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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彦信穿戴整齐的坐在床边看着初晨。初晨把眼睛撑开一条缝,红烛还未燃尽,窗外已有些微亮光。“天已亮了?”她迷迷糊糊的。
“是雪光。”彦信好脾气的说。“哦,我再睡会儿。”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嫁人,口气娇嗔。因为睡眠不好,她最爱的就是赖床。彦信沉默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五更了,你再不起,贺喜的丫头婆子全都进来了。更何况我们还要进宫,你总不能第一天就让人说你失了礼数吧?”
“嗯——”初晨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不耐烦的翻个身,继续睡觉。彦信有些无计可施,又坐了会儿,见天色实在不能在等,清清嗓子,略带威严的道:“你若再不起床——”他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直听见被子里的人长长的哀叹声,方才止住。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彦信有婆妈的潜质呢?初晨扶着额头,有些困难的起身,一动之下,全身酸痛,尤其下身痛得厉害,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彦信静静的望着她披散了一身的乌发和慵懒的神态,不易察觉的动了动喉头,木着脸道:“我让丫头来服侍你,你快些出来用膳,等会还要进宫,不要让我久等。”
初晨刚梳妆完毕,秦嬷嬷就带着人来了,她的表情虽然很恭敬,但初晨就是从中看出了那么一些不满。秦嬷嬷直到去收起床上染着点点殷红的白绫时,神色才缓和了些。她仔细看了看初晨的打扮,又给她正了正钗环,满意的点头,又交待了她一些进宫要注意的事情,彦信在外面不耐烦的道:“怎么还不出来?还吃不吃?”秦嬷嬷方放过了她。
“她这是怎么了?”初晨对春意努努嘴,春意低声道:“她带着人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了,想是怪姑娘起身晚了。”初晨环顾一周后,疑惑的道:“怎么没有见怜嬷嬷?”阿怜陪着她嫁过来,没有道理在她新婚的第二天早上就不见影子。果然春意等丫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她心中有数,便问:“秦嬷嬷,你叫个人去唤昨日陪我来的那位嬷嬷来。”
秦嬷嬷木着脸道:“请问娘娘,可是脸上有疤的那位嬷嬷么?”
初晨奇怪的望了她一眼“就是她,怎么了?”
秦嬷嬷道:“娘娘初来乍到,不知道皇家的规矩也是有的。这位嬷嬷,人是极好的,就是脸上有疤,不适合在主子跟前服侍,只能在外边院子里呆着,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这不是打她的脸么?初晨心头火起,冷笑:“你这话,可是说我宁国公府通府不懂规矩?连带着王爷也是不知道这规矩的?”她陪嫁的人可是经过彦信首肯的,再说阿怜不比别人,就是彦信见了她,也是客气的,什么时候轮到这么一个老奴才在她面前作威作福了?
秦嬷嬷躬身弯腰:“娘娘言重了,老奴不敢。”
初晨冷哼一声,沉着脸道:“你既知你是奴才,便该谨守本分,立刻让人去将怜嬷嬷唤来。”
秦嬷嬷站着只是不动“回娘娘的话,这于礼不合,请娘娘三思。”
初晨气极反笑:“我知道了,想必嬷嬷见过的贵人多了,我这个刚进府的小小王妃在你眼中不算是主子,既是这样,我这里也不敢要你服侍,你退下罢。”秦嬷嬷只是不动。
初晨并不想在她刚进门的第二天就闹出事情来,但人家打上脸来了,她也没有躲着的道理,正在思考要怎样既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又处理了秦嬷嬷的时候,彦信不耐烦的声音适时响起:“怎么了?”
见彦信沉着脸立在门口看过来,初晨不由向他kao过去略带些委屈的道:“您来得正好,这位嬷嬷想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要把怜嬷嬷撵到外边院子里呢。”
春黛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彦信皱眉看着初晨道:“多大的事情,主子是你还是她?”
