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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应谋微微含笑:“我想就算杀手真的撵到了,公主也会怜惜江某,救江某一命的,对吧?”
“那可未必啊,”她往上翻了个轻巧调皮的白眼,“就你这走三步喘五步,除了嘴皮子能翻之外别的什么都不会,我救来干什么呢?倒不如甩给那杀手练刀呢!”
“公主不是还夸我厨艺大有长进吗?到了稽国,咱们就开家小饭馆,我做厨子,张罗后厨,公主当掌柜的,只管收钱,你以为如何?”
“谁说要跟你去稽国了?你去会你的红颜知己,我跟着去做什么?继续去做你的小跟班?我才不干呢!走了,再不快点,杀手真的就拿你练刀子了!”她冲江应谋挤了个逗趣的米米眼,转身往上奔去了。
“等等我啊!”
“不等,自个快点!”
今晚的蒲心显得格外轻松活泼,全不似从前在博阳时的沉默内敛,以及在灞城时的冷傲警惕,褪去了江府侍婢和炎氏旧部头领这两个身份,她像是彻底地换了一个人,明显地开朗活泼了许多。
或许,她真的就是无畏派来的小祭仙,又或者,她就是无畏?江应谋望着她的背影,自嘲地摇头笑了笑,怎么能这样想呢?真是太思念无畏的缘故吧?
半柱香后,郑憾在路旁发现了两匹驻足不前的马匹,认得其中一匹是蒲心的坐骑,立刻翻身下马查看。除了两匹马以及一串往山林去的脚印外,什么都没有。卫匡道:“他们可能弃马往山上去了,果真是狡猾!殿下,咱们还是别追了。”
“别追了?”郑憾脸色黑冷地望了一眼不远处黛黑色的山障,拳头攥紧,目光充火道,“真的不追了?就这么拱手将林蒲心让给那个卑鄙无耻之人?”
卫匡看了他一眼,劝道:“殿下,林蒲心已被江应谋迷惑,您就算追上了也劝服不了她的。如今,灞城形势堪忧,单箬那帮子人未见靠得住,咱们不如趁此机会远离这是非之地,回锦城去吧!”
郑憾微微昂头,显出一派不屑,不服气以及不以为然的姿态,但他轻轻磨动的牙龈泄露了他此时此刻心底的愤怒——林蒲心,你这个蠢女人,你怎能跟着江应谋跑了?你从前说不会对江应谋有任何儿女私情,你只想对付他,你留下他狗命不过是有长远打算,这些话全都是骗人的吧?你终究还是跟着江应谋跑了,却将本王弃之不顾!你真有种啊,林蒲心!好,本王就暂且放了你们去,你们一个是稽国叛贼一个是炎氏余孽,本王就要看看你们到底能过上什么舒坦的日子!
“卫匡,回锦城!”
郑憾大斗篷一甩,冷脸上马,领着卫匡以及他从锦城带来的那队侍卫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七天七夜地奔赴,戈国南边小镇的灯火终于在不远处灰蒙蒙的山坳子里闪烁了起来。她异常地兴奋,顾不得连日来赶路的疲惫,跳起来指着那片灯火问道:“江应谋,那就是你说的安苏镇吧?”
“对……”江应谋缓步跟了上来,靠在一棵柏树上喘息道,“就是那儿了,安苏镇,戈国最南边的小镇。进了那个镇,咱们就算是到戈国了。”
“好容易到了,走吧,继续往前,今晚就能有个踏实的被窝可以睡了……”
“咳咳咳……”江应谋忽然捂着心口沉沉地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她忙回身扶住了江应谋,“没事儿吧?要不先坐下我替你把个脉?”
江应谋摆摆手:“没事儿,有点伤风罢了。咱们先赶到镇上,镇上有药草铺子,你给我煎几剂药喝下便没事儿了,走吧!”
