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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弟。”石抹福果亲昵的拍拍李桓的肩膀,“你名字叫桓,俺籍贯桓州,都有一个桓字,岂非缘分?”
“你还救了俺表姐,也算俺萧家的恩人了…”
金国灭辽之后,为了削弱辽朝贵族的影响力,改契丹耶律氏为“移剌氏”,改萧氏为“石抹氏”。
不过,移剌氏和石抹氏在私下里,仍然自称耶律氏和萧氏,以示不忘契丹旧俗。
只是在正式场合,比如官场,才无奈的用移剌氏和石抹氏。
石抹明安一家作为契丹贵族,本不是关中秦人,而是塞外桓州人。
李桓侧头看着石抹福果,见他胖呼呼的圆脸笑容可掬,一脸憨厚之色,不禁也报以飒然的笑容。
两人初次见面,又身份悬殊,却像是一见如故。
只有李桓回过头来时,目光才露出一丝刑警惯有的审视之色。
这位出身高门的契丹少年,看似人畜无害,长相也很可喜,可是他身上没有什么肥肉。
胖归胖,体脂率却不高。
而且,他两手虎口和大拇指,茧子本来应该很厚。
之所以说本来应该很厚,是茧子被削剪掉了,不仔细看不出。
可李桓还是发现了这一点。
石抹福果是个练习武艺之人,而且…很勤奋!
他削掉手上的茧子,显然是对外掩饰自己的勤奋。
之前李桓就发现,此人下盘很稳,和自己一样。只有精通弓马之人,才有这样的下盘功底。
以他刑警的观察,石抹福果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想到此人的父亲石抹明安,李桓就释然了。
李桓知道,石抹明安看似是金朝忠臣,其实早蓄异志,几年后就叛金投蒙了。
石抹明安不是被俘叛金的,他是在出使蒙古时,主动投靠成吉思汗的。
显然早就在准备反金了。
石抹明安是金朝第一带路党。他不但投靠蒙古,还出谋划策,让蒙古抢到了金朝辽东的五大牧场,获得战马一百多万匹!
失去了辽东五牧,原本战马充盈的金朝,一下子变成了“缺马国”,军力大降。
石抹明安还将金军情报尽数泄露给蒙古,导致金军野狐岭大败,丧失大量精锐,被迫转入战略守势。
石抹家族对于蒙古灭金,可谓功不可没。
所以投蒙后,石抹明安父子也受到了重用。
作为契丹贵族,石抹家族的选择无可厚非。因为辽国亡后,金朝对契丹人的压迫和猜忌很重。
契丹人沦为了金朝的马奴,大量契丹人在辽东替金朝养马,受到女真人的监视。
毕竟,契丹人曾是女真人的主子。女真人最怕的就是契丹人翻身。
契丹人几次反叛都被镇压,换来更残酷的压迫。
虽然极少数契丹人受到了金主的重用,可说到底也只是安抚广大契丹人的政治策略,做给人看的。
类似吉祥物。
契丹人骁勇善战,是金军的重要兵源。金军灭北宋,契丹兵是主力之一。所以金人不敢把契丹人逼入绝路。
可即便是耶律履、耶律阿海、石抹明安等契丹族大臣,官位虽高,也没有真正受到重用。
耶律阿海,也是主动叛金的,是第二个重量级的带路党。
但一句话说回来,金朝猜忌契丹人再正常不过。因为契丹人是历史上复国欲望最强烈的胡族。
辽亡之后,意图复国的契丹人,前仆后继。契丹人的复国故事,简直是史诗级的。
我大金不防着能行么?
女真人作为统治阶层,腐败堕落太快,战斗力下降的厉害,就更加忌惮契丹人。
在李桓看来,此时的石抹家族,已经决意反金了。
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李桓分析,可能是因为金章宗废除契丹文。
在金朝,契丹文和女真文、汉文是三大官方文字。
可就在几年前,金章宗下诏废除了契丹文的地位。
此举引起了契丹贵族的强烈不满,让他们心生怨恨之下,丧失了对金朝的最后幻想。
不少入仕金朝的契丹贵族,对金朝心灰意冷,密谋反金。
李桓一边敷衍着热情的石抹福果,一边开启刑警的职业思维,推理一个可能。
结合蒙古灭金、南宋北伐的历史,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金朝后期,高层出现了不少反金秘密势力,内部已经漏洞百出了。
暗流涌动,谍影重重。
这些反金秘密势力,以契丹人和汉人为主。
其中,契丹反金势力主要想投靠蒙古。因为契丹人和蒙古人系出同源,都是游牧民族,天然有亲近感。
而汉人反金势力,主要是想叛金投宋!
