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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是给您让路呢!”秋心垂头答道。
“这么客气啊?这不像从前杜鹃阁里那个嚣张跋扈的秋心嘛!不过,眼下你的处境已不同往日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
“三公子,您要没什么事儿的话,奴婢先走了……”
“站住!”江应景拦下了她的去路,略略弯腰,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警告,“什么意思?你还真能躲本公子一辈子吗?昨晚跟你说的事儿,你想好了吗?给我一个答复吧!”
“三公子,您这是在为难奴婢吧?”秋心摇了摇头,“不,奴婢不会那样做的。”
“是吗?你真要逼得本公子动怒吗?”
“三公子,您就放过我吧!我好容易回到姐姐和公子身边,我只想安安分分地在杜鹃阁里做个小婢女而已!”
“这么说来,你还是拒绝了?”
“我不能那样做,被姐姐和公子发现,我就没法再留在杜鹃阁了。”
“唉……”江应景支起腰,反背着手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怎么办呢?静相思里的青十二娘让我转告你一句,不好好听我的吩咐的话,她就把你从前的某个小秘密大白于天下,那样的话,你一样没法待在杜鹃阁里,你说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公子您……”
“你已经没了选择了,小秋心,”江应景洋洋得意地歼笑道,“你有把柄握在青十二娘手里,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秋心咬着下嘴唇,面带愠色地垂着头。
“别犹豫了,你哪儿像是那种甘愿待在你姐姐手肘之下过活的人啊?就别跟我装了,咱们都是一路人。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酬劳,你可以带着这笔酬劳远走高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怎么样?”江应景挑眉问道。
“真的只是让我放东西?”
“是啊,只是让你放点东西在你姐姐房里而已,又不是让你毒杀你姐姐,何必这么为难呢?小事一桩罢了。”
“那……那您想让我放什么东西?”
“今日傍晚你到你们杜鹃阁下面的竹楼里去一趟,我会让人把东西给你的。记住,要放在你姐姐不容易发现但又可以被翻到的地方。”
“行……”秋心应得有些勉强,“我知道了。”
“这才对嘛!好好干,小秋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江应景拍了拍秋心的肩头,面带得意之色扬长而去。秋心在原地站立了片刻,这才缓缓地转过身去打量江应景的背影,渐渐的,方才的可怜和无辜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和狡诈——江应景,你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想利用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利用了谁,哼哼。
天色渐晚时,外出了一日的江应谋回来了。回到杜鹃阁后,他立刻去了卧室,撩开纱帐时见无畏不在,忙回头唤起了桑榆。结果,桑榆没进来,进来的是秋心。
“你姐姐呢?”江应谋皱眉问道。
“姐姐不在房里吗?”秋心睁着一双天真且无辜的大眼睛反问道。
“不在,桑榆呢?怎么桑榆也不在?”
“会不会姐姐嫌闷,和桑榆姐姐出去闲逛了?”
“闲逛?都还伤着呢,闲逛什么?去,把她给我叫回来。”
秋心转身正要奔出去,无畏就扶着桑榆的手慢腾腾地走进来了。秋心忙上前扶住了无畏的另一只胳膊,关心道:“姐姐,你上哪儿去了?公子回来没见着你,可担心了!”
“房间里太闷了,外面倒还凉快些,回来啦?”无畏伸手过去,江应谋忙双手扶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回到床边坐下。看着她那张笑米米的脸,江公子倍感无奈道:“还伤着呢,能不这么活蹦乱跳吗?伤口挣裂了,疼的是谁啊?”
“我咯!”她说罢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心情很好。
“别笑了,当心扯着伤口。”
“没那么严重,”她搀着江应谋的胳膊,偏头靠了过去,“有你江公子这双手圣手,我这伤口比上回恢复得快多了!今儿下床之前我让桑榆帮我看过了,结痂得很好,大概再过一两日就能脱痂了,所以我才让桑榆扶着我出去走走的。”
“行了,不跟你计较了,但下回别这个时辰出去溜达,一个不小心摔着了,那就麻烦了。”
“还没吃晚饭吧?桑榆,把晚饭给公子送进来。”
“是!”桑榆应了一声,转身正要出去时,却发现身边的秋心没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床边说话的那两口子。桑榆嘴角撇了撇,伸手轻轻地拽了秋心一下,秋心这才回过神来,随桑榆一块儿出去了。
回到茶间,并没有其他人,桑榆叫住秋心问道:“你方才怎么会在公子卧室里?”