“行,那咱们赶紧去镇上!”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只是小小的风热,但因为江应谋撑着没说,结果给生生地拖成了热伤风,当晚便烧得浑身滚烫了。
又是灌药又是擦拭身子,忙到半夜,他的体温总算恢复正常了。她松了一口大气,将热帕子丢进了木盆子里,像只焉了气的羊肚袋子似的软绵绵地靠床坐了下来,仅仅几秒,便垂头沉睡了过去。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一阵细微的打鼾声很快满溢了这间充满药香的小房间。
简陋的木板床上,江应谋是醒的,听得如此可爱轻巧的打鼾声,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这丫头实在太累了,连日来赶路偶尔借宿农舍,偶尔寻间破神庙凑合一晚,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露宿野外,喝尽寒风不说,还得警惕后面的追兵,可谓十分伤身又劳神,怪乎不得,靠床片刻就酣然大睡了起来。
他翻身起来,扶了扶微微发沉的脑袋,然后伸手扯过自己那件斗篷,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了。原本是好意,却不想竟将她惊醒了,她条件反射似的扣住他伸过来盖斗篷的那只右手,正欲过肩一摔时,他忙道:“蒲心,是我!”
“哦……”她绷紧了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手往下一坠,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精打采地垂下头道,“你还没睡着吗?快点睡……睡好了……病才会好得快……”
“你这样睡会着凉的……”
“别跟我说话了,我好困……”
“蒲心,蒲心?又睡着了?”
他侧目一看,这丫头果然又睡着了,一双黑蝴蝶翼似的长睫毛疲惫地耷拉着,肉粉色的薄唇微微嘟起,好像正在梦里跟谁抱怨着,是梦到自己了吗?是不是又在嫌自己走得太慢,身子太弱,容易病倒呢?他如此地在心里猜测着,嘴角处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安下心来般的微笑。
无畏,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这个小祭仙,你和她想完成的心愿我也一定会帮你们达成,我会让复兴炎氏,重返炎王宫不止是一个遥远的梦罢了,终有一日,我会带着你的祭位牌和你的小祭仙重新回到上吟殿的。
他心里如此思念着,口中不禁轻轻地念出了无畏的名字,岂料,身旁的她竟然轻嗯了一声,仿佛是在回应他。他稍作一愣,不由露齿一笑,抬手轻搭在她右肩,柔声道:“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安心睡个好觉。”
重新躺下,他合眼养神,因为脑袋还沉沉地痛着。忽然,他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弹坐了起来,双目满是愕然,仿佛刚才那么一小会儿他就做了个毛骨悚然的噩梦似的。呆愣片刻,他挪转目光望向了床边的她,然后手脚轻缓地爬了过去,将嘴凑到她肩旁,犹豫了一小会儿,开口唤道:“无畏?”
“呃?”她竟又应了一声。
若是凑得够近,必能看到他此刻全身汗毛竖起的模样,这难道是巧合?我唤无畏,她为何会有反应?他不死心,又再唤了一声:“无畏?”
“呃……”她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你真的……是无畏吗?”他紧张得快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抬起手背,啪地一声打在了他鼻梁上,他低嚎了一声,仰面往床里倒下,捧着他那俊秀挺拔的鼻子无声地翻滚着。这一巴掌来得够突然够猛烈,疼得江公子眼泪花儿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那股痛劲儿缓过了,他重新坐起来时,原本靠在床沿边上的她已经滑下,就倒在脚踏板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他怕她凉着,顶着昏沉沉的脑袋下了床,捡起掉落的斗篷替她轻轻覆上,又往她脖子下塞了一只枕头,收拾妥当,他才盘腿坐下,细细地打量起了她。
叫无畏,为何她会应?是因为她是无畏的小祭仙的缘故吗?不,她不是无畏,她只是无畏的小祭仙而已,又怎么能应无畏的名字呢?太奇怪了,不是吗?难道说——
想到这儿,他眉间的川字更突兀了,伸出手,轻抚过她沉睡安静的面庞,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心间冒起,像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拦都拦不住,或许,她不是什么小祭仙,她会不会就是无畏?因为只有无畏才会应无畏这个名字,对吧?可是,她又怎么会是无畏呢?无畏明明已经死在自己眼前了,还是自己亲手火化的。倘若她不是,那刚才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她到底是不是无畏?
安苏镇的晨曦透过窗户蹑手蹑脚地扑上她眉间时,沉睡了一夜的她才缓缓苏醒过来。重哒哒的眼皮像粘在一块儿似的,揉了许久才朦朦胧胧地睁开了。凝了眼前这陌生的桌椅陌生的屋角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在安苏镇上的某间客栈了。对了,江应谋呢?
