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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好最后仍旧是去了,丢下章煜一个人。她走后不久,吕川从宫里回来,不仅稍回消息、带了伤药,还依着章煜的吩咐收拾了他日常所需细软,衣服鞋袜等物带到静云庵。
其实章煜要比任何人都清楚,近来朝堂无大事,该安排布置的前些时候他都已经安排布置好了,且有宁王与夏明哲守着,轻易出不了乱子。他虽不在宫里,但这儿也不过是临安城城郊,若快马加鞭,回去也连只需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听过吕川回禀今日早朝的情况后,章煜再问有无特别的事情,吕川答没有,他便让人退下了。他的东西不多,却也不少,既送过来了,总得收拾。章煜没有干坐着等阿好回来,反而心情很好的、主动归置起了自己的东西。
衣服与阿好的放在同一个柜子里,鞋履与阿好的并排摆在一起,其他的物件儿也都和阿好的搁在一处。做完这些,章煜找出来阿好的小锄头与菜种,到院子里在阿好的菜地旁边也种下了一片。
即使过去没有做过这些,章煜却不以为是难事,挖了坑撒了种埋了土浇了水不就是了么?阿好说,对自个种的菜果不甚满意,章煜觉得,这样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再忙过了这么一茬,身上出了不少的汗,章煜又去找了热水自个清洗清洗。
与小师太们待过半日,回到住处的阿好刚跨进了院子便注意到了被章煜倒腾过的那一小块地。她走过去看了看,想象了一下章煜举着小锄头的画面,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回了房间,撞见刚清洗过一番的章煜。他上半身仍赤|裸着,宽肩窄腰且肌理分明的身段本就赏心悦目,莹亮的水珠从他的胸膛间断滑落至小腹,更添性感与诱惑。
阿好一瞬直了眼,迅速反应过来移开视线,想起章煜身上有伤,又出声道,“陛下这么折腾,腰伤何时才能将养好?”却不觉含了少许嗔怪之意。
章煜见到阿好自是欢喜,听她关心尤甚。阿好说话的当口,章煜人已走到了她面前,拿仍是赤|裸的上半身对着阿好,说,“你回来了。”又笑道,“好不了正可多待些时日,求之不得。”
阿好没说话,从章煜手里接过干巾帮他擦干净身上的水珠,又帮他重新给伤口上了药,叫他穿上衣服。这会儿章煜倒是十分听话,将衣服给穿好了。阿好没再管他,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
捧着茶杯喝过半杯水,穿戴齐整的章煜又凑过来,摁着她坐下。阿好疑惑,章煜走开取了东西回来,也在她旁边坐了,说,“手伸出来。”阿好没动,章煜握了她的左手,摊开。先是寻到了她根受伤的手指,方看了阿好一眼。
那是昨天不小心伤着的,也不大严重,不疼了阿好便未在意,没想章煜会注意到她手上的这伤。难怪他昨天夜里总时不时捉住她的手,亲了又亲……
阿好尝试着抽回手,与他轻声说,“已经没事了。”章煜并不依,笑了笑,“吕川特地回宫取来的凝香露,不用岂不是白费苦心?”又将阿好的那手摊开在他掌心,取了膏药细细的抹。
本便注意到章煜身上的衣裳当是新取过来的,再听到他说这话,更是心中明了。阿好往屋子里仔细地看了一圈,很容易便发现齐整的多了不少的东西,且都归置得很好。
伤口只有那么点,膏药抹得再仔细也不过三两句的功夫。阿好又抽回手后,似印证自个想法般,走到柜子旁,打开一看,确实多了几摞章煜的衣服。她禁不住拧了眉,转身问章煜,“陛下……准备在这儿待多长时间?”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皇帝,又不是不稳重的性子,跑到这尼姑庵住个三两日也已经是很不寻常了。偏生看这架势更像是准备长住不走,阿好多少觉得犯难。每天等着他处理的事那么多,即使在这里不是万事不管,终究有许多不方便,难道这也是威胁吗?
