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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巍生得粉面朱唇,举止风流,和狐朋狗友顽笑间常常被唤作“季美人”,此时钩起一双桃花眼儿半眯着,尽是慵懒的神色,红唇沾染了清酒愈发红润,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来。
陆景之尽管瞧不上这地方,可也不得不承认这酒确是好酒。睨了一眼没个正行的季巍,深知对方不尽兴玩一玩是万不肯踏出这扇门的,将酒杯里的美酒一口喝尽,拿了折扇便准备离开。
“你别说,沈家的那个姑娘,倒真真是绝色,瞧瞧这脸蛋、这身段,尝起来这滋味……啧,想想就……”季巍半躺着,一脸的心池荡漾之色。
话未说完,便觉得脸上一阵巨疼,季巍“嘶”地一声跳了起来,五分的醉意也硬是去了三分。
低头一看,地上竟是一只绣了丛兰花的女人小鞋,方才阿兰跑出去时匆忙间落下的。
“好你个陆景之,敢这么对你小爷,你给小爷我等着!”季巍气急,蹲下捡起那只鞋就用力向陆景之脑袋上丢去。
陆景之往后一挪便轻易躲了过去,不得不说季巍这回是真的使上了大力气,砸中了陆景之身侧足足半半个人高的大花瓶,花瓶原地晃荡了两下,终是没有稳住,“咔擦”一声便倒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
门外守了半晌,生怕里头出事的鸨母听到这动静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心翼翼地敲起了门。
“两位爷,我的几个女儿亲手下厨做了几道菜,还带壶好酒来,两位爷可要尝一尝?”
陆景之眯了眼看着季巍,眼神犀利透着警告,“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说着便不再理会季巍,大步流星地跨出了院落,唬了鸨母和几个女儿们一跳,纷纷让道,生怕殃及了池鱼。
陆景之心知季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其实并没有那个心思,可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夜静更深,独自走在桃花巷里,对面四个轿夫抬着顶轿子远远迎面走来,擦身而过时轿帘突然被风吹起。
陆景之察觉到轿子里的视线在盯着自己,回望去时轿内却一片漆黑,丝毫看不清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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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沈母听着沈钱均匀的呼噜声半宿没睡,天微微亮时便再也躺不住,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唤人进来伺候洗漱,刚套上了衣裳,便差人叫了钟凝姑姑来问话。
钟凝姑姑说了昨夜的事,那时沈缘福未同钟凝姑姑细说,再多的钟凝姑姑也不知晓,沈母听了半截经过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沈缘福昨夜睡不安稳,到了晨间倒是睡得沉。
房里窗柩处拉上了厚厚的两层帘子挡住了外头的光线,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被钟凝姑姑特意嘱咐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待沈缘福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唤了守在外间等着伺候的琉璃,有小丫鬟拉开帘子,阳光照在窗柩上,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沈缘福看着就知道时辰不对。知晓母亲思绪多,定是一早便会起来,然后一个人胡思乱想,昨日睡前特意吩咐了琉璃辰时叫自己起的。
“什么时辰了?”沈缘福蹙着眉头看向琉璃,难得地对身边伺候的人露出不悦的神色。
琉璃本就胆小,这回又有些心虚,被沈缘福这么一看心怦怦乱跳,手脚都不知道该搁哪好。
“回,回姑娘,巳时一刻了。”声音怯怯地,还带着些颤音。
沈缘福心里有气,可看着琉璃脑袋低垂着不敢看自己,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一时便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急着去见母亲,沈缘福便索性回来再处理琉璃的事。
“你先下去吧,把雁儿叫过来。”
琉璃翡翠两个是从小在院子里伺候的,与沈缘福同岁,等钟凝姑姑她们那一批的到了年龄发嫁了,便把两人提了上来做了沈缘福身边的大丫鬟。
