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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比一瞬间还要短千万倍的时间内,整个房间都开始颤抖,就好像一场剧烈的风暴突然从先知站立的地方席卷而来。
而伟大先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完美的身姿现在只剩下一团黑暗的影子。就在他之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他头戴兜帽,背上生出由火焰组成的巨大双翼。兜帽下面看不到人类的形象,由光线与声波混成一个光芒四射的令人称奇的面孔,银色的长发则披覆在它的两侧。
他披着一件长袍,长袍之下则是严丝合缝的铠甲,铠甲上闪耀着熠熠生辉的青铜光芒,而长袍是如此光芒耀眼,简直就像是太阳的光芒织就了这件法衣。从凡人的角度来看,全副武装的先知应该是一名神圣的战士,而事实上他的确曾经与许多从燃烧地狱爬出来的恶魔进行过残酷的战斗。
那战斗是如此残酷与亘长,以至于这位大天使艾纳利尤斯最终放弃了高阶天堂与燃烧地狱之间这不会有尽头的纠缠。
他开始着手寻找那块纷争中的乐土,以期望彻底逃离那无望的斗争。他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者,这些人都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的鏖战。
我拼命的寻求和平,也曾经以为那是海市蜃楼,水中幻影,艾纳利尤斯苦涩的回忆道。我终于找到了这片净土,并且把它命名为。
他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远在创立庇护之地前的许多年。他接纳了太多走投无路的恶魔,虽然那些恶魔曾经宣称再也不会对天地之间这场永无绝期的战争抱有任何兴趣
。他被恶魔的首领魅惑了,居然对她的每一句谎言都深信不疑。随着他们的结合。他们的信徒也随之效仿这种浪漫的做法,庇护之地不再仅仅是一个暂时的避难所,对他们所有人来说,这已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是因为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
除非我再也遇不到你,莉莉丝。除非我再也见不到你,或者。再也感知不到你。
他心中无法释怀的遗憾仅仅是个遗憾。
他甚至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不能改变那些令人心痛的过往。他曾经遍寻天堂与地狱,只为找到某个令叛节的诸人可以残喘的地方。他最后创建了庇护之地,那已经成为整个历史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就像莉莉丝的背叛一样。
艾纳利尤斯做了一个手势,紧接着天顶被一道火焰从中分为两段。整个房间摇摇欲坠,就好像马上会从天顶壁画那里裂为两截。
这天使立刻毫不犹豫的飞升到空中。然后从裂缝那里冲了出去。
他现在并不害怕被人看到。凡人几乎没有能力察觉他的存在,而他的力量也足以令外人很难留意到他正在天空遨游,艾纳利尤斯更不担心天界会察觉到他和庇护之地的存在,因为他感觉到在自己广袤无垠的神力荫翼之下,安格力斯议会根本不可能感知到他们,况且那永不停歇的战争也吸引了他们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考虑到这些因素之后,艾纳利尤斯才敢于在数个世纪以来第一次飞上云霄。他尽力的舒展着自己的双翅,尽力的感受着久违的自由。他突然发现,等待了如此久的时间之后才重新飞上天空。真的是愚蠢之极。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胆小懦弱。不,艾纳利尤斯只是感觉到莉莉丝的背叛甚至比天地之间那无休无止的杀戮更加伤透了他的心。也许只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甘于数百年来躲藏在先知的伪装之下。
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会仰望我的荣光,没错!毕竟,如果没有他的话,这个世界将不复存在。
这是他的权利,他的责任,他必须要保证庇护之地的发展永远遵循他本人的计划。莉莉丝迟早还会遭到更严厉的惩罚,所有恶魔终将被驱逐,而那不知好歹的凡人最终也将成为逝去的记忆。
庇护之地最后会按照他的想法运行,或者被他无情的摧毁,一切从头来过。
这位天使长突然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躲过大教堂的顶端,接下来不过短短几秒,他已经远离了王城凯吉。凯吉这地方是如此广阔,以至于它周围很远的的地方都在使用同样的名字,而与此有关的争议始终都没有停息。
艾纳利尤斯对这些琐事根本毫无兴趣,但王城上空的灯火通明却引发了他埋藏心底的记忆,这座城市令他隐隐约约的回忆起了永远处在光明中的高阶天堂,那个永昼无夜的地方。
我一定要让庇护之地的这次事变早早终结,他发誓道,我一定会让至高天堂也嫉妒我亲手创立的世界!