章煜却直接走过来将柜门合上,拉着阿好离开屋子径自往厨下去,一面走一面说道,“朕受伤了,朕饿了,该准备晚饭了。”这话落到了阿好的耳中,无疑是故意模糊重点。
“陛下到底准备在这儿住多长的时间?三五天,十天半个月?还是一个月?一季?半年?一年?”阿好定了步子,站住不动,追问章煜。
这对于她来说,是个无法忽视的问题。章煜若是住个三五天,她会好好照顾。十天半个月,倒也不算难……一个月,怕是大臣们都要跑到这尼姑庵来跪请皇帝回宫了。那可不是小事。
章煜转过身,没有因为阿好的追问而犯恼,全似个从来都脾气极好的人,笑着凑过来和阿好咬耳朵。温热的呼吸喷在耳边有些犯痒,阿好躲了躲,反叫章煜大掌定住脑袋,而后听到他说,“一年那么长是不行,明年开春咱们一块儿走。”
“去哪?”
阿好古怪的看着章煜,没有明白这是个什么说法。等到明年开春确实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可也远超过了半年。既然这么说了,又定然不是回宫,阿好觉得自己糊涂了。
眼瞧着阿好给自己的话弄懵了脸,章煜顷刻得意的逮住机会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小声说,“反正不回宫,到时候就知道了。”如何都不肯多透露。后知后觉被章煜耍了一回,还白白被占了便宜,阿好郁结,但瞧章煜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再过问他的事。
嘴上说着要帮阿好的忙,章煜在厨房里面赖着不肯走,时不时趁着阿好在忙腾不开手,从身后拥住阿好一阵歪腻与占便宜。阿好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变了性,黏人又无赖,一点儿都不正经。
有章煜在旁边努力的添乱,半个多时辰都还没将晚饭准备妥当,阿好终还是将他从厨房赶了出去。清净下来便没费多少的功夫就顺利做好了一顿饭,之后将吃食送上桌,因为身上有汗又沾了油烟味,阿好先去了梳洗,只让章煜先用。
再回来章煜仍坐在桌边等她一起,阿好无法,唯有与他一起用饭。吃过晚饭,章煜拖了两张椅子带阿好在院子里头乘凉,虫鸣声似远似近,阵阵不休,却不叫人觉得聒噪。
不知打哪儿飞来了只萤火虫落到了阿好的发间,她虽察觉到似有什么东西落到她发间,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章煜便故意吓唬她说,“不要动,有虫子。”阿好果然不动了,章煜将那只萤火虫捉了下来,放到阿好的手心。
散发着碧色光亮的萤火虫仅仅在阿好的掌中停留了一瞬,堪堪叫她瞧清楚是什么。悬着的心放下了,阿好还未数落章煜拿这种事吓唬她太过幼稚,便被他拖了手拉着站起身。
“怎么了?”见章煜似想要去哪里,阿好问了一句。
“月色好,去散步。”
阿好抬头瞧一眼天边被层层云朵遮蔽而匿去踪影的那钩弯月,抿唇不语。
出了静云庵,章煜牵着阿好沿着山路慢慢的走。夜明珠的光芒代替了月光将两人脚下的路照亮了,走了许久,几乎快要到山脚下时,章煜方带着阿好拐到了一条小径。
许是常有人往这边来,小径上除却偶有碎石之外颇为平整好走,也没有如同小径两旁那般杂草丛生的状况。一直走到小径的尽头,章煜终于停了停,将手中的夜明珠收了起来。
环视一番,瞧得见这是片草木繁盛之地,隐隐还有水流声响。章煜仿佛事先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想也不想,便借手臂拨开足以掩去阿好整个人身形的茅草,带着她穿了过去。
视野再次变得开阔起来时,阿好看见的是茫茫天地之间,一大片散发莹莹绿光的萤火虫在空中不停飞舞,点点荧光有如夜空中的闪烁繁星。远处溪水潺潺,清风拂面,带来淡淡花香,如梦似幻、亦真亦假。
眼前的景象透着无法言说的摄人心魄,阿好也不忍破坏这份美丽,一时停步不前,连惊叹都压在心里。章煜紧握着她的手,侧过身、微弯了腰咬着她的耳朵说,“喜欢就夸夸朕。”
他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瞧见落在阿好发间的萤火虫才记起在静云庵附近遇到过大片的萤火虫。虽然时间过了这么久,但是周围地貌没有怎么变过,章煜推断还寻得到,所以带着阿好找过来,果然不出他的预料。
“陛下在奴婢心里已经是无所不能了。”阿好悄声回应,说的是心里话。早在冬狩两人跳崖的那一次,她便生出了这样的想法。章煜似乎什么都知道,能算的不能算的,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章煜却不觉得这句话算得上夸奖,他一时间反问,“高高在上,只可敬仰不可亵渎?”阿好以为这句话耳熟,愣了一下才醒觉也是自己从前说过的话。连她自己都要不记得了,眼前的人怎还一字不差?