雁儿雀儿两个比琉璃翡翠还小三岁,虽说也是进房伺候的,多是和琉璃翡翠一起,听她们吩咐搭把手,除了琉璃翡翠告了假不在身边,还没有单独用的时候。
琉璃一听便呆住了,原以为是无足轻重的事,再没想过向来好性儿的姑娘会生这么大的气。
“……姑娘……”琉璃眼里滚落的泪珠一颗比一颗大。
院儿里原来的丫鬟婆子便常常拿琉璃的金豆豆说笑,动不动就一颗接一颗跟不要钱似的,停都停不下来,为此小时候倒没多少人敢欺负她。
沈缘福心下不忍,可早有的想法好不容易寻着了机会,索性心一横,扭过头去不看她,生怕自己心软。
“下去吧。”
琉璃边往外走边用手背抹了泪,不想让人看笑话,可越想越伤心,泪珠子忍也忍不住,干脆捂了脸一路小跑了回去。
在屋子里整理的几个小丫鬟们大气儿也不敢出,手下动作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翡翠进来时已经听说了方才发生的事,在路上时原还准备帮着劝劝姑娘的,那本就是夫人那边的意思,吩咐下来别吵着姑娘,好让姑娘多歇会儿,琉璃可不是自作主张。
可这会儿看姑娘颦眉不语,倒说不出劝慰的话来。
罢了,姑娘虽说性格绵软,可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且看看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陆景之:有个那么爱哭鼻子的丫鬟,主子肯定也爱哭。
沈缘福:我一般不哭的。
婚后,看着夜夜哭到筋疲力尽的沈缘福,陆景之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
好怕小天使们太纯洁看不懂啊。内心有点慌脏……
☆、果馅蒸酥
沈缘福洗漱完后便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翡翠给自己通头发。
翡翠手巧,妆镜里沈缘福及腰的长发在翡翠手里尤其听话,两三下的功夫便服服帖帖了。
沈缘福今日赶着去母亲那里,便让翡翠梳个简单的就好,反正今日也不出门去。翡翠应了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两三下将头发挽起来后簪了一根碧玉簪便完事了。
雁儿进来时心里还有些忐忑,看了眼翡翠,见翡翠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安心了些。
“姑娘,可要让摆早膳的现在进来?”
沈缘福当做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微微转动脑袋看着妆镜里自己略微有些模糊的倒影,这么多年她对翡翠的手艺一向是信得过的。
“让她们直接送到夫人那里去吧。”想了想又问,“今日可有果馅蒸酥?”
可巧方才雁儿进来前正好问了今日的菜单子。
“昨日点心刚用的果馅蒸酥,今日灶上便没有做。果馅蒸酥费不了多少工夫,姑娘要的话现在去吩咐灶上一声,一会儿工夫便能送上了。”
沈缘福点了点头。“弄好了也是一样送到夫人那里去。”
今儿早上睡得好,睡足了气色便好,沈缘福便也懒得涂脂抹粉,简单梳弄过后便带着翡翠雁儿两个去了母亲那里。
沈钱去了铺子查账,沈元宝一家和沈临风也是一早就来问过安,坐了会儿现在都回自个儿院子里去了,只余沈母一个人在。
沈缘福人未到,吩咐送来的早膳倒是先到了。
沈母一眼就看懂了女儿的意思,笑着和身边的刘嬷嬷感慨:“看看这丫头,都说女儿贴心,果然没说错,只是一眨眼就这么大了,快成了人家的人,也不知道还能留多久”。
刘嬷嬷年轻时瘦削,脾气也爆,如今老了倒是成了个老好人,脾气愈发好了起来,这两年整个人身上都长起了肉,足足有原来两个那么宽。
看着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刘嬷嬷也跟着笑起来,脸上的肉跟着抖了抖,满目慈祥。
“还是夫人福气好,看看咱永修县里头,能有几个像咱家姑娘这样孝顺懂事的。”
自襁褓里小猫儿一样大小的一点点看着长成这么大的姑娘,在刘嬷嬷心里自然是哪哪儿都是最棒的。
沈母知道这话是刘嬷嬷偏了心说的,可有谁不喜欢听人夸赞自己女儿的,当下脸上便是满心满眼的笑意。
“咱姑娘就是嫁了人也是在咱们永修县里头,来回一趟还不方便?到时想姑娘了便让姑娘和姑爷回来小住段时日也不是难事。”
说到这茬,沈母便想起前几日还和老爷商讨过的,想着还是招个入赘的方便。
嫁出去的姑娘再怎么也没有三天两头带着姑爷回娘家住的,无端惹人非议,再说了总归没有放在眼前的放心,谁知道在背地里自己没有看到的地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正这么想着,丫鬟便来通报说姑娘已经进了院子,沈母便吩咐了将桌上装在食屉里的早膳摆出来。
一屉热气腾腾的蟹黄小笼包,一碟排得整整齐齐的酥炸虾仁球,一盅枸杞山药粥,三小碟酱菜是酱鸭、笋脯和酸瓜齑。
香味瞬间弥漫了整间屋子。
沈缘福刚踏入屋内,沈母便一把拉住了女儿的手,“乖乖儿快进来用早膳,都这个点儿了还空着肚子,哪来的力气?”