秦嬷嬷一听忙跪倒在地,连声道:“殿下,娘娘,老奴这是老糊涂了,已知错了,还请娘娘责罚。”
见秦嬷嬷的样子,初晨暗自感叹,果然是要当家人发话啊,看来今后她只有好好捧着彦信才会有好日子过。初晨打定主意,只要彦信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就天天捧着他。见彦信看向她,秦嬷嬷是他面前的红人,想必他也不想太扫秦嬷嬷的面子的,初晨见好就收“秦嬷嬷想是糊涂了,便饶了你这一回。再有下次——嬷嬷是老人儿,便不用我说了罢。”
初晨心中拿定了主意,对彦信冷着的那块黑脸也就不觉得那么难看了。二人在桌前刚坐下,就有个穿着粉红衫子的美婢送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那美婢跪在二人面前呈上汤药,还没来得及说话,彦信便冷声道:“拿走!”
初晨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彦信的脸色有些紫涨,闷声道:“这是补药。”初晨笑道:“那您便喝了呀!”就要唤那美婢取药,彦信没好气的道:“你不吃,就撤了。”初晨有些莫名其妙,关心他他还不高兴么?再看众人表情古怪,心知有异,也不再多问,却留了一个心眼,想着下来要让春黛去细细打听一下才行。
桌上的早餐着实简单,不过两碗碧糯粥,几碟精致的小菜罢了。不过初晨对于这些向来不是很挑剔,彦信能吃,她为什么不能吃?难道她还能比皇子王爷还娇贵?二人闷不作声地吃完,秦嬷嬷亲手递上了一碗汤,要初晨把它喝了。初晨一闻,一大股子药气。她长年吃药吃怕了的,便推辞自己已经饱了,喝不下云云。
秦嬷嬷道:“娘娘不要小看这碗汤,这汤的方子和所需的材料花了殿下不少的心思。用了不少珍稀药材,又配了最顶尖的食材,用文火整整熬了六个时辰,方得了这碗汤。娘娘体虚畏寒,用这汤最是适合的。饮的时间长了,身子自然安康同泰。还请娘娘趁热喝下。”
初晨还要推辞,彦信道:“你若想以后常常卧病,也由得你。”脸色却是有些不高兴了。
初晨想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自己再三推辞,倒显得有些矫情了。只得憋着一口气,一气灌进去。刚进了嘴,不但咸的发苦,一大股子药味腥味直冲鼻头,正想吐出来。彦信忽道:“没关系,若是吐了,厨下还有多的,只是可惜了这十两银子。”这碗汤值十两银子?她要吐了岂不是让人骂她骄奢?何况彦信那语气令初晨相信这碗汤她是无论如何都得喝下去的,也罢,反正在劫难逃,她也只得捏着鼻子勉强咽了下去。正要叫丫头拿茶来漱口,彦信已是带了一丝笑容亲手递了茶过来。他皮笑肉不笑的道:“可是不好喝?”
初晨勉强答道:“是不太好喝。又咸又腥,以后不要费心了。”这么难喝,她可不愿意花钱受那份罪。
彦信却皱起了眉“怎么可能又咸又腥?尝过的都说好喝,就是你说难喝。再说了,总比你天天喝药的好。王太医说了,只要依着这个方子一连吃上半年,身子必然强健起来的,晚上也不容易做梦。”
“半年?”初晨愁眉苦脸,很是委屈,这汤明明就是难喝,那些尝的人都是傻的吗?他不会是为了昨晚的事情报复她吧?但王太医是首座御医,他若打了包票,那就是真的有作用。她一门心思的去猜彦信为什么突然对她这样上心,却没有注意到他怎么会知道她晚上爱做梦。
彦信却一本正经的道:“若是实在不喜欢,改日我让他想想办法,调调味道就是了。”
初晨忙笑:“不必了。”这人就是贱吧,他对她好了,她反而有些害怕。谁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苏缜不是常跟她说:“我为什么要对猪好?因为我要吃它的肉!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彦信望她两眼,突然就沉默下来。闷了一会儿,站起身道:“我在门口等你!”
