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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元德帝摆手停止:“退婚?怎么着,那个姑娘还是订了亲的?”
祁正阳上前回禀:“皇上,是啊。臣并不是古板之人,一定要儿子娶谁,可是他至少得娶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吧,这个要求不过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戏耍欺骗,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于元德帝的想法,祁正阳多少能参透一些,皇上对祁家的恩宠已然够多,断不会希望祁家再娶一个同样地位的儿媳回府做世子夫人,所以,祁正阳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祁暄娶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可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他可以娶一个有手段,有心计的女人为妻。
元德帝依靠在龙椅的软垫上,歪着身子看这对父子,对祁暄说:“朕觉得武安侯说的在理,娶妻娶贤,若是个存心狐媚,心机深沉的女子,连自己的婚事都能说退就退,如此儿戏,朕也觉得此女并非良配。”
祁暄呼出一口气,冷静沉着,语不惊人死不休:“她确与旁人定过亲,但并非她与旁人退婚,是那人退了她的婚。而那人之所以与她退婚,是我背地里动的手脚。我仗着自己的身份威胁人家,用他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做威胁,才逼得那人与青竹退婚,他今儿上午去退了婚,我中午便去提亲。”
祁暄的话让祁皇后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掩唇惊愕,祁正阳也傻眼了,怒目凝视着祁暄,元德帝用了好一会儿才将祁暄的话给消化掉,亦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这婚事,其实是你抢过来的。那姑娘好好的跟人家订了亲,你仗着身份去威胁人家退婚,上午退,你中午就去提,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婚是你抢过来的?”
元德帝将祁暄办的事情做了个总结出来,怎么听都觉得荒谬。
堂堂武安侯世子,居然要靠抢亲和逼婚来娶一个女子。亏他自己真说得出口啊。
并且看他的样子,丝毫不见反省,反而相当坚定。
“皇上英明,正是如此。”
祁暄这副堂堂正正,‘我逼婚,我骄傲’的神情,着实给殿中所有人见识了一把无耻,这下就连元德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往祁皇后看了,祁皇后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自家弟弟居然当着皇上的面儿,将这种抢婚的事儿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怪不得父亲这般着急,对于弟弟这种枉顾祁家颜面,坚决给祁家招祸的行为,祁皇后就算平日里多疼爱祁暄,此时也恨不得拿起家法,亲自打他一顿才行。
祁正阳和祁皇后都无话可说,如果是那女子耍心眼儿骗人也就算了,他们就算用尽一切办法,都能让那女子离开或者消失,可如今,祁暄当着皇上的面儿直接说出自己抢亲逼婚的事实,若是再怪到那个女子身上,未免太冤枉了。
左思右想,祁正阳也在元德帝面前跪下,拱手行礼:“皇上,臣教子不严,让他做出此等恶事,臣请皇上责罚。”
儿子疯了,他不能疯,抢亲逼婚这种事情说出来,在大是大非上就已经输了,若是皇上有心计较,只需这个罪名,就能将他甚至武安侯府都受到牵连。
祁皇后见父亲如此,亦自凤坐起身,跪在元德帝面前请罪:“臣妾亦然,暄弟自幼勤谨,却不料此番做出仗势欺人之事,臣妾作为长姐亦有责任,还望皇上恕罪。”
元德帝起身将祁皇后扶起,让她坐到自己龙椅另一边,对祁正阳抬手:“皇后与武安侯不必如此,世子亦是朕从小看着长大,他什么脾性,朕很清楚,此番若非情急,他不会出此下策。”
元德帝板下脸,对祁暄道:
“暄弟,朕是你的姐夫,有些话,便是姐夫与你说的。你对那女子当真喜爱到如此地步,不惜抢亲逼婚也要娶她?”
