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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自嘲,他毕竟大了她许多,虽是喜欢,却已过了风流的年纪。
正苦恼地思索下一步,熟料顾霜这次却先开了口:“王爷,不知妾可否问您一件事?”
他平静地转过身,正对着她:“恩,你说。”
顾霜摸了摸自己的簪子,有些忐忑:“方才在寿康宫,太皇太后解释她见着妾时有所异样,是因妾长得像太皇太后认识的人。那,那王爷之前为何要扶妾身的簪子?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竟在纠结这个。他觉得颇为好笑:“本王不过是觉得那簪子有些斜,便想着把它扶正些。”
顾霜惊讶地看着他:“就因为这个?”
萧彻挑了挑眉:“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顾霜见他如此反应,忙摇摇头:“无事无事。王爷说是如此便是如此。”只要没什么问题就好。
他看着她复又平静的眉眼,忽然就有些心疼她的小心翼翼。
“夫人。”
她疑惑:“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他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这样的动作让顾霜很是别扭,下意识向后躲了躲,却又很快安静地立在那里,任由他摸了。
他看到她的躲避,却不说破,只问她:“你现在以为母后如何?”
顾霜认真想了想:“太皇太后人很好,没有怪罪妾。”
他笑着纠正她:“以后记得叫母后。”见顾霜点了点头,又对她解释,“母后其实并不十分在意
本王的王妃是谁,况她第一次见你,便唤你小霜,想来十分喜欢你,自也希望你可以亲近她一些。以后若是再去拜见,不必如今天这般拘束。”
顾霜也看出太皇太后对她很有好感。虽不知母后为何并未像书中描写的婆婆那般为难于她,可也隐约知道是和这位摄政王有关。这倒是让她忽然想起他在车上说过的话,“本王喜欢的,母后也会喜欢。”
喜欢。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就连娘亲都没有。尽管她知道她在娘亲心中很重要,但有些话说出来总是不同的。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是喜欢她么?这个认知让她耳尖忍不住地泛红,却依旧没有忘记点头:“妾知道了。”
萧彻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她羞涩的模样很是好看,而他一向很少注意女人的容貌。
或许也曾见过几个貌美的女子,甚或还与她们一夜风流,却也只是一瞬罢了。待这一瞬过了,便往往什么都记不得了。可从昨日起,他就记住了她的样貌,尽管他只是抱了抱她。
还想摸摸她的眼睛和嘴唇,却看到她不解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转身望去,正是一身凤袍的韩悠。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将手放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靠近。
韩悠仿佛不知他的变化,笑意盈盈地看着顾霜:“这位就是王爷新纳的王妃?可否抬头让哀家看看是如何模样?”
顾霜方才惊鸿一瞥,已猜出她的身份,自知不好推脱,恭敬地向她行了礼,方将头抬起。
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柳叶眉,芙蓉脸,一双丹凤眼波光潺潺,配上轻抿的薄唇,竟将这礼制的宫服穿出难言的悱恻来。如此美人,又是慈宁宫的主人,娘亲竟从未提及过。
顾霜心下更是好奇,忍不住又看了看,却又觉这位年轻的太后外表虽是艳丽,却挡不住骨子里的灰败。
灰败。她无意间竟用了这样重的词语,轻轻蹙眉,重新打量,那股灰败之气反倒愈发明显。真是奇怪,她想,好好的一国太后为何会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不过听说先皇萧律七年前便英年早逝,如此美好的女子,只能将后半生掩寂在深宫之中,也未尝不令人唏嘘。
韩悠见着顾霜,诧异于她的容貌,倒是对她的打量恍然未觉。
鹅蛋脸姑且不说,柳叶眉也可不论,唯独那双桃花眼,连带着色泽鲜润的卧蚕都一模一样!
萧彻在一旁看着,嘴唇抿了抿,微微不悦:“不知本王夫人哪里不妥,让太后露出如此的神色。”
韩悠听见他的称呼,稍稍一滞,笑容很快又回到脸上:“王爷言重了,哀家只是觉得王妃清丽无双,有些惊叹罢了。”
清丽无双?唔,萧彻下意识地看了顾霜一眼,觉得这个词儿用的倒是不错。不过,他并不打算因此放过她的异样:“太后见过的美人想必也不少,怎么独独在本王夫人面前这么大的反应?”
见她眸光闪了闪,不给她机会开口,淡淡道:“太后莫不是要告诉本王,本王的夫人与太后的故人长相相似吧?”
