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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毫没有要解释这其中的误会的意思,厉南烛还故意笑眯眯地往顾临安的碗里夹了些菜,一副贴心的模样,看得周围的人,面上都不由地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甚至还有人拉着小二,让他给两人送上了一盘“连理枝”。
顾临安:……
视线在面前这盘并不在自己之前点的菜单上的东西上停留了一会儿,顾临安抬起头来,朝着厉南烛露出了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临安的样子,厉南烛突然控制不住地浑身打了个冷颤,莫名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厉南烛看了顾临安一眼,很明智地装作没有看到桌上那盘刚端上来的菜,果断地再次将某个老人拖出来给自己挡灾了:“说起来,段老真的不考虑一下我们家卓九吗?”
再怎么说,他也是在对方那里失了“清白”了不是?
“以他的年纪,能够嫁……额,娶到这样一个比他年轻十多岁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吃亏,你说对不?”按捺下唇边的笑意,厉南烛努力作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来,好像真的在为对方考虑似的,“还是说,他其实已经有家室了?”
其实以段老的年纪来看,这可能性着实不小,这世上能做到一个人孤独终老的人,毕竟还是不多的。只不过之前段老不管怎么跳脚痛骂卓九,都没有提到这一点,厉南烛才会有此一问。
“段老的夫人,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顾临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了厉南烛的问题。
段老和他的夫人是青梅竹马,从两人都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只是,段家一直是京城名门,而他的夫人的家中却在段老十七那年家道中落,沦为平民。
然而,三年之后,段老却不顾家中人的反对,娶了她为妻,且一直未曾纳妾。那大概是这个自小被教导循规蹈矩的人,第一次做出这种堪称出格的举动来。
成亲之后,两人恩爱非常,第二年,段夫人就为段老诞下了一双儿女。段老曾经说过,那是他这一辈子里面,过得满足的日子。
只可惜,后来段夫人染上疫疾,只陪着段老过了二十个年头就去了。
“这么多年来,段老也一直没有续弦。”而这么多年的坚持,自然也不可能因为一个突然冒出来,说着要娶自己的女人而改变。
说到这里,顾临安不由地轻叹了一声。
段老之前之所以会对他下逐客令,也有他提到了让对方续弦这事的原因在里头吧——哪怕这只是个随口而出的玩笑。
那个伴着段老走了人生的一小半的女人,大概是那个古板的老头子,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柔了,即便是他,也触碰不得。
顾临安的话音落下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厉南烛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瓷白色的酒杯,好半晌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天底下,哪儿都不缺多情人。”
所以这世上,才会有那样多的美好佳话。
“人间自有真情在,听闻此等美谈,当浮一大白!”厉南烛说完,大笑着饮下一杯酒,那畅快的模样,不知怎的,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染力,让顾临安的心中,都跟着变得开怀了起来。
以从前从不会有的姿态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顾临安忽地笑了出来。
如这般的心情,他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即使是当初登临帝位之时,他看着底下匍匐在地的众人,心中也只有达成预想中的终局的淡然,而非获得一切的欢畅。
有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令他生出那样的感受了,却不想今天,仅仅是一件他早已知晓的事情,竟让他感到了这种久未体会过的心情。
或许……想个法子,把面前的这个人,绑在自己的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放下手中的酒杯,顾临安双眸弯起,掩去其中浮现出的思索之色。
不过是个戍守边疆的副将,想来若是今后他问周朝要人,也该不会有太大的难度才是——哪怕对方有着其他的身份,他只要使些手段,也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先不论其他,有这样一个能够让自己生出畅快的心情的人在边上,总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看了面前的人一眼,顾临安唇边的笑意加深,举起酒杯朝她微微一扬,便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虽说这般饮酒,确实有些粗豪,但不得不说,相比起斯文的品酒来,自有一番别样的痛快。
不知是否察觉出了顾临安的心思,厉南烛的双眼微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壶给自己又满上了一杯。
两人就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没有开口说话,却有种难言的默契。
没多久,桌上的两两壶酒就见了底,厉南烛就招来了小二,让她又给添了两壶。
“段老不行的话,林秋怎么样?”趁着店小二去拿酒的当儿,厉南烛又提起了这话茬。
既然段老不愿,她也不会去逼迫什么。尽管她确实喜欢看热闹,且也知道分寸,别人没有那个心思,她可不会凑上去添乱。
“他可是占了我们柳将军的便宜了来着,”想到了什么,厉南烛忍不住咧了咧嘴角,“按照你们那儿的说法,难不成不该负责?”
顾临安:……
尽管因为某些人瞒得够严实,他至今还不知道那天他被厉南烛带走后,林秋到底对柳含烟做了什么,可之前林秋就看了人家的身子却也是事实。这话,他还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由头来。
“不然的话,何靖怎么样?”一点儿没了刚才的气势,这时候厉南烛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笑嘻嘻地探讨着,该把哪个人给捆了送去成亲,“他都把人家的聘礼收下了,总不能在最后当一个负心人吧?”
顾临安:……
他突然觉得,媒婆这个职业,很适合眼前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厉南烛:啧,好想把人直接抢回家。
顾临安:嗯……该怎么把人拐到手?
这是一出相爱相杀的大戏(大雾)
☆、第30章
像是说上瘾了似的,厉南烛居然还掰着手指头,把那谁和谁成亲之后的好处,给一一列举了出来,那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要是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真以为她在商讨什么要紧的大事呢。
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头小啜了一口,顾临安只一句话,就把厉南烛后面没说出来的内容给挡了回去:“这并不是你我所能够决定的事情。”
所以就算她在这儿和他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有任何用处,毕竟这怎么着都是别人的私事。
当然,要是顾临安真想,直接拿身份压人,下旨指婚也不是不行,但他实在是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更何况……目光好似不经意一般地扫过面前笑得一脸无害的人,顾临安垂下眼帘,掩去其中浮现出来的笑意。
这个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有打消打探他的身份的念头啊。这一句句的,都在试探他手里头的权力,究竟有多大呢。
只可惜,他这会儿是不可能把这事告诉她的。不然的话……把人给吓跑了怎么办?
