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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的日子最终定下,就在十月初六这天。
本想借用“瑞隆祥商行”的船队作为搭乘工具,却因船只过大。大运河中段河道难以通行,以“瑞华兴”号排水量两百石,接近一百多的吨位已经出通行载量。
即使是其他几艘较小的,也在一百五十石左右,这些以近海航行为标准规格打造的海船,吃水较深要想在大运河里顺利通行,沿路过往的城镇桥梁都会成为限制的阻碍。
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唯有向通州黄家的船行租用船只。
黄家的产业几乎有过半掌握在秦风手里,明面上为了避嫌仍是走了一个租聘程序。
十艘一百石的商船,在十日内已抵达南京。
临行那日,由于仙鸯阁人员众多,被分成两批先后上京。第一批一百余人,加上从“瑞隆祥”旗下在南京各处,抽调出来的分行人员,也过一百五十多人。封华盟派出的护卫、泞园的护院与其他人等也有二百余人。光是运载行当货物的车架都有六十多辆,一路浩浩荡荡的穿街过巷,向码头汇聚过去。
另外,从福建、浙江、江西和南直隶采办的各类皇家贡品,当中不乏一些珠宝古玩与珍贵道家典籍,也都一一装箱经由官船押送上京。
新江口水师营寨,派出五艘百石战巡船,一路护送贡品与随行的瑞隆祥商行的船队。
……
……
仙鸯阁经过短暂的内部人员调整之后,二掌柜葛玥娘将会接过大掌柜之位,正式管理南京的这家总店。原来的大伙计叶秋,因才干突出升为京师分号二掌柜,小孙接任大伙计的职务,跟随上京。
四小生中的“戏法师”立一凡、“戏曲师”左子林、“话剧师”丁涵、“杂艺师”柯帆。四花旦中的“歌乐师”白晴、“舞乐师”上官倩、“戏曲师”宫千雁、“话剧师”杨如萱等八人,乃是酒楼里的中流砥柱。此次全部随迁至京城。
这日阳光明媚,百里无云。
港口边沿百步之外,已经被官兵和锦衣卫布防的几道警戒线,与外界隔离开来。那里只有八艘官船和十艘挂着瑞隆祥的民船。正在有序不乱的装载货物。
不少的人员也开始66续续在上船,此时南京部司和应天府各个大小衙门的官员,竟有数十人之多,聚集在那里等待送行。
与其说是为了督运上供给皇家的贡品,不如说是为了送别秦风。送别仙鸯阁那几位重量级的歌舞戏曲大家。
这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可谓是红透了江南半边天,对于他们的不舍甚至是过了秦风本人。
秦风等人的待遇,在此后一段长时间内,都在坊间广为流传,成为民众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
望着那些渐渐散去的官员们,站于舷桥边上的席妙柏唏嘘感叹:“想不到你在短短一年间,竟在南京官场积累下如此深厚的人望!看看那些大员们,一批一批的轮候者与你道别,不管是吏部大臣。还是军部都督,亦或是那个没卵子的太监,都对你格外的看重啊!更别说那些争先恐后向你示好的小官员,看来你这位江南才子之名,就算是去到京城。想必也是很吃香的!”
秦风甚是有些惆怅的回道:“只怕都是不怀好意啊!想想之前,那些人还威逼利诱我留下,不过也是为了他们各自的利益罢了!当中哪些是真心实意待我的,能有几人?”
席妙柏倒是不屑的别过脸去,望向船头正在吹着江风的白晴。
秦风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为何跟着来?邬前辈和雪瑶都回了武昌,一年半载都不会再出山了。你不应该回去山庄。好好专研你的医术学问吗?”
席妙柏不耐烦的拍开他手,努着嘴说道:“喏……谁让你如此无聊透顶!好给不给的,偏偏给了他们消息说神门那些余孽,有可能藏身在山东?你明知道这是他们的忌讳!虽然师傅已不大在意了。可印迟师叔是个偏执狂!这下如你所愿,他老人家也跟着去了!”
“那这关你何事?”
席妙柏大笑而起:“京师繁华古都,沿途诸多山水美景,我席妙柏又怎能错过?闷在山庄那么多年,本公子可不想再虚度年华,浪费了这一身好才华!”