翻身起来,床上空无一人,她不由地心头一紧,抓起桌上短剑便冲出了门外。正好遇见了昨晚接待他们的那位老妇人,她忙冲上去问道:“老婆婆,你可看见昨夜里与我一块儿来住店的那个男人?就是脸色很不好的那个?”
老妇人笑着点头道:“看见了,在后厨呢!”
她一听在后厨,快迸出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他去后厨干什么?”
老妇人道:“他说你连日赶路太累了,拿出一块碎银子叫我儿子上外面买了时鲜的牛肉回来给你炖汤,姑娘,你这男人真没得说呢!自个还病着,却一点都没忘记张罗你,如今这世道上哪儿找这么好的男人去,你真是遇着了!”
她双目一呆:“他说的……他是我男人?”
老妇人笑盈盈地说道:“是啊!他跟我说他是你未婚夫,难道不是?”
真是个会占便宜的!什么时候成了他未婚妻了?
别了老妇人,她急匆匆地往后院去了,刚迈进后院,抬头就看见了那男人。
院中一角养着四五只鸡,用竹编围篱围着,这男人站在篱外,双手揣在袖中,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只瞎晃悠的鸡,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挂在嘴角,仿佛正在脑子里盘算着什么坏主意。这怎么看都不像是那赫赫有名万千少女敬仰的江公子,反倒像个贼头鼠脑,见鸡就打主意的市井路人。
她抄起双手,缓步走了过去:“江公子,盯着这几只鸡做什么呢?想吃呢?”
江应谋抬头笑道:“你醒了?”
她扫了这男人脸色一眼,口气责备道:“你病好了?谁让你到处蹦来着?还想像昨晚那样高热不退吗?知道我昨晚忙活了多久才让你捡回一条小命吗?还有,你跟这家那老婆婆说什么了?谁让你冒充我未婚夫了?”
江应谋迈近她身边,垂眸浅笑道:“难道你让我跟她说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是孤男寡女凑在一块儿赶路的?那不得引人怀疑吗?所以我便跟那位老婆婆说,你是我未婚妻,家中父亲新亡,我特去接你回老家完婚的,如此一说,咱们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她回了江应谋一个瞪眼:“你怎么不说咱俩是兄妹呢?说是兄妹也行啊!”
江应谋反倒无辜了起来:“咱俩像兄妹吗?长得八竿子都打不着,叫别人如何相信?咱们虽说暂时是安全了,但入了戈国也得小心,想借口也得想别人最容易相信的,你说是不是?”
“就你最会扯,我说不过你总行了吧?看够这几只鸡了吗?看够了就赶紧回房去,我可不想今晚又半夜半夜地伺候你,快点!”
“等等,我去瞧瞧灶上的牛肉汤。”
房间里那张简陋的小长桌上,江应谋三下两下地就摆出了一桌的菜,热呼呼的牛肉鲜汤,新鲜出炉的荞麦煎饼,香味儿浓郁的茴香卤面,两碟子佐饭的咸菜,还有四只被剥了个溜光的白鸡蛋。
不知是被牛肉汤汤面上冉冉升起的白气给安静了,还是觉得能在如此宁静的早晨吃一顿丰盛的早饭已是许久没有的事了,理应好好珍惜,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柔和了。
“怎么想起弄这么丰盛了?”她问。
“我病了不能大补,但你得大补不是?你要再不补,只怕也会累得病倒了。想先吃哪样?依着我的规矩,先喝口这新鲜牛骨和牛腱子肉熬的汤是很不错的,”他就手盛了一碗,搁在她跟前道,“尝尝,熬了两个时辰,味儿应该出来了,不过若有功夫,理应熬上三四个时辰的。”
“两个时辰?你什么时候起床去买牛肉的?”她双手捧起尝了一口,全身瞬间暖和了起来。这滋味儿真好,是真真地好。能在如此寒冷的清晨,手捧一碗浓香四溢的牛肉汤,像抛却了世间所有烦心事似的悠闲盘腿坐着,听窗外时而响起的鸟鸣,望一眼院中独放的腊梅花,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情吗?
“唔……真好喝!”她由衷地感叹道。
“新鲜的东西熬出来的,时辰也够,再怎么也难喝不到哪儿去。”
“哎,你什么时候去买的牛肉啊?”