皇帝这个身份,终究是被世人给捧得太高了,他无法确定,在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面前的这个人,还能否与他同现在这样相处。
将杯中的酒饮尽,顾临安抬头看向厉南烛,一双眸子微微弯起,蕴着醉人的星光:“不知南烛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
他可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只是想要看热闹。
视线在顾临安沾了些许酒液的双唇上停留了一会儿,厉南烛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好半晌才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女有情男有意,成人之美,岂不美哉?”见顾临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显然一个字都不信,厉南烛不由地轻咳了一声,又加上了一句,“而且还能增进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不是挺好的事情吗?”
顾临安:呵呵。
继续掰,他倒是想看看,她还能想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
被顾临安好似看透了一切的目光给看得有些心虚,厉南烛摸了摸鼻子,没敢再继续瞎扯:“这种事情,总得先有第一桩,才能有第二桩,第三桩不是?”
她本来也就没想过自己的这点子心思,能够瞒过对方。
“和亲的事情,自古以来便有之。”虽然看那些人对顾临安的态度,对方肯定不是什么备受冷落的角色,事情会比较麻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对吧?
有点可惜的是,这家伙总是不接她试探的话语,让她无法得到什么实质的信息,想为今后做准备都没法子。
轻轻地啧了下舌,厉南烛有点头疼。
要是对方真是太子之流的人物,她是不是还得先想个办法,把人给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听到厉南烛的话,顾临安的目光一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略微扬起,似是心情很好:“确实,且其中有不少被传为美谈。”
尽管那些被送去和亲的,多为政-治的牺牲品,可在这长久的历史当中,也不乏有人从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更何况,若是和亲之人本身便是出于自愿,那就更没有所谓的“牺牲”一说了。
只不过……以这乾元大陆与天启大陆非同寻常的情况,到时该是哪一边的人,给嫁到哪一边去?而且,要是真谈和亲之事,林秋与何靖的身份,还是太低了些,实非最好的人选。
在心中暗自琢磨着朝中有哪些身份足够的人,此前还尚未娶妻的,顾临安唇边的笑容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深意。
于双方都不愿开战的时候,以和亲来维持面上的和平,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他是决计不会让厉南烛,用和亲的名义入他的后宫的——他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头上,安着别国的大义。
该是他的,就得全部都是他的。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弯了弯唇角,顾临安难得拿起酒壶,主动给厉南烛倒了一杯酒,惹得厉南烛都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在划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抬手摸了摸下巴,厉南烛表示,自个儿看上的男人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都有点猜不透对方在想些什么了。
也不知是否看出了厉南烛在想些什么,顾临安弯起双唇,朝她露出了一个如春风般温和的笑容。
厉南烛:……
都说见美人一笑,如处和春三月,为什么她面前这位美人一笑,她却觉得后脊背发凉?
厉南烛觉得,一定是眼前这人笑的方式不对。
盯着顾临安看了好一会儿,厉南烛突然弯眸一笑:“不过,果然不管怎么笑,都好看得要命。”
“……”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家伙会没有征兆地来上这样一句,顾临安顿时就是一怔,蓦地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皮相很好,也时常有人称赞“一表人才”,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直白地说起这一点。
看着厉南烛那带着纯然的欣赏的双眼,顾临安的眉眼不自觉地便柔和了下来。
人都是喜欢听溢美之词的,此话果真不假。
只是……他这样,算不算是被调戏了?
依旧没有习惯这个国家的女人的行事风格,顾临安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然而,还不等他下结论呢,厉南烛又开口了:“你再这么笑,我就当成是在勾引我了啊?”
看着面前的人这样子,她的心里头都痒痒了。
顾临安:……
很好,现在他可以确定,他就是被调戏了,呵呵。
嘴角略微上翘,顾临安斜睨着厉南烛,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被突然响起的一声醒木敲击声给打断了。
“今儿个,咱们就来说一说,那政帝当年与韩国,在长辽的那一场战役!”
转头朝发声处看过去,顾临安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酒楼的正中,已经围了一圈的人,一个看着像是说书先生的女人坐在一群人中央,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热茶,一把扇子,以及一块刚刚被放下的醒木。
“估摸着这城里的闲人,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吧?”看到这架势,厉南烛忍不住嘿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她还看到了几个坐在酒楼的角落里的大御男子,正好奇地等着说书人开讲呢。
对他们来说,这个地方的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新奇与不可思议。
“大家都知道,那韩国不过方寸之地,全部人口加起来,都还没有大周一个县城的大。”这话当然是夸张了的,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去在意这些,说书人当然也是怎么吸引人怎么说,“咱们陛下心善,不愿见那地方的百姓受苦,派出使者前去劝降,结果那群宵小包藏祸心,竟然还将来使扣留,假意归降,却在暗中勾结秦国,妄图借此机会,暗害陛下!”
“被严密看守的来使无法将消息传递出去,陛下当然不会知道那群贼子心里头报的都是什么想法,为表诚意,亲自带人前往长辽接受归降。眼见着她就要踏入那秦国与韩国一同布下的陷阱当中……”说到这里,说书先生却突然停了下来,环顾了一圈周围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继续往下说的人,故作神秘地一笑,慢悠悠地端起茶喝了一口。等到吊足了胃口,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