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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鹿宝车不断加速,扁舟始终缀在其后。
李攸甩不脱云霁,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灵狐趴在玉榻上,咬着一枚蝎血丹磨牙。突然耳朵竖起,神情骤变。
“怎么了?”
蝎血丹滚落,火红身影飞速蹿向李攸胸前,小爪子刚扒上领口,直接被一巴掌拍飞。
啪!
砰!
“嗷!”
红团飞向亭柱,被噬魂藤牢牢捆起。灵狐扑腾四爪,大叫道:“巫帝珠,快看巫帝珠!”
“什么?”
李攸疑惑按上颈间,登时愣住。金线折断,灵珠不翼而飞。
用力拉开领口,确定不是幻觉,颈后却莫名发凉,心中升起不妙预感。
扯都扯不断,突然没了?
“说!”一把抓过灵狐,“怎么回事?”
“那老不死来人界了!”本尊破开时空裂缝,抵达人界,法身自然会被收回。
灵狐继续扑腾四爪,叫道,“快放开老子,老子要去和他决一死战!”
巫帝本尊?
李攸愕然。
不是说三界之主必须宅在各自地盘,不能随便溜达?
“到底怎么回事?”巫帝没事跑人界来干什么?
“你是他-姘-头都不知道,我知道那老不死在想什么?要么就是来找你的。总之,快放开老子,老子要去战斗!”
灵狐吵嚷不休,李攸沉默两秒,敲一下车壁。
车门开启,噬魂藤结成长鞭。
团成球的灵狐嗖一声飞出,中途被绿色藤蔓连抽三下,高起不落,几成天空一点繁星。
“嗷!”
惨叫声由近及远,再由远及近。
数息之后,红色毛团砸在车顶,一声钝响,然后,世界安静了。
噬魂藤卷回灵狐,李攸以法力传音,“塔拓,此处距你部落还有多远?”
“回尊者,照此行速,尚需一日能到。”
“太慢。”
话落,李攸挥袖祭出四颗灵石,瞬间黑光笼罩。
空气被挤压,成团团风旋,聚集起庞大力量,推动宝车飞速前进。
速度委实太快,金环上的狄戎壮汉立足不稳,险些高空坠落。
察觉宝车灵力波动,云霁丢开竹简,祭出狼毫,凌空挥洒,一枚枚篆字呈透明状立在舟首,逐级扩大。
“开!”
云霓手捏法诀,一声断喝。
八枚篆字叠加,挡开朔风,拉动扁舟,以丝毫不逊于宝车的速度穿过云层。
“李道友可察觉到异状?”
前行中,云霁以法力传音,未得半点回应。
“道友可是怪罪云某?”
等了片刻,仍无回应。
“李道友……”
云霁锲而不舍,连番-轰-炸,李攸终于不耐。
“闭嘴!”
声如惊雷,穿空而过。
扁舟之上,云霁手持狼毫,不见丁点愠色。反而面带笑容,转首后望,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鲁川立在车前,小心问道:“尊者,可有什么不对?”
“无事,不必多言。”
“是。”
耳边不再嗡嗡作响,李攸静气凝神,仍是感到烦躁。
不可控制,祸福难料,这种感觉还是首次。
“到底怎么回事?”
李攸抓过灵狐,黑眸对上金眼,无一丝情感。语气冰冷,如黑岩摩-擦,“说,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一丝不漏的告诉我。敢隐瞒,下场你很清楚。”
表情太恐怖,声音太吓人,灵狐抖抖耳朵,终于顶不住,豆大泪珠滚落,泪了。
“呜呜……”
“不许哭!”
“呜呜……哇啊!”
“再哭我捆你一百年!”
恐-吓-相当有效。
灵狐抽抽噎噎,不敢再掉眼泪,小爪子抹着眼角,一边打嗝一边道:“我说,我全说。”
老不死-姘-头太可怕,他要回妖界!