沈缘福早想好了说辞。“娘,我昨晚回院子后吃了宵夜的,今日起来也不觉得饿,你看这要不是走了几步哪儿吃得下去?”
说话间刘嬷嬷亲手舀了浅浅一小碗枸杞山药粥放在沈缘福面前。
“枸杞山药粥最是养胃,姑娘先吃口山药粥垫垫肚子再用其他的。”
“嬷嬷亲手舀的粥果然是比往常的要香甜许多。”
沈缘福接过粥吹了吹往嘴里送了一勺,不止逗乐了刘嬷嬷,连沈母也禁不住笑起来,拿手指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沈缘福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手里的小碗,拿了个干净小碗舀了几勺枸杞山药粥。
“我说真的呢,娘,不信你来尝尝看,我舀的是不是比平日里刘嬷嬷舀的香。”说着还俏皮地对刘嬷嬷眨了眨眼睛。
“哟,姑娘这话说的,老奴一把老骨头哪比得上你们鲜骨朵儿一样的小姑娘,我啊还是拾缀拾缀寻间破房子养老去吧。”
这话说得满屋子一片笑声。
谁都明白是姑娘故意逗夫人开心呢,夫人最近胃口不好,姑娘这是想着法儿让夫人多吃两口。
“你把刘嬷嬷气跑了我可饶不了你,你们一个两个的可指望不上。”
沈母喝了两口粥倒叹起了气来。“你大哥一家子马上要回京里去了,你二哥那里前几月又断了音讯,至今没有个消息来,你三哥又是整日里不着家的性子。”
沈母往常并不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也就私下和刘嬷嬷说说,今日一时没忍住。
“娘,您可别偏心,我日日在府里陪着您呢,您这样我可是要吃醋的。”沈缘福正好喝完了一小碗粥,放下了手里的碗,故意嘟起了嘴跟娘亲撒娇。
“我的乖乖儿长大了,等不了多久出了门子可不就剩下我一个?”
不知为何,听得沈母的话,沈缘福脑海里想的竟是昨夜里那个陆公子一脸正色说要来提亲的样子,不禁脸上一热。
看着女儿小脸一点点泛红到耳根处,沈母知道女儿是害羞了,说了这一句便岔开了话题,“瞧瞧这小嘴,刘嬷嬷快让人拿两斤油来给姑娘挂上。”
“娘,您可舍不得。”
刚说完这一句,早先沈缘福特意吩咐的果馅蒸酥送来了。
这果馅蒸酥是沈母的最爱,一口咬下去里头满是温热的果酱,抿了嘴吸一口唇齿间便溢满了酸酸甜甜的果香,甚是开胃,每次吃了这果馅蒸酥都能多吃小半碗饭。
又亲手为母亲舀了些枸杞山药粥,沈缘福自己挟起煎得金黄的虾肉球,里头用的俱是一般大小的虾米仁,一口一个刚刚好,外酥里嫩,一口咬下鲜汁四溢。
沈缘福又吃了两个,沈母怕女儿腻着便让人将虾肉球撤了下去,挟了酸瓜齑给女儿伴粥吃。
待两人用完早膳,刘嬷嬷见机便支走了屋里的人,自己也退了出去。
沈缘福原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不待母亲问起就自己主动说了出来,自然把爬窗那段只说是在一位公子的帮助下逃了出去,自己一路与那陆公子搂搂抱抱的也得略过。
沈母这辈子自十五岁那年嫁给沈钱起便被沈钱宠着,顺遂了那么几十年遇事也不爱往深里去想,女儿说的什么便都信了。
“这些日子可不准再出门去了。”
外头多少人觊觎着沈家的财产沈母不是不知,听完便下了禁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