这可能需要大量的牺牲,尤其是那些如蚂蚁草芥一样的凡人,但这些牺牲绝对值得。他已经在这肮脏的所在默默忍耐了太久。其实他可以活得舒适很多,活得更加符合他现在的身份,他终将会创造一个不为凡尘俗世所困扰的天堂。
突然间,某种熟悉的感觉骤然向他袭来,接下来的一刻,这位天使已经转换了自己的方向。艾纳利尤斯迅速矫正了自己的飞行轨迹,然后转至来时的方向。
他第一时间就感觉是她在搞鬼,不过她的行踪早已被自己掌控很久了。
不,这是另有其人,艾纳利尤斯第一次发现也许有凡人也能深深撼动自己的心灵。从前只有莉莉丝,可现在有个凡人几乎做到了她曾经完成的事情。
艾纳利尤斯再次停滞在大教堂上空,试图侦测他身边的大片黑暗。不过,这次彻底的清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搜索到的结果只有偶尔出现的微光闪耀。
不过呢。他非常聪明,几乎从未被人蒙蔽。毕竟,他可能是她的孩子。不过,他也是我的。
另一段古老的回忆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也许,他根本从未忘记。当艾纳利尤斯重新回到房间后,天花板上的壁画瞬间也恢复了原样。就在此时。他已经决定了,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会像对付前情人一样毫不留情的。
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虽然这段血缘现在还不能确定。
………………
当乌迪西安从一条单薄的睡毯里钻出来的时候,突然发现面前居然有数不清的人正担心的盯着自己。
“我想让他们离远点儿的,可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塞伦希娅走到他身边抱歉的说道。
她将乌黑的长发盘在自己脑后,走路的样子极其飒爽。看上去更像一位女战士。而不是某个富商的女儿。尽管她的法力日渐精进,但仍然时时紧握着那根锋芒毕露的长矛。
“没关系的,塞莉。”他下意识的回答到,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本应该不再称呼她幼时的昵称。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本来坚毅的双眸突然有些湿润了。从小到大,只有三个人这么称呼过她,其中两个已经不在人世了,尤其是阿奇里奥斯。他们之间刚刚萌出爱的幼芽。
乌迪西安没有试图补救自己的错误,因为这极有可能导致情况更加糟糕。他转过脸将精力集中到了那些新来者的身上。
这些人几乎涵盖了各个阶层与年龄段,而且有许多孩子跟随其后。后者令乌迪西安非常担心,因为当初帕萨人也带来了那么多儿童。那些横遭不测的孩子至今让他心中时常如撕裂一般的疼痛。可不管他如何拒绝与抗议,这些家庭还是义无返顾的加入了他的队伍。
我必须向他们提供更好的保护。乌迪西安满心苦楚的想道。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们,我现在的抗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之前从未深究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答案已经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他脑子里。没错,乌迪西安这么做是为了那些追随他的信徒,但同时也是为了痛快的复仇,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的动机,不管是否真的因为这个原因。
这样或许只会让那些新生的孩子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乌迪西安直了直身子,接过塞伦希娅递过来的水袋,他让冰凉的液体在喉间尽情而下,然后把剩下的水整个浇到自己头上,农夫根本不在乎这些新来者会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如果他们连这一点点的出格都接受不了,那他们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追随自己。