就是后来投降蒙古的汉军世侯,一开始也是想投宋的。奈何南宋太不争气,把他们推到了蒙古一边。
石抹明安家族,应该就属于密谋反金的契丹势力。
这是一个反金秘密集团。
石抹明安家族,肯定是这个秘密集团中的主导力量之一。
还有耶律家!
耶律阿海可是主动投金的。算起来,他还是耶律寅娘的族叔。
这也能解释,为何接下来几年,石抹明安、耶律阿海等契丹贵族,就像商量好的那样,大批叛金投蒙,给金朝造成了很大破坏。
想通了这一层,李桓就想通了,为何耶律寅娘和石抹福果,会对自己等人这么热情。
他们想招揽自己!
自己和三个堂兄,精通武艺,弓马娴熟。而且又是仇恨金朝的汉人。
当然有笼络招揽的价值。
“李兄。”石抹福果打断了李桓的思绪,“你们就住在这个西园。”
他指着周围的亭台精舍,“这里春光正好,也算一个安静明媚的去处。”
这是一个典型的关中院落,青瓦赭墙,池水潋滟,花木掩映中,遍植果树、槐树、樱花、柳树,明艳大气。
虽然只是一个偏院,却已经比云家和李家庄强的太多。
石抹福果十分殷勤的笑道:“俺再拨出十个奴婢,伺候贵客起居。到了这里不要拘束,只当到了故人之家。”
他又指指北边一个院落,“那是演武场。李兄,你们都是喜爱武艺的吧?那里有各种兵器,箭垛,马匹,你们尽可以去耍。”
“萧兄太客气了。”李桓试探着说道,“萧兄也练习弓马武艺么?”
“俺?”石抹福果神色尴尬,“俺能练得什么弓马武艺,太辛苦,也就是偶尔玩耍一下。”
李桓闻言,呵呵一笑。
戴着苏幕遮的云裳,却是暗自撇撇嘴。
姐不信。
萧福果十分周到,屈尊降贵的亲自安排住宿、奴婢,一点架子都没有。
李孝真和李孝成非常感动,连说萧郎君为人仗义,平易近人。
李孝先却是神色淡淡的,还给李桓递了一个眼神。
李桓也不奇怪。三个堂兄之中,就数李孝先心思最细密。
萧福果忙碌了好一会儿,无微不至的安排好李桓等人,这才以主人的身份告辞。
并且约定,下午申时三刻参加夜宴,他会亲自来请。
李桓把他送他西园门口,目送他肥胖的背影消失。
……
却说管家七斤盐出了明安府,来到西市,找到贩卖熊掌和驼峰的商家,交了订金订下货物,要求即刻送到府中。
接着,七斤盐穿过西市场,在一个街边茶楼换了一身衣帽,就去了蒲察府。
不久之后,七斤盐就出现在蒲察怀真面前。
“二郎君。”七斤盐半跪行礼,“启禀二郎君,今日移剌寅娘回到石抹府了,她安然无恙。”
“本郎君早就知道了。”蒲察怀真兴趣缺缺,“上午才见过她。蔡家八兄弟真是废物,连个女人都制不住,竟让她逃了回来。”
“还有其他消息么?没有就赶紧回去,免得石抹福果起了疑心。”
“郎君过虑了,也太看得起他。”七斤盐不屑的笑道,“他就是个酒囊饭袋,整日家只知道山水八珍。”
“酒囊饭袋?”蒲察怀真眼睛一眯,“不见得吧?小时候他可不这样,难道如今就成了只知道吃喝的废物?不是八岁看老么?”
“石抹家对陕西五路的契丹乣军影响很大。俺们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石抹明安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的儿子能是个省油的灯?”
“还有什么消息?”蒲察怀真露出考较的神色,女真人特有的细长眼眸,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头狼。
“还有!”七斤盐赶紧说道,“移剌寅娘还带回来几个人,大受礼遇,说是他们救了她。看样子,那几人都是好手。”
“其中一个少年,名叫李桓。移剌寅娘很看重他。”
蒲察怀真笑了,露出一颗虎牙。
“俺就知道,他们不是移剌寅娘新买的奴才。他们没有奴气。那个李桓,更是有点特别。”
“你回去好好打探。尤其是那个李桓,给俺盯紧了。俺对他很感兴趣。”
“是,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