祁暄认真点头:“是,臣此生非她不娶。”
“那你说说,她凭什么让你这样记挂,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德行,还是有其他优点,千万别说是因为她生的美貌,女子皮相不过数年,纵有那倾国倾城貌,等过些年,也会失去颜色,相貌绝非主要原因。”
元德帝此时说话,心里就安定下来了。只要不是祁正阳父子在与他演戏,想要娶高门嫡女为妻,联合势力,那元德帝对祁家还是很愿意宽容的,怎么说呢,虽然祁暄逼婚抢亲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可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儿,说是抢亲,三媒六聘全都有,顾家也收下了他的聘礼,原则上没有太大的问题。
更何况,元德帝还觉得祁暄这孩子挺实诚,若是旁人做了这事儿,逼婚抢亲,只要掩盖下去,寻个其他理由说出来,谁又知道他暗地里去逼迫人家退婚的事实呢?可是,这孩子在自己面前并无隐瞒,甚至坦坦荡荡,元德帝发现自己居然有点欣赏这样‘心怀坦荡’的人。
不能说祁暄笨,只能说他够聪明。
因为这件事情,他就算不主动说出来,只要元德帝他想知道,就没有查不出来的道理,那时候,祁暄反而落了个隐瞒的名儿,与其那个时候被质问,他不如早早的就全都说出来,图个自首的功劳。
所以,鉴于祁暄这毫不隐瞒的姿态,元德帝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
只听祁暄慎重对元德帝道:“皇上,臣知道这个道理,臣喜欢的并非全是她的容貌,她性格虽然强势,但心地善良,在城中开设仁恩堂医馆,医术有目共睹,穷苦人家去看病,她可以分文不收,这些都是可以查探到的,皇上只需派人稍事调查,便知臣所言非虚。纵然她不像寻常闺秀那般深居简出,但她这种济世为怀的作为,难道不比那些只会绣花,只读女戒,女德,却成天在后院里勾心斗角的女子要好上百倍吗?”
祁暄的话在乾元殿中掷地有声,连祁皇后都不禁动容:“你是说,她一介女子,竟开设医馆,为人治病?”
“是。”祁暄看向祁皇后:“虽然抛头露面,为世人不解,但我更看重她的品行,并不介意。”
祁暄以为祁皇后要以青竹抛头露面为由诋毁她,便事先解释出来。
祁皇后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她抛头露面,不管男子女子,只要心怀天下,为民做事,那便是大道,是大仁大义。若你所言是真,我倒是会对她有所改观。”
“皇后放心,臣此言绝无虚假,臣可以发誓,臣……”
祁暄抬起手就要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被元德帝给打断了,连着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也别发誓了,朕已然知晓你的心意,既然你先斩后奏,已经带人去顾家提亲,那朕若是不许,岂非使你竹篮打水一场空?朕可不愿做那恶人。只不过,你抢亲逼婚的事儿,委实做的不对,朕还是得罚你。”
祁暄面上一喜,对元德帝笑道:“只要皇上能同意我娶她,什么惩罚,臣都愿意受。”
元德帝与祁皇后对视一眼:“瞧瞧,祁家还真出了个情种。连什么惩罚都不问,就说要受了。”
祁皇后无奈一笑:“他这是恃宠而骄,知道皇上对他下不去狠手,皇上偏偏不要如了他的意,一定得狠狠的罚他才行。”
第98章
元德帝朗声大笑起来,在祁皇后的手背上轻拍两下:“皇后舍得重罚他,朕还舍不得呢。不过一点不罚也说不过去,朕就罚他……巡城三个月吧。”
祁正阳闻言,还想说话,却见祁暄很夸张的接过皇帝的话:“臣遵旨。”
一罚一领,这事儿就算是成了。
祁正阳急的直叹气:“皇上,这……这也太……”
说不出其他,便在旁边急的击掌,元德帝见武安侯着急,往旁边祁皇后看去,祁皇后虽然无奈,却未再做阻拦。
“皇上,臣还有一事,请皇上容禀。”
祁暄又道。
元德帝抬手:“还有什么事儿说吧。但朕丑话说前头,你的罚可是必须要做的。”
“是,臣自领罚,只不过,臣与顾家定的婚期是两个月后,臣是希望臣大婚的时候,能够歇上几日,好好的陪陪新婚妻子。待新婚过后,臣定会将歇的几日补上。求皇上体恤成全。”
祁暄的话让皇帝一愣,然后才恍然点头:“哦哦,此事啊。呃……”往祁皇后与武安侯那儿看了看,元德帝干咳着对祁暄点头:“应当的,应当的,朕许了。”
祁暄磕头谢恩:“谢皇上。臣还有一事。”
对于祁暄的一而再再而三,元德帝没说什么,倒是祁皇后忍不住了,怒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别得寸进尺我跟你说。”
祁暄委屈巴巴的看向元德帝,元德帝夹在这对姐弟中间,只好打圆场:“哎呀,朕还未见过皇后发怒呢。皇后说得对,你可别得寸进尺啊。还有什么事儿?”