可并没有人对此表现出反感,他们只是在耐心的等待着,他暗自皱了一下眉头,希望有些谨慎的父母就此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去,这样也许能稍稍减轻一下他的负罪感。
“我希望你们都是带着同样的目的来到我这里。”乌迪西安向众人宣称道:“你们知道那天赋意味着……”
有几个人忙不迭的点点头。
乌迪西安估计新来的追随者至少有一百人,他们将自己身边这块空地几乎占得满满当当,他自己的信徒零散的分布在丛林之中,警惕而又充满希望的盯着这些陌生人,每一个人的转换都将是奇迹再现。
乌迪西安看不出有什么理由把时间浪费在演讲上,他曾经答应了议长大人将带着自己的信徒离开托拉加,而且他向来言出必践,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
戴尔米迪斯之子将手掌伸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位老妇人,她的头上裹着一块五颜六色的围巾,乌迪西安感觉到了她心中交杂的怀疑与恐惧,并且意识到她身边并没有亲友,她是独自跟着队伍来到这里的。
“请……”他低声说道,瞬间突然回忆起自己过世已久的母亲:“请靠近我。”
她毫不犹豫的照做了,看得出她对乌迪西安相当信任。这位妇人相当消瘦,面庞上带着岁月无情的刻痕,但她那双棕色的眼睛却非常漂亮,让乌迪西安禁不住猜想她当年的风情万种。
没人询问为什么队伍里会混杂着如此一位老人。年龄并不是激活天赋的主要障碍,不过对于那些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来说,他们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获得一点点成就。
这或许更符合自然法则。让这些孩子不至于轻易伤害到自己或者别人,在自然界很多动物身上也能发现类似的规则。
“请问您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玛哈瑞蒂。”她的声音还是满洪亮的。也许她只是试图向众人证明自己不是个又笨又丑的老太婆,她同样值得乌迪西安花费时间来激活自己的天赋。
乌迪西安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玛哈瑞蒂……请放松你的心灵,将你的整个内心向我敞开。闭上双眼,如果你想……”
不过就像农夫希望的那样,她依然坚持睁着眼睛。他再一次发现。玛哈瑞蒂的表现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空气中突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嗡嗡声。乌迪西安禁不住吸了一口气,紧紧盯着眼前的空气。
片刻之间,三个旋转着的物体飞速射向他所处的位置。但却像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样。这些致命的暗器跌落在地面上,他们发现那些东西已经碎成了弧形的金属碎片,边缘还带着闪闪发光的锯齿。有人偷袭了乌迪西安,如果不是已有戒备的话。乌迪西安相信自己早已经尸横当地。也许脑袋都飞到了旁边的草地上。
从等待在旁边的人群中突然跳出来两名头发蓬乱面目寻常的男人。然而,在他们袭击乌迪西安的同时,他们两个的外形渐渐变成了和平守护者。
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把短刀,这把直射乌迪西安的利器尖端闪耀着古怪的红色光芒,就在此时,另有一根沉重的金属武器投向戴尔米迪斯之子。
但乌迪西安一直保持着冷静,反倒是那些呼啸而至的暗器突然间掉转方向,直奔那偷袭者而去。
暗器准确命中对方的胸口。切开金属胸甲,撕裂外衣和皮肉。甚至打碎了他的骨头。那和平守护者最后飞向了成群的托拉加人中间,众人立刻四散躲避,生怕这血肉模糊的家伙落到自己身上。
乌迪西安将全部精力集中在短刀上,但它仍然在缓缓的前进,红色的锋刃上闪烁着来自深渊地狱的光芒。塞伦希娅冲上来用她的长矛敲打着凌空前行的利刃,试图让它偏离自己的轨道。短刀最终旋转着飞过了乌迪西安身边。
就在另外那名和平守护者还未来及有所动作之前,几个新加入的托拉加人已经制服了他。他发出一声诅咒,但很快变成歇斯底里的尖叫,因为众人蜂拥而上开始试图把他撕成碎片。
乌迪西安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这哪里是战斗,这根本就是屠宰,他不禁大叫起来:“住手!”
