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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厉南烛越是这般姿态,她心里头的怀疑就越是浓厚。
——要是真没什么,这家伙至于这么遮遮掩掩的吗?
但是想到先前对方带着周若离他们过来时的模样,明白对方的身份定然不低,店小二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多什么嘴,更何况,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再怎么着,也牵累不到她们头上。
心里一番计较,店小抬头来,看向厉南烛:“这位客官,”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底下有人找您呐!您赶紧下去瞧瞧吧!”
她是没那个胆子当什么救美的英雄,但是把人给支开,为里头的人创造个机会这种事情,还是能做得到的。
听到店小二的话,厉南烛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哦?”
她也不动作,就那样稍显懒散地倚在门上,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人。
知道她在此处的人,这会儿只有花辞树一个,而对方显然是清楚她来这里干什么的,除非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肯定不会让人来打扰她。而真要是什么要紧事,对方哪还能在下面傻等着?
看着眼前这人稍显躲闪的目光,厉南烛唇边的弧度略微扩大:“那人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听到这话,店小二眨了眨眼睛,“就大概三十岁,眉毛挺浓,穿着黑色的衣服,应该是客官您认识的人吧?”她一点儿都没有停顿地说完,好像真有那回事儿似的,看得厉南烛的眼中都不由地浮现出了些许的笑意。
“但我不记得认识这样的人呢,”依旧没有挪动身子,厉南烛继续不紧不慢地逗弄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你帮我去问问,是不是找错人了?”
“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店小二顿时有些急了,“可是……”
“行了,”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给打断了,“既然有人找你,你就下去看看吧。”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外袍,一边走出来,顾临安轻笑着说道,“小二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店小二:……
看着拉开房门,站在厉南烛的身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顾临安,店小二莫名地有种自己的心思,都被对方给看透了的感觉。
……见鬼的她心虚什么?明明她是想要帮对方的忙好吧?!
“方才不小心打碎了两个杯子,”略微弯了弯眸子,顾临安再次开口,“我们会照价赔偿的。”
“啊?哦,那个啊,不值什么钱……”听到这里,店小二也知道之前是自己想岔了,这会儿顿时就觉得有点尴尬了。她看了厉南烛一眼,干笑了两声,丢下一句“客观你这样不便见客我下去说一声不过这么久了人可能不在了”之后,就一溜烟地跑了,那速度快得,连厉南烛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里的人,”看着店小二离去的背影,顾临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笑意,“很有趣。”
碰上这种事情,能够做到不袖手旁观的,天底下又能有多少?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带你们来这儿。”厉南烛闻言,笑着说了一句。
这家客栈,既不是京城里最好的,也不是名气最大的,就连与皇宫之间的距离,都算不上近,但比起其他客栈来,她更乐意住在这里。
只是,这一回,对方可真的是好心办了坏事了。
侧过头看着身旁的顾临安,厉南烛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实在是太可惜了,下一次,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注意到厉南烛的视线,顾临安轻笑一声,眼中的神色带着几分揶揄:“还想继续?”
厉南烛:……
就算自个儿心里头真有这个心思,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还是不由地老脸一红,有种挂不住的感觉。
不过,厉南烛也清楚,顾临安这话也只是打趣而已。中途来了这么一遭,原先再怎么有兴致,这会儿都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刚才应该让小二收拾了再走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厉南烛伸手接过顾临安递过来的衣物,笑着说道。
好在她和顾临安的身形差不了多少,否则她还得穿着一件里衣走回自己房里去。要是让花辞树给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她的机会。
顾临安没有接话,他盯着厉南烛看了好半晌,忽地开口说道:“对不起。”
不知道顾临安为什么会突然道歉,厉南烛有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做了什么需要朝她道歉的事情了?
许是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顾临安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清楚,自己刚才的那一句道歉,究竟是为了对厉南烛的隐瞒,还是刚才自己那险些越线的行为。
顾临安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他不可能做到,也不愿意这样做,他也很清楚,这件事,越早告诉厉南烛越好,但是不知为何,这个时候,他竟难得地生出了几分怯意,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口。
尽管并不在意厉南烛先前对自己的隐瞒,但顾临安心里明白,在发现这一点的那一刻,他的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许怒气的——那一瞬间,他不会去思考自己其实做了同样的事情,也不会去顾念厉南烛的苦衷,他只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与背叛。
而这样的反应,他断然不愿在厉南烛的身上看到。
反正就算他不说,对方总也会知道这一点的吧?实在不行,到时他让洛书白告知对方便是。
在心中轻叹了一声,顾临安感到有些好笑。他竟不知道,自己也有这般踟躇的时候。
果然,在感情的面前,没有人能够一直保持平常心,便是他,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对上厉南烛那略显担忧与疑惑的双眸,顾临安的心中一软,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几分。
侧着头思索了一会儿,顾临安突然开口说道:“我没有下药。”
“我知道。”厉南烛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要是对方真的在茶里下了药,她这现在就不可能这样好好地在这里说话了。更何况,她相信,这种两厢情愿的事情,顾临安肯定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听到厉南烛那没有丝毫停顿的回答,顾临安的心中不由地更加柔软。
对方这种无意识当中便透露出来的信任与温柔,最是醉人,让人在恍然未觉间,便泥足深陷,再难脱身。
看着面前这个眼眸含笑的人,顾临安仿佛被蛊惑一般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了对方的面颊,那从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直灼烧至他的心里。
“我喜欢你,”顾临安说到这里,倏地停顿了一下,“不,”他摇了摇头,蓦地笑了出来,“——我爱你。”
这种在以往觉得只有在诱哄他人时才会说出的肉麻话语,却在此时,这般自然地从口中说出,没有丝毫的滞塞。
第一次从顾临安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言语,厉南烛不由地有些愣怔。良久,她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抬起手覆在顾临安的手背上,唇边的笑容好似三月初绽的花朵,美得令人侧目:“我也是。”
稍显昏黄的光芒自窗户里撒入,为周围的一切笼上一层朦胧,有如梦境一般不真实。
“那么,”将顾临安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厉南烛直视着面前的人的双眼,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问道,“你愿意嫁于我,与我携手,共度余生吗?”
