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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邵心文的病情完全没有好转,她的精神状况不断恶化,最后,甚至连邵心武和陈梵都认不出来了,只能被送去了专业的精神病医院治疗。
妹妹病情到这种地步,邵心武几乎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
陈梵知道,他对自己的恨意似乎又上一层了。
他无所谓,倒是邵厉对他很是看重,知道他与邵心武水火不容之后,将他引荐给了南州另一个黑势力的头目裴九爷。
裴九想要和公安系统的人交好很久了,见到陈梵舅舅之后,越发看重陈梵。
此人在南州势力更加广,涉及产业更多,只可惜裴九的儿子不学无术,还到处惹是生非。他们这样的人是怎么站起来的,也会怎么倒下。
裴九怕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被人火并,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尤其他近两年身体不好,正想要培养一个人能辅助自己儿子的人。
陈梵就是这个人,不仅如此,南边的裴九和北边的邵厉守望相助,陈梵特殊的身份更是游走在两方之间。
那年,陈梵一只脚踏上了那条道,右臂那片青色的胎记上,纹上了青色的叶片。而青色的叶片之上,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
也是那年,傅厦离开南州之后,再也没有来过,她将南州这座城,和这个城市里让她难过的回忆,尽数封存。
清大所在的首市离得很远,和南州一北一南遥遥相对。
身为医学生的傅厦,每天早上不到七点就要起床,背着厚重的课本去上一整天的课。
高考的忙碌对于医学生来说似乎只是一个开始,在踏入医学生活之后,只会更加忙碌。
如果有一个人,在南州的夜间乘一路向北的航班去首市,那么第二天早晨,就能看到一个睡眼惺忪的人,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半闭着眼睛去食堂吃饭。
她不会知道,早晨她在食堂里买两只茶叶蛋、一碗小米粥,在食堂的前排随便坐下吃饭的时候,有人或许就在她身后隔了三排的大厅立柱后面,和她一起吃着一样的早餐。
她也不会知道,中午她在小院湖边的太湖石旁背厚厚医书的时候,有人可能站在与她隔了一排浓密树丛的另一边,听着她背着生涩复杂的医学原理,在她自问自答又答不上来的某个瞬间,默默在心里替她回答。
她更不会知道,夜晚她壮着胆子,一个人在解剖室里复习人体的时候,有人在黑漆漆的解剖室外的转角里,一直等她等到深夜,又在寂静无人的夜里远远陪在她身后,一路送她返回宿舍楼里,才离开。
有一年,她的厚厚重重的书包里,被人偷偷放了一封告白情书。
情书是杏黄色的,和她的书包颜色相近,就那么被悄悄放在了书包外侧的小口袋里。
可她太笨了,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完全没看到那封情书,背起书包就赶着上下一节课去了。
她呼呼跑得很快,刚跑下楼,杏黄色的小信封就被她甩落了下来,被风卷着在半空打了两个旋儿,落在地上的时候,信都从信封里滑落下来了。
陈梵走过去,恰看到了信上的字。
信上的字写的很好看,而那封信不算长,但言语精炼而真诚,每一个字都是写信的男生对她的爱慕。
那个男孩在信底的最后一行问她。
“傅厦,可以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可以吗?
陈梵不知道,他慢慢收回目光,将信折好重新放了回去。
他拿着信,看着远处那个丝毫没有察觉情书存在的人。
“笨,那是喜欢你的人啊......”
那天下课之后,傅厦去了隔壁班找人讨论问题。
黄色书包被她随意放在桌子上。
有人走过去,亲手将别人的告白情书,放到了他喜欢的姑娘书包旁最显眼位置上。
她早已换了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水杯,他用水杯轻轻压住了那封信。
然后,慢慢退开了。
那个男生,陪她吃早饭、听她背书、送她回家......可以替他做他做不到的一切,让她过得开心的事情。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也不能来了......
陈梵垂下眼眸,坐在了大教室最后排的位置上,等待着他的厦厦即将收获幸福的时刻。
这一次,她确实看到了那封信。
她拿起来打开,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她低头看信的时候,陈梵忍不住想,她是不是要害羞了。
被优秀的人喜欢,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吧?
但不知怎么,她低头盯着那封告白情书看了很久,然后拿着信去了外面。
那个男同学就在她对面的教室上课,她找到了男生的时候,男生脸都有点红了。
但她把信退了回去,跟那人摇了摇头。
她拒绝了。
陈梵愣在了那里。
他说不出自己那时是怎样的感觉,有意外,有错愕,也有分辨不出的庆幸和酸涩。
在那之后,她又遇到了很多人,只是很多对她有些意思的男生,都在还没表白的时候,就被她明暗拒绝了。
学习之外的时间,她多半是和叶静在一起,甚至有男生曾经怀疑过,她不会是喜欢叶静吧。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还暗戳戳地怂恿叶静,去跟那时候的法院男神蒋寒表白。
叶静去了,但她自己呢?
......