韩悠闻言心中约莫有了些数,柔柔注视着他:“王爷怎知哀家的心里话?”
萧彻不置可否地一笑:“方才在寿康宫,母后也这般说。本王倒是奇怪,不知是何人,竟能让本
朝的太皇太后与太后如此念念不忘,连带着二位见了本王的夫人也说要像她。”
顾霜见着这般光景,也是好奇了。这世上竟有和她如此相似的人么?不知其中有着怎样的因缘际会。
韩悠一笑:“此人哀家也许久没有见到了,不若改日有空,将他请到宫中,请王爷王妃前来一观?”
萧彻皱了皱眉,冷淡开口:“这就不必了。”
韩悠眉眼一低,笑得很是艳丽:“也是。或许日后王爷比哀家先见到他也不一定呢。”
顾霜看见她这般的笑,一时有些失神。不知是否是错觉,太后方才那一笑,竟将身上的灰败吹散了大半。
她好像能看见一个盈盈笑语的娇俏少女,正是年华最好的时候。
不知觉间,萧彻将她揽至身边,对着太后辞行:“昨日成亲,睡得晚了,偏偏今日又需起早,夫人休息不够,便不与太后多言了。臣告退。”虽是告退,却一个礼也没行,连带着被他揽着的顾霜只能朝太后颔首以示敬意。
韩悠一边见着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一边在心中不停重复着萧彻的话。一字一句,皆直直地插在她的心上。
他终于还是成亲了不是么?娶得还是那样的女子。只一双肖似故人的桃花眼便能令人生出楚楚怜意,遑论那般年轻干净的气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华美精致的凤袍,却有着撕烂它的冲动。
☆、金风玉露一相逢(5)
回程的马车上,两人皆是无话,各自思量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顾霜靠着车壁,认真回忆娘亲告知她的一切信息,却是对那个与她长相相似之人没有半分头绪。纠结半晌,见没有结果,索性便不再去想。
于是微微抬头,恰好撞见萧彻沉思,并未注意她的目光。忍不住偷偷看着他的侧脸,一时有些失神。
这个男人,除去肤色不是很讨喜外,称得上英俊。尤其那双标准的杏眼,竟长在颇不在意外表的他身上,莫名让她觉得暴殄天物。脑中不由浮现太皇太后的容貌,与面前这人并无太多重合,想来他是随了父亲的长相吧。
恩,鼻梁倒是像母后,十分高挺。再看看他侧面的轮廓,呀,怎么和正面一样的不近人情。又忽地想起他早在十七岁就独自领兵攻打大赫,弱冠之年便拜了镇北大将军,成为护佑着凤新国的战神。
年纪轻轻便担下如此重任,想来也不得不刚毅严肃。
不过那时的她在做些什么呢?唔,好像还在池塘边挖着泥巴。
没想到呀,眼前这位总揽凤新国大权的摄政王,才与她见面不过两日,却已是她的夫君了。不论当初为何来到此处,如今既已嫁给他,她便会好好担着这份责任,努力做一个好王妃。
然后眼珠一转,想起从南国出发到现在,已有三月,不知娘亲现在如何,朝堂上可有什么忧心的事情。
被自家女儿挂心的南国左相顾染,此刻却正吃得欢快。
顾染毫无形象地用手抓起面前的东坡肘子,刷刷几下便将其解决了个干净,末了砸吧砸吧嘴,感慨道:“要说这东坡肘子,还是孙御厨做得好啊!”
