不定还会被扣上劫镖的帽子,羲和面色不好,但心里那口怒意是在忍不下去啊。
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地吆喝传来。
“哎呦喂,这小马不听话啊,前面劳驾让让啊,别被它冲撞啦——”
一辆马车飞速插过来,马蹄得儿啷当地敲着地面,转眼就冲到那些出言不逊的镖师堆里,那赶车的家丁坐在了后面,驾车的是那个闷闷的,不爱说话的书生。
书生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怯懦模样,控制不住马车似得,抓着缰绳的手“不小心”一抖,那受惊的马儿嘶鸣一声,极其凑巧地抬起前蹄,对着某人就是一踹。
“哎呦喂——”
那个出言不逊的镖师猝不及防地让一只蹄子重重踹在后背上,布料上留下一块大大的马蹄印,还有一蹄子正巧踩在他坐下的马屁股上,那匹枣红色的马登时跟放野归山了一般,撒开蹄子一路狂奔而去。
“停——停!!”那镖师惨叫出声,马鞍的一只绑带断了,他刚颠簸了两下就被甩脱离了马背,让那脚蹬卡着,拖了好一段距离。
同行的镖师见状,立刻策马上前营救,一时间也顾不上追究书生,何况书生还继续装着疯疯癫癫马儿受惊的惨样,早驾着马溜远了,路过羲和身边时,还朝对方眨眨眼。
羲和不由掩嘴低笑一下,招呼尚云和尚白赶紧驾马走人。
想不到,这书生看起来怯懦,一朝扮猪吃老虎,还挺有模有样的呢。
“我看那镖师马虎大意,马鞍束绳要断了还没知觉的,干脆将计就计,让他自讨苦吃去。”
一行人狂奔一段路之后,远远甩掉了商队,这才稍微减了速,悠闲地说着,继续向皇都前进。
“你这一招还真解气,既让那个狂徒吃苦头,还避免让我们和商队纠缠。”羲和看得出,书生是想帮她出气。
“别这么夸我,我单纯看不下去那种成天自以为是调戏别人,还觉得自己这样很帅很拉风的家伙。”书生摆摆手,话匣子也这么打开了“小时候我在我家乡里,地主家的金小宝就经常这样欺负隔壁的小妹妹,每次都是我帮她出气。”
羲和抿唇笑道:“看不出你还很仗义,如今你这样去京城了,你家小妹妹一定很舍不得你。”
书生摆摆手:“她嫁人啦,会有个男人保护她一辈子啦。”
驾着马车,书生风轻云淡地看着前方高阔的天地:“不过,这世上还是有很多恶意的东西,我一定要高中,规划一番,要好好整顿这些歪风邪气。”
说着,那清秀的面庞浮现些许浅淡的笑意:“这样,我才有资本保护那些善人一辈子。”
羲和看着书生,那恬淡的面庞,令她想到了谢辛。
定国寺那晚,谢辛和他说起很多奇闻逸事,白衣公子面如冠玉,映着烛火的暖意,他说了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的千年古槐,说了荒郊野地来去无踪的貌美女鬼,还会说紫竹林里有修炼千年的大蛇……
这些事把羲和带进一个为所未闻的奇妙世界,她听着这些乱而玄妙的故事,才觉得,天下之大,皇都那拘谨的生活,真是让人压抑的慌。
谢辛让她想逃离皇都,去云游四方探索那些奇妙的事儿,而书生却让她有了归来皇都重整旗风,好好干一番作为的冲动。
但或许,他们二人都有着同一个心愿。
那便是能身处一个妙不可言的世界,过得不枉此生。
夜雨恶,秋风凉。
夜灯一盏盏亮,照亮空空戏台,满地落叶随风起。
皇甫继勋坐在落漆的木头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戏台。
耳边有曲调怪异的音乐,听着头皮发麻,但最最难以忍受的还不是这个。
皇甫不能动,不能出声,只能看着舞台。
直到一抹云袖甩过,女人窈窕的声影晃上舞台。
“往生不来背影常在,害了相思惹尘埃~~~”
歌声刺耳如同指甲刮在金属板上,皇甫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郎在欢心处,妾在肠断时,
委屈心情有月知,
相逢不易分离易,
弃妇如今悔恨迟——”
唱着,那背对看台的伶人倏而转过身,黑洞洞的眼眶看着皇甫。
“郎君啊,你弃我不顾,娶你的尚书之女了,可想过我们的女儿会如何?”
皇甫带着一身冷汗和惊惶,挣扎着清醒过来。
想不到,会做这种噩梦,真晦气……
“珍月?珍香?”皇甫唤了声,从床上坐起来。
房门应声推开,皇甫一抬眼,瞧见进来的不是两个小妾,而是大夫人李端华,看到糟糠妻,皇甫嘴上应道:“是,夫人啊。”
心里却哼了哼。
见皇甫起身,李端华面带微笑走上前来,帮着穿好外袍,贴心道:“老爷今天也是容光焕发,看来,是有什么喜事。”
想到刚才的噩梦,皇甫直觉对方是在嘲讽自己,语气不佳道:“能有什么喜事啊?本将军旧友刚死,这心里还惶惶着呢!”
李端华惊讶道:“哎呀,老爷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啊?”皇甫继勋眼皮都没抬。
李端华睁大眼睛,笑着说道:“恭喜夫君,那香姨娘,有喜啦!”
皇甫继勋惊住,瞪大了眼睛看着李端华,追问道:“什么?香儿有喜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端华掩着唇,吃吃道:“就在昨晚,我路过花园,听到两位姨娘在聊天,原来这香儿有喜了,初次怀胎,这心里惴惴不安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姐姐与她一般大,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不,我就上去安抚她,让她安心,说明个一早啊,我就来告诉老爷,让老爷为她做主!”
“哎呀不早说啊!”
皇甫一甩胳膊就要出去找珍香,李端华立刻上前道:“哎哎,相公,这怀了孕的女人经不起吓,也经不起折腾,情绪不稳定,你这么风风火火地冲过去,别冲撞了人家姑娘。”
皇甫一介莽夫,那懂得这些细节,哑了一会,才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端华这才娓娓道来:“首先呢,要沉稳端正地去见香姨娘,你可是她男人,她要有事只能靠你,你显得沉稳可靠,她自然就安心啦?然后啊,要告诉他,这孩子,你要定了,一切都会打点好,她不需要担心别的,这样,就能顺利安抚住对方了。”
李端华说的头头是道,皇甫继勋听得直点头,他上一次这么乖顺地听李端华的话时,还是十几年前了。
叮嘱完一切,皇甫继勋被李端华领着去了珍香居住的小院。
里面家仆皆低眉顺眼地,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似往日那样热情地迎接皇甫,或者急匆匆地赶进屋里面通报别人。
皇甫就这么着被李端华引进珍香的小屋,一进屋,就看到珍香坐在床上,听到响动,甚至瑟缩了一下,然而想起之前的嘱咐,她又佯装镇定,娇弱地倚在床上,小脸苍白的。
皇甫一进门就“娘子、娘子”的嚷了两声,直直往珍香那跑。
李端华不慌不忙挪着步子,笑吟吟地看着皇甫扑到床边,抚摸珍香的脸,口中不断道:“娘子受苦啦。”
说着,又看看周围:“珍月呢?”
一提到珍月,珍香的脸登时更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