“臣……想让皇上给臣发一道赐婚的圣旨。虽说皇上同意了臣的婚事,可是臣的父亲,母亲,却未曾同意,万一臣回去以后,父亲把臣赶出祁家,那臣两个月后怎么娶媳妇进门,但若是有皇上的圣旨在,父亲母亲便不会阻拦了。”
祁暄期期艾艾的把想说的话全都给说了出来,倒是一点没隐瞒,祁正阳在旁边气的鼻孔都要歪掉了,这小子还真想的周到,奸猾至此,就是他这个做老子的,都恨不得掐死他。
元德帝明了点了点头:“哦,这事儿啊。”
看向祁皇后,元德帝心想,这小子可真事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他都松口让他娶了,他还不放心,非要一纸赐婚,这是有多不信任祁正阳。虽说给道圣旨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元德帝觉得做事还是得留个余地,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对祁暄道:“赐婚旨意……你还是跟皇后要吧。朕想起来内阁还有些事儿要商量,这里就交给皇后了。”
元德帝起身要走,皇后,武安侯,祁暄三人侧立送行,元德帝对武安侯招手:“这个,侯爷亦随朕去吧,有些军事方面的问题,侯爷正好听听,帮朕解惑。”
武安侯其实不想走,其实很想留,他想留下来亲手把儿子给打服了,让他目中无老子,奈何皇帝偏袒,武安侯不好抗旨,只得忍下一口气,跟着元德帝身后走出乾元殿。
元德帝与武安侯离开之后,乾元殿中就只剩下祁皇后与祁暄两人,祁暄一回头,与自家姐姐目光交错,对上了,祁皇后猛地从座位上蹦起来,扬手就在祁暄的头上敲了两记爆栗子,还抬脚要去踢他,这才是姐弟俩的正常相处模式,祁暄一把抱住祁皇后要踢他的腿,好言相劝:“别别,外面人看着呢,你是皇后,得有仪态。”
祁皇后拖拽自己的衣摆:“放手,你还知道我是皇后,我今儿非得打……”
祁皇后正要发挥,就听大内总管刘顺突然闯入喊了声:“娘娘。”
刘顺一句话,让祁皇后不得不把扬起的手转回来摸了摸鬓角:“刘总管何事?”
先前明明随元德帝离开了的刘顺突然回来,肯定是元德帝有什么想说的话,祁皇后那个后悔啊,就为了祁暄这个糟心的弟弟,让她在皇上面前差点露出来本性,咳了一声,恢复了皇后气度。
刘顺也知道自己突然闯入的时机有些不对,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柔似水的皇后娘娘,教训起自家弟弟来,那是相当彪悍,直接上手打,上脚踹的,忽然觉得皇上让他折回来特意跟皇后娘娘传话,是别有深意的,思及此,刘顺额头上的汗珠稍稍滴落。
“娘娘,皇上让奴才来与娘娘说一声,皇上今晚歇在凤藻宫,请娘娘早作准备,皇上还说,晚食想用娘娘亲手做的臊子面。”
就这稀松平常的要求,元德帝犯得着让刘顺亲自折回来说吗?抬手让刘顺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祁皇后扶额,觉得自己在皇上面前辛辛苦苦维持了十多年的良好形象,已经开始有些崩塌了。
刘顺走后,祁皇后还想踹祁暄,但为了最后的颜面,只好改为用手指戳他的头:“看到了吗?就因为你,让我在皇上面前颜面尽失。”
祁暄抱着头,松开了祁皇后的腿,从旁边站了起来,一边揉头一边说:“我这是让你释放本性,明明是只母老虎,非要装小白兔,你怎么知道皇上一定喜欢小白兔?”