“不是。”阿好郁郁否认,停顿一瞬,也凑到章煜耳边,低声道,“明明昨天才刚刚‘亵渎’过……”说罢她自顾自往前走,仍被及时反应过来她话中意思的章煜拖住了手。
将阿好的身子扳过来,即使看不清楚也想象得出她脸红的样子,章煜却只是望入她的眼眸,状似一本正经道,“现在也可以,朕不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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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章煜将本该他处理的许多事务都推到宁王的身上,但相比之下,宁王更不愿意继续看着自己的六哥每天压抑痛苦、忍受折磨,装作若无其事。听到吕川说,章煜在静云庵与阿好相处融洽,宁王松下了一口气,将消息也带给了凌霄。
只是,三天五天过去了,章煜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八天十天过去了,章煜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一个月过去了,章煜仍旧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甚至一天比一天还过得惬意。每天睁眼都要应付一大堆事情的宁王,终究忍无可忍。
凌霄知道他想要去静云庵请章煜回宫,十分的不认同,“陛下不回来,自然是因为阿好不肯回来,你要让陛下抛下阿好又自己回来在这宫里思念成疾吗?”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在想,尼姑庵这种地方是不是特别刺激特别欲罢不能……
“你知道,我六哥每天在那儿做什么吗?浇花种菜,打猎砍柴,玩儿十天半个月回来就罢了,这都一个月了还没腻味。难道还要过了一年半载再回来吗?”连凌霄竟然站在自己的六哥这边,宁王忍不住愤愤控诉。
“要不然……等陛下让人修建的和尚庙建好了,你也去住上一个月?”凌霄别有用心的给宁王出主意,宁王呆了一下,问,“你去和尚庙做什么?”
凌霄没跟上宁王的脑回路,反问,“我为什么要去和尚庙?”宁王也问,“你不去,我为什么要去?”
听到宁王的这话,凌霄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知道了他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轻咳了一声,唯有与宁王说,“是你去了,我才去。”宁王一怔,到底反应过来了凌霄最初那话里的深意,耐不住抬手送她一个脑瓜崩,“成天想什么呢?”
不约就不约,动手打人干嘛?!凌霄恨恨捂住有点发疼的额头,最后还是没有忍下冲动,送了面前毫无情趣的人一记白眼。
从章煜到静云庵去将追阿好之后,宁王变得越来越忙碌,凌霄冷眼瞧了一个月,知道章煜估计不会轻易回宫。于是,她又再冷眼两天,知宁王一时半会没时间到太医院来骚扰她,再次打起了出宫的主意。如果和阿好的那次没有意外,她早已经在宫外逍遥自在了。
那时的事情到现在已经彻底冷了下来,皇帝不在宫里,宁王暂时没空缠她或者盯她,实在当得上是很不错的机会。暗自琢磨过了两日之后,念着择日不如撞日,凌霄带上早先便准备好的东西,趁着夜深悄悄溜出了太医院。
退路只准备一条怎么行?凌霄窃喜了回自己的谨慎,一路顺利摸到了另一处可以溜出宫的地方。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愿意钻这个……十分不潇洒也不神气的……狗洞……凌霄默默替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
虽然姿态不怎么好看,但是成功逃出了宫,凌霄呼吸着宫外的空气,感觉到处都是自由的味道,她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宁王妃的名号对她来说一点都不诱人,比起注定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还是睡完就跑、不用负责更合她的心意。
只是除去宫墙之外,四面八方都忽然出现人影,亮起火把是怎么回事?凌霄的欣喜僵在脸上,心底哇凉凉的。被抓了个正着暂且不说,竟瞧着还像是……提前在这儿堵她?
从借小公主迷惑宁王的那次事情来看,凌霄不觉得忙得焦头烂额的宁王会察觉得到她没打消逃跑的心思。毕竟她压根没有表露出半分,而宁王也以为她当真是乖乖的听话了。
正想不通的时候,看清楚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本该远在静云庵的章煜时,凌霄就认输了。她看起来是强作镇定,人却默默往墙根退了两步,“呵呵,陛下好巧,您也是来看星星看月亮的吗?”