“哎。你能去我是欢迎的!”
“怎么?莫非你是在担忧玲儿?她此次跟着去也是放心不下郭婵婉,算算日子……她也该到了京城!如果一切顺利,等到我们抵达京师,找个机会探探她的近况!玲儿为人也是懂分寸的,就是想去看看她。”席妙柏知道秦风在担心莫玲儿,会不会因此给她带去麻烦,而产生的忧愁。
“知道了,我愁的并不是这事!”
两人相谈之时,赵凯前来禀报,高宁有请!
秦风转身看向另一面,并排着的一艘官船之上,高宁正扶着栏杆欢快的招呼着。
两艘船只之间,搭着一张垂直横板,方便过往。此刻,货物依旧还未装载完毕。高宁作为督查留在了船上,那些贡品当中也有他从四处搜刮而来的。
“他怎么还不走?”秦风呢喃道,只是脸上扬起笑意,已经走了过去。
从舷板上走下甲板,高宁便满脸笑意的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秦老弟此番上京,虽说是为了商行的生意。可你的大名在朝中也是颇具知名度,不仅受到严公的倍加重视,连皇上都点名要召见你,殿前赏赐。看来,你此番不但是财运亨通,就连仕途也是一片大好啊!”
秦风拱手道:“这一切多得高公公提携!若不没有您在圣驾前美言几句,秦某也是难得这天大的殊荣啊!想起即将要进宫面圣,真是惶恐无措啊!”
“哎,在皇上面前只要尊上守礼便好!该说的不该说的,事先拟好个说辞,要尽挑好话说。报喜不报忧嘛!就是严公那里反而不太好说话了,此人的心性不太好揣摩!反复之心比变脸变得还快,虽然你立有功劳,可仍要谨慎说话。这个老不休呀……某家也不好过分招惹的。”
“多谢高公公训诫之言。秦某记住了!噢,对了!这次的贡品采办,看来也是颇为顺利啊!满当的三艘大船,抵京之后……定会让皇上为之满意!”
高宁拍拍他的手背:“那也有赖秦老弟啊!若没有你的好计策,某家哪能如此快的采办好贡品?哼!那些个豪绅地主……真是一群养不熟的大鳄!也是该好好敲打一番了!借着这一次机会放放他们的血。给他们长个记性!他们从底下搜刮而来的那些不法之财……是属于公家的,是属于皇家的!怎能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不法之徒,如此吸取民脂民膏!必须要打压,狠狠的打压!”
看着对方义愤填膺的骂道,秦风点头称是,心里却也是骂了个遍……你高宁从中得到了多少好处,还没说呢!大头都是你捞了,拿出个零头来充当贡品,领了个好名头向嘉靖帝交差邀功。
虽然借这个机会,打击了一些对头势力和作恶多端的一些地主豪绅。可实际上那些被祸害了的百姓,依旧是属于被剥削的弱势一方,也是无可奈何。
皇家的每一次下派采办差事,必然是引起地方动荡的一次扰民恶事。
这次正好遇上了这种事,期间所见也是惨不忍睹。官府逃避视而不见,太监以采办为名四处搜刮敛财。除去那些实际不多的作为上供给皇家,大部分都是中饱私囊,肥了自己的口袋。
一路上有官船护送,也讨了个方便。秦风也不便于过多的干涉这种事,毕竟是他无法去触碰的。
片刻。秦风便转了个话题,有些不安的问道:“不知……郭氏之事……大概如何?秦某这两月来,一直是寝食不安啊!哎,恰逢这次又要上京!那个。若是皇上知晓郭氏与我……咳咳!多年来,委身屈下在商行里为我办事,会不会因此迁怒与我啊!”