西阳关上空,巫帝袖手立在云端,俯视边塞城池,面色冰冷。
荒古之时,人皇于此处立起祭台,以印玺同巫帝妖王共定界规。
岁月流转,千万年来,此处始终为人皇祭祀之地,为夏朝供奉。如今却是祭台不存,行宫不再,断壁残垣都无踪影。
五国灭夏,非止-皇-统,竟是要将上古血脉彻底消去?
“难怪人皇宫千年不现世。”妖王站在巫帝身后,赤发红袍,金眸同样冰冷,“这般妄为,当真该遭九天劫雷。”
千年不入人界,如今竟是连“踏脚”的地方都没有。
人皇不在,巫帝、妖王也视若无物?
谁给这些人修胆子,竟敢砸碎荒古祭台,毁荒古祭祀定约之地?
“没有。”
“什么?”
“祭台还在。只不过被压在城下,做了皇朝气运的基石。”巫帝挥袖,放出一道紫气,映出城池之下,祭台被镇压之处。
四道石柱深深钉入地底,柱—身密密麻麻刻着符文。符文发出淡光,结成层层法阵,将祭台牢牢网住。
源自荒古人皇之力,被法阵-抽-取,不断涌入石柱。
“好大的胆子!”
见此情形,妖王当即震怒。
此等行径,天道可容?!
劈手放出两头妖兽,俱为人面鸟身,耳悬毒蛇,足踏巨蟒,双翼张开,黑色厉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妖兽张开巨口,发出尖锐鸟鸣,似利刃刮擦,几要穿透耳鼓。
王者一怒,毁天灭地。
城池上方,光明渐被暗影遮盖。
厉风吹过,仿佛有无数黑色瘟虫群聚,预示大灾将至。
嗡!
城头钟鸣,千余战鼓齐齐震动。
护城大阵未成,鼓面已被黑风击穿。铜钟战鼓被卷至半空,碾得粉碎。
轰!
黑风中,紫色电光闪烁。
闪电当空劈下,城墙一角溅起火花,数块青石滚落。
“天罚!这是天罚!”
一名修士满脸骇然,甚至握不住法器。
虎阳尊者登上城头,听到此言,顿时面色铁青。当场祭出金盾,击碎修士头颅,举起将印,高声道:“扰乱军心者,杀无赦!号令全军,起阵抗敌!”
“遵令!”
将印出,十余部将催动法力,拼死抵住厉风,吹响号角。
万余燕兵随旗令聚集,长矛敲击盾牌,雄壮血气凝成光柱,平地-拔-起,直冲云霄。
“起阵!”
将印悬在头顶,罩下层层白光。虎阳尊者手持金盾,足踏长戟,飞到军阵上方,抽—出腰悬宝剑,对空高喝,“何人犯我燕境,可敢当面一见?!”
万余血壮燕兵同时以长矛顿地,阵中血气更浓。
大地似在回应,城池四方升起四道光柱,于中心漫射千余道白光,交织成四片光幕。
光幕中,一座九层祭台现出虚影。
祭台成塔形,以黑岩筑造。每层四面,均刻有百千符文。
五阶之上,符文变为雕刻,一峨冠博带男子足踏星云,手持印玺,飘逸隽雅,与日月争辉。
祭台现,厉风威力骤减。
妖王嗤笑一声,“反逆之人仍要维护?”
“你我终究不是此地主宰。”
人皇立下祭台,自要维护人界生灵,哪怕是反逆之徒。然五国逆反终非正道,祭台不可为其所用,只能镇压,以为基石。
巫帝收回紫气,扫过半空虚影,一言不发,飞身离去。
“怎么说走就走?”
妖王忙召回妖兽,紧追巫帝身后。只是仍觉心中有气,干脆燃起一团赤-火,直接丢到祭台之上。
“都被当地基-压了,还这般维护,当真和人皇一样,顽固透顶!”