初晨刚走到门口,来了一个小丫头道:“王爷说昨夜下了大雪,外面冷得很,宫里不比府里,让娘娘多穿些。”周围的婆子媳妇,丫头听了,神情各有不同,但是都多了一份恭敬。初晨微微一笑,彦信府里姬妾众多,情势复杂得很,他之所以做得这么明显,那是在告诉众人不要怠慢了她,不管怎样,她也承他这份情。
初晨的软轿走到二门,只见彦信穿着件她做的紫色的团花锦袍背对着她立在门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来了,木着脸打量了一会,初晨今天脚上穿着黄色的小鹿皮靴,身上着的是银红色绸面镶银狐皮的宫装,系着大红羽缎的紫貂毛披风,头上已梳了妇人的发式,一只点翠如意流苏金钗,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流苏明晃晃的垂在肩头,一行一动之间摇曳生辉,便皱眉道:“怎么穿的这么红?”
初晨笑问:“我有什么办法,秦嬷嬷说了,这几天就得穿这个。很难看吗?”其实这身衣服映得她肌肤如雪,眼睛波光潋滟,唇红齿白的,彦信本想说难看,但看着她明眸皓齿,浅笑盈盈的样子就是说不出来。
王府的车比起风府的大了很多,彦信在正中坐下,偌大的车厢他一坐下便显得狭小,初晨捡了个角落坐下,趴在窗口看街上。彦信突然道:“那街上就这么好看?好看得让你忘记了规矩礼仪?”
初晨虽然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彦信清早起来便和她作对,但因为下了一夜的大雪,天色也还早,街上的行人很少,也没有什么铺子开门,并没什么看头,她也就不和他作对,老老实实的缩回角落里发呆。宽大的车厢里到处都铺了厚实的锦褥,炭盆里的银丝碳烧得红彤彤的,车里很是暖和,初晨坐着坐着便觉得有些困,兀自忍着,她自从中过那次毒以后,常常觉得身子乏累,睡又睡不好,总是觉得没精神。
“你这件披风是从哪里来的?”彦信突然问。
“自然是从娘家带来的。”
“你的嫁妆里并没有这个。”
初晨奇怪的望了他一眼,她有些什么嫁妆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他又怎会如此清楚?
“我送了那么多聘礼,自然要看值不值。”彦信目光闪了闪,神态却是很自然的。
初晨下意识的睁大眼睛,虽然知道彦信爱财,但从不知道他居然爱成了这样。心里极度鄙视,还是答道:“是初阳送的。”她爱惜的抚着那油光水滑的皮毛“这是他亲自打了紫貂做的,整整存了两年才够这件披风,才十三、四岁的人,很不容易呢。”
“初阳?就是长得一点不像你们家人的那个?”彦信眯着眼若有所思。
“说什么那?哪里不像了?”初晨有些紧张和不高兴。初阳就是长得再不像她们,那也是她们家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说吧,你想替他求什么?”彦信对她的反应状似毫不在意。
初晨笑笑,跟聪明人在一起一点也不伤脑筋。“他说他不想回北地,想去虎啸营。”不过是件小事,想来他会答应的。
彦信沉默了一会道:“这件事情没有你们想的简单。恐怕要看父皇的意思,你也知道父皇对你家的态度。”
初晨看他为难的样子也不想再求他“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眼前却浮起初阳那淡然却带着一点忧伤的笑意,没来由的心酸起来。
彦信盯着她的眼睛,缓缓的道:“事情虽然不好办,但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不过要看你了。”
“说吧,你要什么?”初晨自然知道他不可能白帮忙,肯定是要索取些好处的。
“啧啧,看不出来你对你这个弟弟还很关心的嘛?就为了这件破貂皮?你若是喜欢,我府里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件件都比这俗气的红色好看——”彦信阴阳怪气拉着她的披风看,一边看,一边使劲的拉着毛扯“哟,都在拖毛了,还好意思拿出来送人?”那好生生的貂皮硬是被他活生生的扯下一撮毛来。
初晨心疼不已,不悦的拉开自己的披风:“你懂什么?用钱买来的哪能和自己用心做的比?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
彦信懒洋洋的道:“我的披风不值钱,他的就值钱?这件披风如此值钱,你把它拿去送给别人,让别人帮你啊。”
初晨由不得不气,如果她能求别人她还真不愿意求他!简直莫名其妙!她生气的转过头不看他,彦信也不理她,两人一直沉默着到了皇宫外面。
到了宫里,彦信一扫刚才的别扭,亲昵的拉着初晨的手对遇到的每个人都言笑晏晏,还不时用深情的目光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满脸的幸福和满足,看得初晨一身的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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