秋心道:“我正好在院子里,听见公子唤你的名字,你又没来,便进去应一声了。”
桑榆轻蔑地笑了笑:“我看你还是舍不得公子吧?”
“桑榆姐姐你说哪儿去了?”秋心忙摆手道,“我真的不是进去纠缠公子的,我只是进去问问公子有什么需要的。”
“那方才在房里时,你为何盯着公子和蒲心姐目不转睛呢?”
“我……”
“秋心,你还是不想安分,对吗?”桑榆走到秋心跟前,眼含鄙夷道,“像你这样的人压根儿就安分不了,你百般讨好蒲心姐,只为了能留在她身边,为夺回公子而作准备吧?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和蒲心姐是一奶同胞,为何性格差距就这么大呢?”
“桑榆姐姐,你误会了……”
“误会没误会,你心知肚明!我告诉你,别指望能在这杜鹃阁里暗中捣什么鬼,我会一直盯着你的!还有,公子和蒲心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最好还是死了那份心吧!”
桑榆说罢,捧起为江应谋准备好的晚饭,转身走了。桑榆一走,秋心那张无辜的小脸立刻变了,变得黑沉阴冷了——真好笑!天造地设的一双?若不是那好姐姐处心积虑地安排算计,她怎么可能和公子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双?我这辈子,就算到死,也不能原谅她狠心夺走的公子的无耻之举!
夜色深沉时,杜鹃阁内的人都歇下了,秋心披上一件深色斗篷,匆匆地离开了杜鹃阁,出了药圃,往西边花园走去。进了花园,她快步地来到了绿萝藤下,向在藤下等候已久的某个人禀报道:“东西,我已经放好了。”
“真的?”藤下之人缓缓转过身来,是江应景。
“是,我已经放在了她梳妆台旁那只大漆盒里,就在左边从上往下数的第三个抽屉里。”
“没人发现你吧?”
“没有。”
“好,”江应景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做得很好!只要能把林蒲心从这个府里撵出去,你就头功一笔,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回去吧!”
“三公子……”
“还想说什么?”
“我做了这种事情,实在很害怕,不敢再继续留在杜鹃阁了,所以我……”
“所以你想跑了?”
她点点头,面带惧色道:“我实在是对不起姐姐和公子,也没脸再待在杜鹃阁,只能离开了。我不敢要多了赏赐,只求能有点盘缠离开,去巴蜀国就好了。”
江应景凝着她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这么害怕,胆儿又这么小,万一露出了什么马脚,让我四弟和那个女人发现了,那可就坏了我的好计划了,你离开也好。这样吧,明日一早你在府西侧门等,我让人送些盘缠过来,你回去收拾好东西,明早拿上盘缠就离开博阳,往后就不要回来了。”
“多谢三公子!”
“呵呵呵呵……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我江应景说话算话,说不会亏待你,那就不会,回去吧!”
秋心转身匆匆离去后,江应景颇为得意甩了甩袖子,招手让身边的跟班江略过来,吩咐道:“明日一早,送些金银细软到西侧门交给那小丫头,要亲眼看着她离开博阳城,知道吗?”
“是!”
“哼哼,跟我斗?明儿就有好戏瞧了!走,先去见过宋邢差再说!”
天刚亮,江应谋就醒了。他习惯早醒,醒来后总喜欢继续躺在床上懒一会儿,想想别的事情。忽然,他身边的人轻轻地拱了一下,他转头一看,只见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正水汪汪地看着他。他不由地笑了,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脸问道:“醒得这么早?伤口又疼了?”
她眨了眨睡意犹在的大眼睛:“昨晚有点失眠了……”
“因为疼吗?”
“不是,因为老是记挂着一件事情。”
“什么事?”
“嘿嘿!”她将头埋进被窝,笑得歼诈。
“到底怎么了?”他扯开被子,把她的脑袋从被窝里拨了起来,“有点奇怪啊,小蛮公主。从昨晚开始你就有点奇怪的,说说,是不是瞒着什么没告诉我?”