看着厉南烛那双写满了认真的双眼,顾临安有些微的发愣。刚才对方所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着,他的心中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讶,还有些“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正当如此”的安定。
分明按照御朝的习惯,这些话都该由男子来说,但此时此刻,顾临安却丝毫不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感受着从手掌下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顾临安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化了开来,温暖柔软得不可思议。
“来年二月是我的二十九岁生辰,”沉默了片刻,顾临安才出声说道,“你会来的吧?”
到了那时候,对方定然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
哪怕心中再动容,他也依旧没有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应承下来,就是顾临安自己,都对这个恼人的性子感到有些无奈。
但是,他更清楚,若是他这个时候应承下来,无论今后厉南烛知道他的身份后,能不能接受,都一定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无法放下心中的责任。如若对方因为双方的身份而不愿再与他有过多的来往,他此时点头,只是徒增两人之间的怨怼罢了。
顾临安不可能放任厉南烛断绝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却同样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将对方与自己束缚在一起。
——他甚至都不愿让这个人的脸上,出现任何后悔痛苦的神色。
小小地叹了一口气,顾临安上前一步,学着厉南烛曾经做过的那样,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对方的颈窝里。顿时,对方身上那惑人的香气,就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当然。”抬手将顾临安给揽在怀中,厉南烛没有在意对方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轻声回答。
她明白,坐在某些位置上,有许多事请,由不得自己轻易做主。顾临安这样的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如此,便已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二合一章,儿童节快乐!
嗯,儿童节不宜开车,就是这样(认真脸)。
谢谢归去来兮的雷,么么哒~
☆、第110章
又和顾临安聊了一会儿近些日子来的一些琐碎事情,厉南烛便告辞离开了。
周朝不比御朝,传承多年,许多事情都有了完善的章程与制度,就算当朝的君王连着十年不理会朝政,只要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灾祸,都不会出现多大的乱子。当前的周朝,尚且还有太多有待补足的地方,离不了上头的人。
厉南烛无论如何都是一国之君,先前在外头的时候就算了,现在既然人在京中,当然不可能再继续当甩手掌柜,把事情全都扔给别人去处理。
要真是如此,哪怕她手底下的人再中心,时日久了,心中也定然会生出怨气来。
所谓的重用与信任,并不是为了自己的轻松与玩乐,将对方当做骡子,日夜不停歇地驱赶推磨。那样的行为,不过是自毁城墙罢了。
同样身为帝王,顾临安当然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是以并未出言挽留,只是在与对方说了一些御朝的事情之后,便放人离开了。
尽管厉南烛从未明确地说过周朝的现状,但从对方言语间透露出来的那些信息,以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也能猜到不少——想必任何一个初建的国家,都有着类似的烦忧。而如今周朝的情况,在乾元大陆,更是没有任何前例可循。
顾临安无法给出太过确切可行的建议,所能做的,仅仅就是以当前的御朝,给对方提供参照而已。
至于究竟该如何将那些前人的经验,都给用到周朝上去,就得看厉南烛自己了。
而顾临安相信,厉南烛定然能够很好地做到这一点。
侧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厉南烛,顾临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略微扬起。
若是他此时的行为,被段老给知道了,定然又得少不了好一通说教吧?要知道,他这么做,几乎就相当于将御朝的所有不足与缺漏,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对方的面前,一旦厉南烛真的生出了对御朝不利的念头,双方信息的不对等,就会让他们处于绝对的下风。
如此说来,他对自己手中之物,实在是有点不上心啊,分明这也是当初他费劲了心思,才从别人的手中抢夺而来的。
想到这里,顾临安忍不住笑了出来。
果然,这个世上,能够让他在意的事物,着实是太少了。到目前为止,他放在心上的,唯有厉南烛一人。
看着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露出了笑容的顾临安,厉南烛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却是没有多问。反正能够让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事就是了。
“真是的,”抬起手轻轻地触上了面前之人的脸颊,厉南烛的双眸略微弯了弯,“每次你一笑啊……”她停顿了一下,感叹一般地说道,“——我的魂都快被勾走了。”
顾临安:……
和厉南烛那蕴着莫名意味的双眼对视了片刻,顾临安歪了歪脑袋,忽地开口问道:“是不是如果我自己直接过来,当初的‘美人计’就能更成功一点?”
听到顾临安的话,厉南烛忍不住笑出声来,显然也是想起了之前柳含烟闹出来的那个乌龙。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有趣,那么一群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住了那么久,她们竟没能弄清楚那些人故土的情况——分明就连御朝的皇帝的年号都问出来了,却压根没有想过,那些人口中的“大人”“陛下”,居然都会是男人。
所谓的思维盲区,大抵就是这样吧。在认定了某些事情的情况下,甚少有人会去思考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哪怕事后回想起来,就能察觉到其中处处都是漏洞。
柳含烟将御朝误认为是与周朝同样的女子为尊的国家是如此,顾临安没有将厉南烛一那书册当中的政帝联系在一起,同样是如此。
“要是当初来的是你的话,”故作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厉南烛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如今这大周的后位,就该有人了。”
看着这人煞有介事的模样,顾临安不由地感到有点好笑,却又莫名觉得口中有种吃了蜜饯般的甘甜。
“别送我了,”视线在屋里那乱糟糟的地面上停留了一会儿,厉南烛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笑意,“我去喊小二过来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