乌迪西安在大喊的同时,也尽可能轻柔的使用自己的力量将他们与那可怜的和平守护者分开。后者徒劳的试图活动已经支离破碎的四肢,最终只能以一种奇怪的方式仰面朝天躺着,如果不是乌迪西安援救及时的话,他现在早已经一命呜呼了。
乌迪西安粗略的审视了一下他,发现此人全身的肌肉几乎都被撕裂了。一只手还在微微的颤动,乌迪西安发现几根指头间还紧紧握着一把匕首。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让你继续拿着匕首。”他毫无感情的说道:“但那肯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但这家伙仍然死死的握着匕首。乌迪西安叹了口气,搀着一只胳膊将他扶起来。
那只手突然间抓紧了武器,和平守护者将匕首高高举起,令乌迪西安吃惊的是,他居然刺向了自己的咽喉。
人群立刻变得安静下来,被这自杀行为吓呆了的乌迪西安终于还是将手上浑身是血的男人放了下来,他发现人们显然以为是他亲手干掉了这名刺客。他们一定觉得乌迪西安是为了显示自己比这些刺客的力量强大太多,才亲自动手给了这和平守护者致命的一击。
乌迪西安试图掩藏他的震惊,但眼睛还死死盯着和平守护者。那个男人喉间咕咕响了两声。身体不停的抽搐着,最后不动了。
这家伙显然在失手之后只想着自杀!他肯定知道任务失败后无路可走,这种狂热让乌迪西安极为惊愕。也许他对自己面临的可怕命运深信不疑,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有些令人困惑。
事实上,乌迪西安已经考虑过如何放这刺客一条生路。昨夜的伤亡已经太惨重了,他希望今天是新的一天,可最后怎么样呢,还不是一样有人死于非命。他对这些已经深恶痛绝。
可这是你选择了如此的道路。他最后提醒自己道。
“乌迪西安大人!乌迪西安大人!”他听到有人在高喊自己的名字。
乌迪西安看到了卢马思,并且对有人终于打破了僵局心存感谢。这位前盗匪指了指他身后,那里有两名拖着残腿一瘸一拐的帕萨人。
有第三个和平守护者。直到现在乌迪西安才意识到这个事实,那就是第一次攻击来自距离他们更远的后方。
“我们在丛林里跟这家伙遭遇了。”卢马思一边解释,一边摩挲着自己的光头。
当另外两名帕萨人将尸体丢在地上时,乌迪西安已经将死因看得清清楚楚。有人一箭射穿了他的脖子。箭术之精令他感觉这绝非使用魔法的结果。而是弓箭手苦苦磨练出来的技艺。
此外还有一名刚刚死去的和平守护者,但他的命运根本无法逆转,他本质上是被自己杀死的。乌迪西安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最后还是称赞了一句:“好样的,卢马思。”
“这不是我干的,乌迪西安大人。”卢马思诚实的回答道。
另外两人也摇了摇头。乌迪西安一下子愣住了:“那是谁?”
乌迪西安皱着眉头单膝跪下检查这具尸体,这一箭射得精准无比,如果是在前不久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把这份功劳归结到某位弓箭手身上。锋镝只要略略错一点方向,它就会错过目标或者被装甲无情的阻拦下来。
乌迪西安看到箭杆上有些黑色的东西。他试着用手擦了擦,接着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那是潮湿的泥土,这些湿泥几乎沾满了整根箭支,就像之前有人把它埋到了土里。
他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虽然身在这热气蒸腾的丛林之中,可他根本没有任何暖意。事实上,他几乎从未觉得温暖,只有在接近他们的时候。或者仅仅是因为靠近她。没错,他怀疑她就是这温暖的源泉。除此之外,还可能是谁呢?