高宁一脸愕然,握拳捶着自己的手心,叹息道:“这个嘛……或许会有些影响皇上的思考。但是身为臣子,私下揣摩皇上的心思。实则大逆不道之举!某家,也不好说呀!不过嘛,秦老弟还是别多想了!如今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黄大伴黄公公这人……某家还是清楚的!他呀……无论是大小事都看的十分通彻,长着一副金睛火眼呢!因此对这种皇家禁忌……也是十分谨慎的,多费些时日也是正常不过的。
哎呀,某家的话还是多了些,本该是不能多嘴的!看在秦老弟不是别人的份上,不该说的也都说了!此次去,你也是撞上个好意头了,这时候也是吉利的不能再吉利了!说不定会有双喜临门呢!呵呵……指不定还可以官运亨通呐!那时,可别忘了某家呀!怎么说,咱们都是流过血,交过命的人,某家甚少如此与人交心的,你是唯一一个。某家可是将你看做自家人了!”
“呃……深蒙高公公看重!借您吉言!正因这事重大,秦风也是忐忑心里没个底。嘿嘿……也罢了,某下唯有怀着一片赤子之心,去面见皇上。至于结果怎样,那也只能是翘以望,自求多福了!”
“嗯!这就对了!心里无愧,何须惧怕?”
秦风心里苦笑,感叹这些太监都是活成了人精,说着如此无耻的话竟然还不脸红羞死!
不料想,在准备起航做最后检查之时,有人给高宁传来了急件。
本是一脸闲情的高宁看过那份急件之后,竟然会有些意外张了张嘴,半晌也没回过神来。秦风向他请示了几次,这才缓缓的吸了一口凉气,说道:“朱纨吞毒自伐了!”
“谁?!朱、朱纨……朱大人,吞毒自杀?”秦风甚至觉得听错了,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讶之色。
高宁点点头,给过那张急件:“是的,朱纨朱子纯死了!皇上其实有密旨,要某家看好这位执拗公!这不,刚刚被释放出狱不久,在长洲县老家待命。这圣旨他日再下,究治朱纨死罪是怎么也逃不过的!想必也是不堪受辱,便就以这等方式了结了自己。可叹可惜呀!”
“哎!想来也是!莫不是那些政敌对他迫害过甚,面临绝境之际……以他为人,也只能是一死以表清正之身了!”
“噢?秦老弟,也觉得这位执拗公……是个贤臣不成?难道,真是蒙冤而死?”高宁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秦风摇摇头,叹息:“说不清楚了!人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叹的是……今后荡平沿海倭寇之患的大业,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他心中感慨万分:朱子纯啊!怎么你竟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知道了这么一个消息,秦风心情顿时跌到了低谷!
……
……
“你这是怎么了?船队就快要启程了!躲在舱里这是做什么?”席妙柏找到秦风之时,他竟然在自己的卧室之中,将所有物品四处砸个烂透,狼藉一片。
文昊守着走廊,摇头示意:“他心情不好!”
秦风此时喘气不断,正在泄的气头之上。大呼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不等等我啊!你就这样死了有什么意义!”
席妙柏走进来一把将他拉倒一边问道:“你这是什么疯?谁死了?”
“朱纨!一个不可多得的贤臣就这么冤死!我是不是太自负了?!我本该可以阻止他的!我本该处理玩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之后,第一时间就该去找他的!太晚了……太晚了!我都在想些什么啊?我真不应该如此大意!他本该可以不死的!你知道吗?朱纨吞毒自杀!
他没有死在屠刀之下,而是自己选择了自杀!这就是清流派大儒的做法!迂腐愚忠!不可救药啊!”
“……出了这种事,你就算怪责自己也是无补于事的!一个人既然要自杀,你如何去救?你不是安排了人在他身边的?”席妙柏得知这个消息是高宁传来的,而不是出于秦风的那些密探,便有些意外。按理来说,不可能比高宁的消息还来得晚才对。
“罢了罢了!死了也好!如此执拗之人,救得了一次,也救不了第二次!我还能如何?!张上师啊!我已经尽力了!你不能怪我啊!哎!真他娘的烦心透顶啊!去到京师……想必又要给张治这个老家伙,念叨个不停了!”
秦风向木墙壁上擂了几拳,朝着文昊吼道:“开船!怎么还不开船啊!那些混账的官船……到底还要拉扯到什么时候?莫非要等到黑夜了再启程不了?!从这里上京可要三千多里的路程啊!!混蛋!!我一时半刻都等不下去了!!”
“给我开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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