上一世,皇上对姐姐还是很好的,十分容忍爱护,可是姐姐总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将皇上往其他女人怀里推,别人都说祁皇后出身名门,胸怀大度,其实哪知道她背地里哭了多少眼泪,最关键是,这些眼泪皇上根本就不知道,以为她只在乎皇后的位置,不在乎皇上的感受,渐渐的夫妻俩离心离德,祁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跟姐姐说了好几回,她都不放在心上,一味的用身为皇后的苛刻标准去要求自己,后来祁家接二连三犯事,姐姐在皇上面前越发觉得没脸面,有事也不与皇上多言,夫妻关系跌入谷底,祁家渐渐衰落,到他卷入淮海海寇案时达到了巅峰,皇上对祁家多番打压,甚至要处置他,姐姐在乾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才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可皇上的怒意犹不减,将武安侯府暂时查封,将他贬离京城,送去漠北。
所以,祁暄觉得,姐姐就不该隐藏天性,该是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遮遮掩掩的反而不好。
可这个道理,姐姐现在不明白。
所以对于祁暄这欠揍的话,她依旧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扬手又要打,祁暄这回学乖了,赶忙让开,她姐姐手底下的功夫可不弱,给她这么打几下,踢几脚,那得多疼。
祁皇后气的甩手,坐到一旁太师椅上,气呼呼的不言不语。
祁暄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期期艾艾的蹭过去,对祁皇后伸出了手:“姐,给我道旨吧。没有旨意,我回家去指定要被爹给拆了。”
祁皇后重重一巴掌打在祁暄的手上:“给什么旨?你既知道爹要拆了你,你怎么敢做的?”
祁暄揉着手:“敢不敢的,也都做了。我反正说什么都要娶青竹的,爹娘若是不同意,我也是要娶的。”
“你。”祁皇后觉得自己跟这个倒霉弟弟在一起,怎么都忍不住脾气,自己在宫里面战战兢兢,就怕惹出什么乱子,让皇上不高兴,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祁家上下吗?这小子倒好,一来二去的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好意思先斩后奏,闹到宫里来。
怎么办,好想揍他!
祁皇后的心声在表情上表露无疑,祁暄看在眼里,努了努嘴:“别你啊,我啊的了。姐,你就给我一道旨意吧。随了我的愿,我保证今后绝不做混账事,一心一意替皇上效力,保住祁家的威名。”
祁皇后深吸两口气,实在没有力气跟他去争辩什么了。
“算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什么了。但是你想要旨意,也不是一伸手就可以的,我得先见见这个姑娘,是否真如你所言那般,若你胆敢有丝毫隐瞒,看我怎么收拾你。”
祁皇后现在只想把事情好好解决,既然弟弟看中了顾家姑娘,那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若真如他所言那般,是个好姑娘,祁皇后愿意赞成,可她不放心啊,男人都是美色当前,弟弟长这么大,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很容易就着了一些女人的道儿,祁皇后是想替他把把关,确认一下姑娘的品行。
谁料祁暄却连忙摇手:
“别别别。千万别。”
祁皇后眯起眼,带着危险的目光问:“你果然说谎了?她不是你说的那般?”
“不是。她只会比我说的更好。只是姐姐现在不能见她,成亲前都不能见她?”祁暄坚定的拒绝了祁皇后的要求。
这让祁皇后很是不解:“这是何意?既然她足够好,为何我不能见她一见?我若不见她,又怎么能知道,你是否看对了人呢?这旨意如何能给你?”
祁暄无奈摊手,说出了真实情况:
“姐,不是我不愿意让你见她,是我不能让你见。她……我不是说了嘛,她早就订了亲,本身是特别不愿意嫁给我的,若是姐姐你婚前见了她,她肯定要在你面前哭诉不愿意嫁我,到时候,你一心软就从了她,不让她嫁给我了,到时候我怎么办?我找谁说理去?”
祁暄的话让祁皇后彻彻底底的开了眼界:“祁暄,我怎么从前都没发现,你这么无耻呢?”
第99章
祁暄不以为意:“我若不无耻,怎么娶她?”
祁皇后用嫌弃的目光将祁暄上下打量一遍:“既然你知道她不愿意嫁给你,那你又何苦勉强她呢。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谁都懂。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份就欺负她,逼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啊。”
“我和她的事儿,别人不懂。我也没法说,总之就是,除了我,谁也给不了她幸福。”祁暄语气坚定的说:“我前阵子那样消沉,就是一直在犹豫,她不想嫁给我,我到底要不要放弃她,一开始我想放手的,可是好痛苦,想到她将来要跟其他男人过日子,与我再没有关系,我就恨不得当场死了才好。她那脾气,其他男人哪儿受得了,到时候她一颗心错付,凄凄惨惨度日,我还不得后悔死?与其让她跟其他男人过不确定的日子,还不如早早把她娶回家,我自己看着。”
祁皇后为祁暄的这番话动容,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番告白,都会动容。祁皇后怎么也没有想到,祁家居然真出了个情种,这种听起来肉麻,实则有些道理的话,居然是从向来眼高于顶的武安侯世子口中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