他这次行动冒着极大的风险,可如果不出手的话,那和平守卫者便极有可能逃之夭夭。至于贸然出手最终可能导致何种后果,他迟钝的思维现在根本无法估量,不过他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箭矢精准的射中了对方的脖子。
可现在他必须马上避开那些人。他害怕被人看到。他们肯定以为自己极具威胁性,而且他自己也不确定这些人的看法是否错误。
他把长弓挂在肩头,迅速穿过浓密的丛林,路上的障碍几次拌得他跌跌撞撞,他不得不扶住身旁的大树才能保持住平衡,当他离开之后,树干上留下了他沾满泥土的支离破碎的手印。
那泥土依然柔软潮湿。无论他如何试图擦干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掌上总是会出现更多的泥土。
他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意识到现在自己不再是孤身独行。某个巨大但行动轻盈的动物正穿过他眼前的丛林,虽然他的脚步声如此安静,可它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慢慢将一只手放在长弓上。
眼前现出一张野性毕露的猫科动物的面孔,它两根长长的獠牙狰狞的向前探出。这丛林里的大猫低声向他咆哮着。
但它只发出一声吼叫,声音立刻就变成了猫咪的呢喃声,这大家伙开始畏畏缩缩的试图逃走。
他把手放了下来,知道危险已经过去了。如同所有心智健全的动物,这只大猫能察觉到他身上那种阴沉的气息。
他对自己几乎已经痛恨至极,也急于从这场无趣的邂逅中脱身,于是立刻快步冲向这巨大的猫科动物。大猫立刻向后撤离了基本相当的距离。动作迅速得几乎令人误以为它根本没有移动。
“我没有……时间……浪费在你身上……”这是许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可那含混不清的声音令他听起来和其他丛林野兽没有什么区别,这让他心中突然一沉。
大猫根本没有做出任何伪装的威胁。立刻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
这弓箭手站在那里很久,一直在呆呆的回想刚才那大猫的反应。如果野兽都害怕自己的话,那人类遇到他又该作何反应呢?
可他仍然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想要这么做,而且有更重要的东西在吸引他。
即便如此,转身的**仍然变得越来越强烈,也许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仔细的估算着眼前还有多少步,并且尽可能的缩小步伐,一种与生俱来的固执令他坚持着自己独立的行事方式。
大猫早已经逃得很远了。他推开眼前一片宽阔的树叶,继续向前走去。
那片树叶上也留下了他那满是泥污的手印。
…………
一直忙碌到清晨结束,乌迪西安才逐一唤醒这些新加入者体内沉睡的力量,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他直到每一个人都能够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才进行了短暂的休息。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马上就可以操纵某种力量。但至少在危险袭来的时候,他们会多一点生存的机会,他觉得这种情况可能转眼就会到来。不过幸运的是,其他一些信徒,尤其是从帕萨一路追随而来的人们。
他们已经在这些天赋上研习了很长时间,会试着不断去鼓励这些托拉加的兄弟姐妹们。
“奈法兰”是莉莉丝对他们将要转变成的角色的称呼,不过在乌迪西安口中这个单词读起来总带着些苦涩的味道,而且也不怎么合适。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从托拉加人的口中听到了另外一个相关的词汇。
艾迪伦,它听起来甚至比前者还要古老。
艾迪伦它的意思是“那些领悟天机的人”。乌迪西安觉得这个单词准确的描述了他和其他信徒的状况,整个早晨他都在使用这个单词,而且念得越来越顺口,其他人也渐渐开始习惯使用它,并且觉得这称呼要比从前那个贴切得多。
最后他们开始向前进发,渐渐将那座城市抛在了身后,尽管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可四周看起来依然幽暗不明,就好像拂晓刚至的样子。
他们头顶的树叶是如此浓厚,以至于阳光很少有机会投射到地面上,其实这也未必是坏事,因为这丛林里早已经闷热难当,如果再加上当头的烈日,恐怕他们没有几个人吃得消。
对于托拉加人来说,现在一切都还算舒服,不过大部分阿塞尼安人,甚至包括乌迪西安,都已经汗流浃背。
自然也有例外,那就是门德恩。
虽然脚下步履维艰,可他看上去似乎比本地人还要适应这里的气候,任何人穿了他那样的厚袍子估计早就热死了,可门德恩平静的面孔上甚至连一滴汗水都见不到。
乌迪西安把目光转向塞伦希娅,她显然一样也热坏了,虽然从表面来看没那么严重。
时至今日,他第一次如此仔细的看着她,发现女孩儿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动人,这完全不同于之前作为朋友或者小妹妹那种感觉。他突然有点嫉妒阿奇里奥斯,故去的猎手已经完全占据了塞伦希娅的内心,而之前她曾经为自己保留了那么久,而他却不知珍惜。