厉风忽来,仿佛大灾将至,震动边关。
众将士以为将是一场血战,抱定必死决心,不料风团忽然散去,天空放晴。
光柱消融,九层祭台同妖火一并消失,仿佛从未曾存在过。
虎阳尊者收起金盾,遥望黑风消散之处,凝重神情未减分毫。
如此威压,便是元神大能也不及。难道人界尚有隐世强者,亦或巫、妖两界修士闯入?若真如此,必须尽快禀报都城。
他有争权之心不假,关系到人界安危,自当以后者为先。
“来人!”
令下,当即有数名修士携燕翎文书疾驰入京,另有百余传讯纸燕自城内飞出。
先有疑似巫修的黑衣尊者,又有山城巨变,紧接着便是西阳关遇险。种种变故,不得不让世人生出警惕,千年之后,人界是否又要遭逢大变。
可以想见,消息传出,五国必将再次震动。
作为一切的源头,某人毫无自觉,仍在匆忙赶路。
西阳关厉风散去,李攸忽觉烦躁稍减,把灵狐丢给噬魂藤,陷入沉思。
非敌非友,意图不明。
友好面谈,还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动手的话,有几分把握?
见李攸沉思不语,灵狐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开口,“那个……”
“什么?”李攸转头。
“好像,追来了。”再缩,成功变球。
“追来了?”
“那老不死。”灵狐抽抽鼻子,眼睛一亮,这个气味……父王也来了!
确认无误,毛球舒展,猛然间恢复气势。
昂起下巴,灵狐高声道:“我父王来了!快放开我,我就不告诉父王你欺负我!否则……”
话没说完,又被多捆两圈,再出不了声。
解决灵狐,李攸撑头。
巫帝不算,妖王也来,这是要凑一桌麻将的势头?
草原深处,千余兽皮制成的尖顶帐篷,沿盘剌河绵延数里。
夜幕降临,火堆燃起,清澈河水染上橘红。
烟雾随风飘远,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距河岸稍远处,唯一一顶圆帐中,聚集十余草原狄戎头领和部落勇士。
重伤昏迷的大首领被安置在兽皮榻上,伤口已然溃烂,呼吸间满是浊气。
“大首领支撑不了多久。”一名身着灰袍,较草原狄戎略显干瘦的修士出声道,“不能寻到灵草,怕是难过五日。”
砰!
一名铁塔般的壮汉猛捶地面,恨声道:“明日、明日我便去灭掉整个黑狼群,为大首领报仇!”
“塔拓王子还没有消息吗?”一名灰发狄戎担忧道,“大首领被祖巫召唤,继任者不能不在身边。”
“塔拓王子?”
“塔拓王子是大首领唯一的儿子。”灰发狄戎握拳,重重落在膝上,“鹰隼已经放出,塔拓王子定能及时赶回!”
“我认为大王子更适合继任。”
“罪人的儿子怎么能做族长,继任首领?”
“大王子被大首领收养,自然是大首领的儿子,有继承资格!”
“不,还是塔拓王子!”
众人争执不下,几乎要动起手来。
“都住口!”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掀起,一名古铜色皮肤,壮如岩山的青年走进帐中。赤发黑眸,单耳悬挂金环,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全场,带给众人无尽压力。正是众人口中的大王子,塔苍。
“大王子。”
“祖巫降临,赐下箴言。”
大王子侧身,让出一名干瘦老者。满脸皱纹,目光浑浊,却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强者,在场无一人敢小看。
“不久之后,草原狄戎将迎来贵客,带来莫大机缘。我族护卫千年之物,也将归于其主。”
贵客?机缘?
众人面面相觑,欲要追问,老者却行至大首领榻前,盘膝坐下,不再多说。至此,商讨部落继任者一事,只能暂时搁下。
毕竟大首领还活着,而老者所言之事,于草原狄戎更为重要。
见此一幕,大王子握紧腰刀,眼中闪过一抹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