一旁跟着她一道,吃相却明显优雅许多的楚霓赞同地点点头:“天香楼的李大厨虽能烤出最香的羊腿,可在这做肘子上,还是略逊孙师傅一筹。”
顾染拿帕子擦了擦嘴,很是满足:“许久都未能吃到这样的肘子了。今天多谢你请我,待我选个日子,请我家阿嬷给你做糖醋排骨。”
楚霓也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刚想说好,却听丫鬟茸茸咳嗽了一声,这才想起了正事。
茸茸见自家主子会了意,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这主子哟,亏得右相英明,让她跟着,要不然就坏事了。
其中缘由,还需慢慢说来。
话说每个国家的人都难免有些独特之处。比如大赫的国人就很是喜欢打架。据说是早饭前打一次,午饭后打一次,晚饭前又打一次,还美名其曰“切磋”。
这样的性格也导致了大赫十分喜欢打仗,搞得与它直接接壤的凤新国很是头疼。幸好,凤新国得了萧彻,接连几次胜仗,将大赫打得祖宗都不认识了,这才得以签下和平条约,消停了一些日子。
再说大赫、凤新与南国周围的一些小国。其中既有如夜郎一般喜欢玩火的,也有如南疆一般喜欢制毒的,更有如海城一般喜欢吃草的。
于是,凤新国与南国在这样一群奇葩的包围下,不自觉地成为了两股清流。
凤新国人喜欢美人,而南国人则是喜欢,吃。
南国人对食物很是宽容也很是苛刻。宽容到想吃一切能吃的,苛刻到只吃最好的。不过碍于经济实力的不同,大部分人只做到了宽容。但这并不影响南国人对吃的热情,大家常常成群结伴到新开的酒楼,说出自己对菜肴的看法,而获得众人一致认可的佳肴便有机会登上珍馐谱。至于不好吃?不,南国没有不好吃的菜。
可在南国,虽人人都是食客,却未必都是吃友。
吃友,比之食客,需要更刁钻的胃口、更专业的评品以及更厉害的创意。
若想成为吃友,一是要写出两篇与食物相关的文章,并且其中对食物的评价必须获得半数以上国人的认同。二是要对当年的一般菜肴提出改进意见并使其登上下一年的珍馐谱。三则是要独立创作一道可以登上珍馐谱的佳肴。
如此苛刻的条件,不仅要求食客的欣赏水平,更是要求食客的创造能力。故而许多因文章出名的食客,最后未必能当上吃友。
而楚霓与顾染两人却是南国有名的吃友。
楚霓乃南国长公主,封号庆嘉,是当今皇上楚霆的姐姐,十六岁时凭着一道青柠梅扣肉风靡全国。
顾染,前右相顾锋之女,当朝左相,十九岁时一道糖醋排骨不知征服多少英雄好汉。
就是这样的两人,在巧合之中成为挚友,常常设宴款待对方。顾染今日受楚霓之邀,头菜又是东坡肘子,自是没有推让,下了朝就匆匆赶来。
不过今次,楚霓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吃,毕竟提供这东坡肘子的人并非是她。想了想,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小染你近来心情如何?”
顾染将帕子放下:“本来不怎么样,吃了你的肘子后勉强凑合吧。”眉梢一挑,“怎么,又是哪家姑娘瞧上你家夫君了?”
楚霓一下破功,作势欲打她:“吃了老娘的肘子,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顾染咧嘴一笑:“我这不是夸你家夫君宝刀未老嘛!”
楚霓眯了眯眼,却没再说话——顾染确实说中了,她最近就因着此事不大理他。
顾染见她这模样便明白了大半,热心提醒:“可是柳家的姑娘?”
楚霓不满地睨着她:“你竟然知道却不告诉我!”
顾染摇摇头:“非也非也,我也是最近上朝见你家右相同柳大人说话不似平时熟络,正想着一向外圆内方的人怎么如此冷淡。”瞧了瞧楚霓的神色,笑道,“原来是因为柳家的姑娘。”
楚霓很是忿忿:“你说他都四十的人了,怎么还有人赶着要嫁给他!”
顾染笑得好不开心:“谁叫我们的右相芝兰玉树,风流倜傥呢?更何况他当年以弱冠之龄考取状元,文章写得那叫一个惊才绝艳。这般人物,就是到了四十恐怕也魅力难减呀。”见楚霓脸上隐隐露出得意,全然没有方才的愤恨,打趣道,“若非这般,你当初也不会嫁给他吧。”
楚霓尽力按捺嘴角的弧度,淡淡道:“那也不能给我招蜂引蝶。”
顾染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好笑地看着她:“我真想看看右相听见你这话时的表情。招蜂引蝶?右相若是真想那般,早有你哭的了。这些年他只守着你和三个孩子,一心一意待着你,不知让多少女人羡慕你的福气。”
又拍了拍她的肩,一脸感慨,“你是不知这些时日他有多冷淡,我都不敢离他太近,深怕殃及池鱼。”
见楚霓低着头不说话,微微一笑:“今日朝中事务不多,他酉时就该回来了。你若再与他怄气,我这个左相迟早要遭殃。”
说完转身便走,茸茸见着这番情景,也顾不上旁的,连连向自家公主递眼色,递得眼角都抽搐了,楚霓才反应过来,疾步追上顾染,将她拦在门口。
“小染,你等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顾染见楚霓出声将她拦下,却是一脸为难,瞬间便明白了七分,却不打算替她说出来。
楚霓见她已是了然,也不再纠结,直言道:“你还是不肯原谅皇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