不过乌迪西安立刻打消了与她重修旧好的念头,毕竟他至今仍然觉得自己要对弓箭手的殒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塞伦希娅正将水袋拔掉塞子放在自己唇边,可她不知为何愣了一下,接着水袋从她手边滑落了,水袋落在地上,水珠四溅而出。
乌迪西安把自己的水袋递过去,关心的说道:“先喝我的吧。”
塞伦希娅摇着头把袋子推了回去:“不用了,还是省着点吧。我们刚刚经过了一条小溪……还有,我想自个静一静。我需要考虑些私人问题。”
“我觉得最好有个人陪着你……”乌迪西安不放心的说道。
她向农夫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我没事儿,也不会走远。你应该随时都能看到我的影子。”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乌迪西安满意,但他知道最好不要和女孩儿争论什么事情。他向其他人示意继续前进。然后站挺了身子向女孩儿说道:“我会一直在这儿,哪里都不会去的。”
女孩儿再次笑了起来,乌迪西安发现,当她对自己微笑的时候,他的心情居然如此舒畅。
塞伦希娅快步走进了旁边的丛林,有几个人想要留在乌迪西安身边,但都被他礼貌的回绝了。
虽然被巨大的树叶和林间的阴影所遮挡。但乌迪西安还是随时能够看到女孩儿的身影。正如她所说,那条小溪就在他们身旁不远处;事实上,有几个人已经在塞伦希娅之前引用过溪水了。一切看起来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轻率的下结论,也不是第一次被证明错得如此离谱。
塞伦希娅突然弯下腰去,第一次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乌迪西安屏住了呼吸,直到她站起身来。才轻舒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望向乌迪西安。向他挥手示意先不要注视自己的方向。虽然有些担心,可乌迪西安最终还是照做了。
随即从那边传来一阵树叶的沙沙声,然后一切归于平静。乌迪西安本来想用自己的魔法力侦测一下她所处的区域,可又害怕女孩儿同样能探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管怎样,考虑到塞伦希娅目前的状况,农夫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从女孩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含混不清的响动。
乌迪西安立刻仔细向那边看去,直到女孩儿的满头黑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的心才放了下来。可紧接着塞伦希娅就向他急奔而来。
“我真……担心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道。
令他吃惊的是,塞伦希娅听到这话居然眼前一亮。她边羞涩的笑着,边伸出一只手放到他的面颊上。
“我喜欢这样。”女孩儿最后喃喃低语道。
紧接着,面色通红的塞伦希娅立刻逃开了,丢下不知所以的乌迪西安,他根本搞不懂这突发事件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它真的有所示意的话。不过他很快将这些危险的念头丢到了一边,脚步匆匆的去追赶他的队伍。
他们并没有直接奔向王城的方向,而是出于某种考虑向南方迂回了一下,然后杀向三一神教在当地的庙宇。
这并非乌迪西安的本意,而是莉莉丝强迫他这样做的。虽然莉莉丝一心希望他捣毁整个三一神教,可他感觉如果径直杀到对方老巢的话,莉莉丝不知道会多得意呢。乌迪西安希望以这种方式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惜,他怀疑自己一样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最后在一条河前面停了下来,据托拉加人所说,这条河应该位于那座城市的南门与三一神教的领土之间。乌迪西安看着那条河流,感觉它的确像是这些人旅程中最好的地标。卢马思带人找到一块最适合扎营的地方,接下来他们开始准备在这里过夜。
乌迪西安突然想起来之前阿奇里奥斯曾经捉到的那些生活在河边的掠食动物,他立刻要求众人休息时绝对不能离河边太近,也不允许擅自单独行动。有一支小队专门负责监视河边的动向,以期在意外发生时能尽早警示众人。
“我们应该无所畏惧才对……”乌迪西安和门德恩坐在一堆篝火旁边,一边自我嘲讽的说道:“拥有这些力量应该足够了吧,可瞧瞧我们……”
“他们都学得非常快,乌迪西安。你没有发现吗,当你唤醒的人们越多,这些追随你的人的力量就成长得越快。”门德恩静静回答道。
“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我把他们拖到了一场跟恶魔的战争中来,它们除了拥有强大到恐怖的魔法外,还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呢!”他用双手捂住了头,说道:“你觉得我们的人做好准备了吗,门德恩?你看看在托拉加发生了多少惨剧……”
“托拉加的教训我们每个人都会铭记在心的。哥哥。下次绝不会再有同样的情况发生。”门德恩安慰他道。
乌迪西安抬起头来,双眼紧眯着回答道:“希望下一次吧。托拉加人把那个地方叫做什么?”