陈梵在裴九身边的第七个年头,裴九因病身死,他不成器的儿子顶不起来裴九留下的产业,部分产业被瓜分,其余的大部分产业,都落在了陈梵的掌控之中。
一年之后,裴氏势力在某个雨夜土崩瓦解,警方将势力头目尽数逮捕。
那天雨下的极大,电闪雷鸣地伴着暴雨冲刷着这座城。
邵厉闻风火速逃窜,可警方早就掌握了他的行踪,分六路围追堵截,将他堵在了桥上。
邵厉还妄想逃落,用力撞向警车,可惜警方再不给他机会。
邵厉的车翻下了江,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陈梵亲自去验了人,确认无误。
至此,南州黑界最大的两伙势力,裴九和邵厉,全部瓦解殆尽。
南州公安办成了这件当地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案。
桥上的雨很大,雨水落进江里,发出似鞭炮齐鸣一般的声响。
陈梵站在被打捞上来的邵厉的尸体面前,沉默了一阵。
周颐走过来拍了拍陈梵的肩。
“好了,都结束了,从此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了。”
周颐问自己的外甥,“你想去哪?要不要出国旅游一阵?”
他看到陈梵摇了摇头,青年的眼中似有了点点星光。
“首市。”
“首市?”周颐有些意外,他们生在南方长在南方,很少会去北方的首市。
他问他要去多久。
青年人低声笑了笑。
“不知道,可能很久。”
她在首市留多久,他就在那多久。
但他最想做的是,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如果,她还愿意听的话......
陈梵如他所说,在那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首市,远远地看着医学生从春装换成了夏装。
她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走在每天都走的林荫道上。
陈梵缀在她身后,脚步渐渐加快,这一次,他想出现在她面前。
可周颐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小梵,邵心武逃出国了。”
他的脚步定在林荫道的边缘。
电话里周颐的声音哑了不少。
“邵心武逃走之前,给你留了话。”
“什么话?”
周颐有些说不出口。
邵心武俨然是疯了,将所有痛苦的根源都认定在了陈梵身上。
他逃走之前,给陈梵留了一句话。
“陈梵,你害死我爸妈,害惨了我妹妹,如今又害死厉叔......但凡我邵心武活着一天,你就一天别想好过!”
他要陈梵,永远都得不到安宁,永远都得不到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陈梵听完电话,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只是沉默几秒之后,淡淡说了一句。
“知道了。”
只是他的脚步就此停在了林荫道的边缘。
他一路想要跟上的医学生,就在他视线里,再次走远了。
......
陈梵身份暴露之后,引来不少道上的人报复,但最难的是,邵心武逃得很彻底,更难将人抓到。
陈梵去了省里的精神病医院,去见了一个人。
那人剪了齐耳短发,穿了素白色的长衣长裤,静静地在花园里修剪花枝,她看到陈梵来了,怔了一会。
“梵哥......”邵心文低声叫了他。
前年,她病情好了很多,不再执着于什么人什么事,但也和社会脱离开来。
邵厉和邵心武在外面做的一切她不知道,她只是留在了病院里做义工。
邵心武逃跑的事情出了之后,警方多次来找过邵心文了。
只是这是陈梵第一次来,两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往的岁月里面,邵心文绑架过陈梵,陈梵也骗过她,但在眼下,都不重要了。
陈梵走之前,邵心文叫住了他。
“梵哥,我生病了,很多年抑郁症并发的病。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好,但是,如果你抓到我哥哥,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首?”
她说着,低下头来。
“那样,我想我有生之年,或许还有机会再和他生活在一起。”
病院里的花枝被风吹得零散纷飞。
陈梵缓缓点了点头。
“好。”
......
可惜邵心武没有他妹妹的觉悟,他发了疯一样地想要东山再起,纠结了很多境内外势力,等着卷土重来的那一天,报复那些害惨了他的人。
陈梵去香港开了一家侦探公司,从前陈文谦欠的千万债务,他都一一还清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协助警察,将邵心武绳之以法。
他还是总去首市,直到傅厦从清大毕业,和叶静一起去浦市工作。
在浦市,她最开始和叶静合租,后来调换了工作的地点,便一个人搬去了现在住的地方。
她对那个房间很满意,第一次去看的时候就看中了。
房东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教授,见她这么喜欢就说,“小医生以后攒好钱了,我就把房字便宜些卖给你。”
她笑着说好,“那我可得好好攒钱。”
她真的很喜欢现在住的2202,恰逢隔壁2201原房东出手房子,陈梵将那间2201接手了下来。
他没想过自己还会去住,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他去住了,他成了岑林,命运的风裹挟着他向她靠近,她却以为他是一个能让她重新来过的陌生人......
可最后,她还是发现了真相。
......
浦市,前往机场的路上。
暴雨冲刷着道路上为数不多的车。
陈梵将车开到了飞驰的速度,渐渐向着离开浦市的地方而去。
车窗外除了暴雨,只有浓重不开的夜色。
陈梵嗓音发哑,在一个人的车里,轻声问了一个无人听到也无人回答的问题。
“厦厦,还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
浦市。
酒醒之后的傅厦回到了22楼。
下了电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禁不住向一旁看了过去。
2201的门紧闭着,主人不知去向。
她目光只一顿,就错开了,然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走进去,将一切纷乱,重重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