她扬起微微泛红的脸,扮了个鬼脸道:“想给你个惊喜嘛,你就不要打听了好不好?”
“惊喜?我生辰到了吗?想给我惊喜?”
“不是生辰也可以给你惊喜呀!”
“越来越不老实了,赶紧说,到底是什么惊喜?”
“都说是惊喜了,说出来那就只有喜了,没有惊了,多没意思呢!”她微微撅嘴道。
“那让我猜猜……”
“公子!”江尘忽然推门跑了进来,声音急促地说道,“司刑司来人了,就在外面!”
“外面?”江应谋缓缓坐起,隔着纱帐问道,“你是说在杜鹃阁外面?”
“是!”
“什么意思?”
“说要搜阁。”
“搜阁?”
“领头的那个宋冬是这样说的。”
“行,你先出去,我立刻出来。”
杜鹃阁外,宋冬领着六七个手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阁内。江应谋还没出去,江应元江应景两兄弟便闻讯赶到了。江应元见宋冬这架势是非闯里面不可了,忙拱手问道:“宋邢差,你这是做什么啊?这儿可是我四弟的杜鹃阁……”
“二公子,”宋冬回礼道,“本差知道这是锦青候的杜鹃阁,不能擅闯,但本差是奉了高轩王之命前来搜查,此乃搜查文书,请二公子过目!”
说话间,宋冬身后的一个手下已经将那份搜查文书出示给了江应元看。江应元见是真的,心里就更奇怪,又问:“不知我四弟犯了什么事儿,居然要闹到搜宅的地步?”
宋冬道:“并非是四公子犯了事儿,而是四少夫人。”
话音刚落,一旁冷眼相看的江应景就叹气了:“我说吧,我说吧,那就是个祸害,是个妖孽!二哥,你之前还不信我说的话,这会儿该信了吧?搜捕文书都到了,肯定是那妖孽在外面惹出什么乱子了,唉,这家里就没一个能看明白事情的!”
“老三,事情还没问清楚呢,你怎么就唉声叹气起来了?”江应元抱怨了一句。
正说着,江应谋快步地走了出来。宋冬拿过那份搜捕文书,迎上去道:“四公子,鄙差奉高轩王之命前来搜阁,此乃高轩王向王上请下来的搜捕文书,请您过目!”
江应谋双手接了,略看了两眼,抬头问道:“为何要搜我杜鹃阁?我犯了什么事?”
“有人向高轩王告密,说尊夫人林蒲心乃是郑国和戈国的双重细作,私下藏有不少重要的军情密报和地图,并且与稽文丁公子被杀一案有关,所以,王上特意下令搜查您的杜鹃阁,还请您不要为难鄙差。来人,搜阁!”话音一落,宋冬身后的那些差使一涌而上,直奔杜鹃阁后院。
江应谋将搜捕文书丢回给了宋冬,凝色道:“有人告密,王上就下搜捕令,王上处事何时变得这么草率了?”
宋冬道:“只因告密者在信中说得十分具体,将尊夫人日常在博阳城的活动,来往之人,以及所藏密件多少都说得很详细,所以王上才想查个清楚的。倘若查证此乃诬陷,王上必会还四公子一个公道。”
江应谋拂袖冷笑:“公道不用了,若查证是诬陷,还请王上自己好好想想做事为何如此草率冲动!”
“应谋啊,说话兜着点吧,你还当你是当初那个吾青侯呢?”江应景耸肩冷哼了一声,“你眼下只是戈国的一个使臣,倘若真查出你家林蒲心通敌的话,戈国那边也救不了你们啊!”
江应谋瞥了他一眼:“这么快就下定论,三哥你能未卜先知呢?”
“哼,还用未卜先知吗?人家王上能下令搜查,那必定是握有凭据的,岂会乱来?应谋你就是这样,打小就这样,自以为聪明,总是刚愎自用,如今好了吧?引狼入室,还引了一个郑国和戈国的双重细作回家,你这不连累爷爷和爹,连累咱们江家吗?”