“天还未全亮时,醒来之后便睡不着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头疼?”
“不,是你打呼声太大了。”
“胡说!”她明眸一瞪,“我可从来都不会打呼的,你少暗算我了!”
江应谋笑了笑,挑起一口热面塞进嘴里,美美地吃上了一口后才说道:“若世上真有刻音石那样的东西,我就弄来一块儿,把你昨晚那美妙的呼声刻下来给你听听。不过这也没什么,任何人在十分疲劳的时候都会打呼的。你打呼是因为你真的太累了,该好好歇着了。”
“你骗人,我才不会打呼呢!”她拿起一只白鸡蛋狠狠地咬了一口,“哎,我问你,接下来你打算直接去定康找那位荥阳夫人吗?咱们这样往定康去,等于是自投罗网啊!”
“不会,我怎么会那么傻直接去定康呢?我会托人带信给荥阳夫人,让她知道咱们已经到了戈国,她会派人前来与咱们汇合的。”
“然后呢?”
“然后,”江应谋停下筷子,望向窗外那幽香阵阵的腊梅树,满含憧憬地笑道,“然后就依着我上回说的那样开间小饭馆,我做厨子,你做掌柜的……”
“你还真要开小饭馆?”她略带嫌弃的目光瞟着这男人,大有十分不相信的态度,“你行吗?你也就跟那两个军厨学了几手,你就敢出去开门做买卖了?江公子,你这信心打哪儿来的啊?我劝你还是别瞎折腾了,省得掉了你江公子的好身价。”
“担心我的小饭馆开了立马关张吗?你忧心过头了。想想,你尝过我的手艺的,你都不嫌弃,我想相信那些食客也不会嫌弃的。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就去盘子镇,我曾去过那儿,风景宜人又僻静幽然,正适合咱们先藏身一阵子。对了,我连小饭馆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蒲草馆。”
“蒲草馆?有什么意思吗?”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从你名字里随便取了一个字来凑罢了。喜欢吗,蒲大掌柜?”
“蒲大掌柜?”
江应谋微微一笑:“难道我应该叫你林大掌柜吗?咱们既然要藏身,那就得改名换姓了。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你改姓蒲,叫蒲小蛮,而我则改姓姜,叫姜小白,以后你就得叫我姜小白了。”
她眼眸微张:“姜小白……你是说,我以后都要叫你姜小白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改姓姜?”
“你忘了?原炎氏的王后就姓姜,我一直视她为自己的亲生母亲,所以就先借用她的姓氏避一避风头了,相信她是不会怪我的。”
“可也不能是姜小白呀!”她反对道,“你可以叫姜小黑,姜小丑,姜大聒噪,姜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叫姜小白!”
“为什么?”江应谋微微偏头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叫姜小白?这个名字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总而言之你不能叫姜小白!让我想想,给你另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姜什么好呢?姜……姜……”
“姜小白!”门外忽然有人高喊了起来。
江应谋冲她耸肩笑了笑,放下筷子,起身开门走了出去。她爬到窗户那儿往外一瞧,原来是个陌生的中年汉子来找江应谋,两人凑在一块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那个中年汉子便离开了。
“那人是谁?”江应谋回来时,她好奇地问了一句。
“此地一跑腿的,我让他去定康帮我送封信。方才我去时,他人不在,我便留了名儿和住处,没想到他真找来了。”
“你还真打算用姜小白这个名儿?”
“为何不用?姜小白,姜小白,既顺口又通俗,很好啊!”
“可是……”
“可是什么?”江应谋盯着她笑问道,“莫非你还有位朋友也叫姜小白?让你听着很不习惯?”
“没有,我只是听着这个名字不习惯罢了!好吧,”她捧起面碗,沿着碗沿喝了一口浓浓茴香的面汤,故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想叫这个名儿就叫吧,你那一张白生生的脸跟这名儿也挺配的。名儿改好了,你是不是就该好好养着身子了?咱们也好尽快离开这儿去盘子镇。虽说已经入了戈国的地界了,但这镇上各国的人都有,难保人家不会认出你张脸来,所以尽快离开是最好的。”
“你说得没错,安苏镇是个四通八达的小镇,又是个商贸小镇,与戈国交好的各国商人都会来这儿贸易贩货,会遇上一两个人认识我的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咱们得尽快离开。”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