“它叫哈舍,那城市要比托拉加小。”门德恩立刻回答道。
“不过我感觉搞定那里也不是轻松的事情。”乌迪西安忧心忡忡的说道。
门德恩耸了耸肩:“谋事在人嘛。”
他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哥哥的肩膀。然后走开了。乌迪西安坐在那里望着跳动的火苗,回忆起了当初吞噬掉神庙和小半个托拉加城的大火。
一切都将重演吗?这次又将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当初干掉路西安的时候,他的信念是如此坚定,可经过托拉加一役之后,这坚定的信念已经消失了大半。不过他并没有向任何人表露出来,即便门德恩也所知甚少。
“你不要这么急躁,乌迪西安。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对那些追随你的人也毫无益处。”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他看到塞伦希娅走进了篝火映照的范围之内,她的脚步如此轻盈,即便是夜之精灵也未必能与她相比。她的长发松散的飘在身后。乌迪西安非常诧异它居然会那么长那么浓密。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他立刻回答道。
“唉,睡觉……”她一边挽起身后的几缕长发,一边坐在他身畔:“我有心事的时候根本睡不着,乌迪西安。”
对于女孩子的这些小心思。乌迪西安一直都无法理解。而且常常困扰于此,不过他还是非常高兴塞伦希娅会向自己倾诉心事。
农夫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觉得你好像说过一些事情……”
她的眼睛盯着闪耀的火光:“跟你说过吗?我怎么可能来烦你呢,你现在面对的麻烦够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偎到他身上。女孩儿的亲昵令乌迪西安心跳骤然加快,但负罪感也更重了。
“只要你需要,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他只听到自己这样说。
塞伦希娅抚摸着他的手背:“如果我还有什么人可以求助的话,那也只有你自己了,乌迪西安。你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一路来到这里的。我会跟着你直到天涯海角……”
他突然想起来了。这么多年来,女孩儿一直都跟随在他身边,一直等待着他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等着他发现自己的妩媚和女人味儿。
其实乌迪西安早就觉察到了,但他并不像绝大部分塞拉姆的男人一样垂涎于她的美色,但也不可能如塞伦希娅期盼的那样向她甜言蜜语。
可就在现在,就在他早已经万念俱灰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到了女孩儿那已经成熟的韵味,而她已经期盼了那么多年。
她靠得更紧了,似乎有点太紧密了。她喃喃的在耳边念着:“乌迪西安——”
乌迪西安心中同时被**和对失去的伙伴的忠诚所充满,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只是徒劳的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而就在他将目光转向别处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夜色笼罩下的丛林里似乎有一个人影。
乌迪西安低喘了一声,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了呢,乌迪西安?”塞伦希娅显然被吓到了。
他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女孩儿,但接着立刻将目光转向眼前的大片丛林,可映入他眼帘的只有大片漆黑的树木和丛生的藤蔓,什么都没有,远处根本没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人形。
当然,那不是别人,他曾经以为再也不可能看到那头发金黄面色苍白的弓箭手,他的朋友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阿奇里奥斯……”乌迪西安低语着,下意识的站起来向前走去,走向那一片漆黑的丛林。
“你刚说什么?”塞伦希娅疑惑的问着,突然拦在了他面前:“你看见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吗?”
“没……没有……”他支支吾吾的回应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塞伦希娅,难道要告诉她,自己看到了一个鬼魂,一个早死去的人在他面前走动吗?
如果不是自己心中负罪感太重,眼前又怎么会出现如此幻象呢,他们丢下了阿奇里奥斯,把他埋葬在了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令他更加惊慌的是,塞伦希娅居然把双手贴在他胸前,双眼满怀渴望的望着他。
“时间太晚了,”他立刻打断了女孩的进一步行动,顺便向后退去:“塞莉,我们现在最好各自去休息。”
这次,他故意使用了对她年幼时的昵称,希望能借此令她略略清醒一些。
她眉头紧蹙,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按你说的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