“蒲心不是什么细作,我有什么好怕的?王上的眼睛若是雪亮的,想必应该不会被那些栽赃诬陷给蒙蔽了双眼。”
“你啊你,就是执迷不悟啊!那个女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清楚吗?你是被她迷晕了头了啊!”
“差头!”一个差使捧着一个匣子,飞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找到了!”
宋冬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是这个匣子吗?”
那差使很肯定地点头道:“是,里面装了很多图纸和信件!”
“什么东西?什么图纸和信件?”江应元一头雾水地问道。
宋冬低头在那匣子里翻了几下,嘴角一撇,勾出一丝蔑笑,然后缓缓回身,又朝江应谋拱了拱手道:“四公子,尊夫人休养了这么几日,想必身体应该好些了吧?那就请她出来,把那匣子里的图纸和信件的事情说个清楚吧!”
江应谋正要质疑,无畏的声音却从小院门那儿传来:“没问题!”
江彻院中的待客厅里,江家有资格来凑热闹的都来了,包括西府那个二叔江行。宋冬将事由大略地向江家这几位说明了之后,命人将刚才搜出来的那个匣子放在了厅中央的长桌上,然后从里面取出了几样东西,两封信件,一张图纸,一块令牌。
“四少夫人,您能否解释一下,您的房间里为何会有这样东西?可能大家这样看,看得还不是很明白,那我就先一一地告诉大家这些是什么东西。先说这张图纸,”宋冬拿起那张略显陈旧的图纸,轻轻展开道,“根据告密信上所说,四少夫人一直处心积虑地想弄一份博阳城内兵防布局图,最近终于到手了,正打算将这份机密之物送往郑国。大家请看,这份正是我们博阳城内的兵防布局图,算得上是不可外泄的重要机密了。”
江家那几位立刻伸长了脖子去看,唯独江应景只是冷冷地瞟了一眼。看罢,江行连连摇头道:“这不简单啊!连兵防布局图都能弄到手,这绝非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啊!哎哟,咱们府上可真是藏龙卧虎了啊!”
江应景接话道:“可不是吗,二叔?咱们这府里可谓是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啊!如今,连双重细作这样的人才都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江府想单独干点什么了呢!”
江彻扫了江应景一眼:“别乱说话!”
江应景很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往上翻了一个白眼道:“爹,都到了这时候了,您还偏心?您要再偏心,咱们这江家恐怕就不保了啊!如今,物证就摆在眼前,您难道还觉得人家宋邢差冤枉了您的四儿媳妇吗?”
江彻道:“此事尚未下定论,且听蒲心怎么说吧!”
宋冬点点头,转身向旁边坐着的无畏问道:“四少夫人,请问,您能否为这些东西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无畏瞥了一眼那堆东西,笑容里透着一股傲气与不屑:“宋邢差,就只从我那儿搜罗出这些东西吗?还要不要再去搜一搜别的地方?又或者,你手里还有什么可以污蔑我的证据,都一一拿出来吧!”
宋冬又道:“少夫人,您认为这些证据是在污蔑您吗?那为何会在您的卧房里找到?您的言下之意是说这些东西并非您所有,而是栽赃陷害的吗?”
无畏正要搭话,江应景又插话了,轻哼了一声道:“这借口找得也未免太俗气了吧,四弟妹?话说回来,哪个做贼的不会说自己是被栽赃的啊?你要觉得自己被栽赃了,那宋邢差只能把整个杜鹃阁的奴仆都绑回去严刑拷问了,你说你这又是何必?自己作下的恶事也该由自己担着吧!”
无畏挪转目光,淡淡地在江应景那张虚张声势的脸上扫了扫:“我没做过,我为何要认?反倒三哥你,你好像十分笃定这些东西就是我的,难道你亲眼看见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家了?”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四弟妹!是,我是没亲眼看见你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可我觉得这样的事儿你是做得出来的。”江应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数落道,“打我第一眼见到你,打老四把你带回府里的第一日起,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你来我们江府,那绝对是有目的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帮你那两个主子收集咱们博阳的情报,以供你那两个主子参考,我说得对吧?”
无畏轻蔑地笑了笑:“三哥想象力如此之丰富,不去六礼司做执笔那还真是浪费了!好吧,三哥和宋邢差既然这么想知道这一匣子东西背后的故事,那我就满足两位吧!桑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