“是来和你聊聊人生的。”章煜瞧着瞬间便识相地放弃了挣扎的凌霄,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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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说有急事要回宫处理,阿好颔首应好却没有放在心上,先行睡下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被章煜抱在怀中,也不记得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想着他或许迟迟才归,阿好起身的时候没有吵醒他。
洗漱梳洗之后,阿好到院子里去摘了点新鲜的蔬菜,准备早饭便煮蔬菜粥。偏头瞧见章煜那片撒了菜种,却不见菜果半分影子,只看得到杂草。一时间想起他的那句“朕再也不是无所不能了”,阿好又一次没忍住笑。
阿好将早饭送到屋里的时候,章煜将将睁眼。见他已经醒了,阿好便让他快些起身洗漱,免得早饭要凉。章煜躺在床榻上,但侧过了身子看着她,说,“今天小十和凌霄要来。”
距离上一次见宁王与凌霄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阿好以为是章煜回宫处理事情时,宁王与他说的,便只是好奇,“宁王殿下有空吗?”章煜不置可否,阿好转而道,“那该好好准备午饭,您也快点儿起来吧。”
章煜哼哼了一声,“抱一下再起来。”阿好像看痴儿一样的看了章煜一眼,转身出了屋子。被无视的章煜没有享受到起床拥抱,只能就这么起身,而后轻车熟路洗漱梳洗又坐下自己吃了早饭。
替阿好浇过了菜果,无视了自己鼓捣的那片不争气的菜地后,章煜又替他自个在院子里种下的两棵枣树浇过了水,宁王带着凌霄出现了。凌霄再见到章煜,当下身子就抖了抖,却不得不立刻摆出笑脸,随宁王一起与他行礼请安。
听到了动静的阿好恰巧厨房端了煮好的荷叶茶出来,笑着请宁王与凌霄到正厅坐。阿好招呼他们喝茶,自己再去了厨房端了和章煜昨天一起去打猎时摘了的野果给他们尝。
虽然章煜并没有看她,但凌霄仍是止不住的头皮发麻、呼吸不畅。等到阿好再次去厨房时,坐不住的凌霄借口要帮忙,跟着阿好一起出去了。逃到厨房以后,凌霄才感觉松下了一口气。阿好瞧见她的样子,感觉到了不对劲,便问,“怎么了?和宁王殿下闹不愉快了?”
自觉坐到灶膛后去帮阿好生火,凌霄无力的摆手,“没有,不用担心我,你在这儿……”看阿好春光满面的模样,她又佩服起这个人的知足常乐,笑了笑,“看你在这儿过得自在,我也想来同你作伴了。”
“遇到事了?”阿好一面做事一面与凌霄说话,想了想,压低声音问,“你不会是又逃出宫结果叫宁王殿下给抓住了吧?”说着也觉得不对,“宁王殿下的样子,瞧着也不像啊……”
虽然阿好并未完全说中,但是又一次逃出宫与被抓住了都没有错。凌霄一噎,恨不得掩面哭泣,越是可怜巴巴,问,“有那么明显吗?”
随便一猜,没有想过竟然猜准了。阿好也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就联想到昨天章煜说有急事要回宫,又迟疑着问凌霄道,“不是宁王殿下,是……陛下?”
凌霄一下子站了起来,探过身子握住阿好的两只手,泪眼婆娑道,“阿好,你是不是在这尼姑庵里修炼仙术,还学会了掐指一算,你教教我行不行?”
“虽然不该问,但是我一直好奇……你一来没有犯错,二来年纪轻轻便在太医院里有了一番作为,这样以身犯险是做什么?”阿好见凌霄罕有的面色严肃,自觉失言,忙说,“陛下既没有为难你,应当是无事,你不要太有负担。”
凌霄想起章煜同她列的那一条又一条的要求,哪里是……没有为难……可是她心里的秘密没有办法对任何人,哪怕是阿好也是一样。她垂下头,恹恹道,“没事,我还想得开,不会寻短见。”
用罢午饭,章煜念着要与阿好一起午休,拐着弯儿催宁王与凌霄离开。宁王拿自己的六哥没有辙,又劝不回人,只能带着凌霄就此离开。阿好心里惦记凌霄的事情,被章煜带到床榻上小憩的时候,问起他昨夜回宫是为了什么事。
“帮小十把媳妇儿堵回来。”章煜垂眼看着阿好,直接说出实话。阿好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说了出来,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沉默一瞬,问,“陛下是知道凌姑姑为什么要出宫?”
“可能是像你当初不想要朕一样也不想要小十。”
拿甚喜翻旧账的章煜毫无办法,阿好不得不装傻闭眼,将脸埋在章煜的胸前,瓮声瓮气道,“好困,奴婢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