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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尧旭留心到了祁子臻的动作,伸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桌下的手,随后将西南将军要活捉祁子臻的事情告知秦功,问他的看法。
秦功听完后摇了摇头,推翻了此前祁子臻与宋尧旭的猜测:“此禁术对于‘十恶不赦’之人要求极为严苛,必须是内心已经已经没有善意的、纯粹的恶人,军师大人不符合这个条件。
“并且听方才军师大人所述,西南将军很可能就是此前窃夺现任王命格时选用的献祭者满足不了真正十恶不赦的要求,导致禁术没能彻底成功,命格只窃夺到了大半部分。”
解释完这个之后,秦功在他们提出另一个可能性之前又先一步否定:“另外此禁术只能使用一次,不论成功还是失败,若是再用第二次的话会导致强烈的反噬,使窃夺者自身的命格也被湮灭。”
也就是说,西南将军要活捉祁子臻不可能是让他献祭,也不可能是要窃夺他的命格。
那他又能是因为什么?
仅仅根据目前他们所知道的微少信息,在唯二的两种可能都被否定以后,他们暂时想不出第三种来。
“总而言之。”宋尧旭忽然开口,“这段时间里子臻就不要一个人独处了,以免发生些什么意外。”
如今他们距离西南将军的领地并不遥远,此前又有几次战役收归降兵与宋尧旭他们军队的人数增加,很难推断有没有西南将军的眼线浑水摸鱼进来。
祁子臻当然不想被抓去搞那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乖乖地点头应一下。
同样不喜欢神魔鬼怪之事的汤乐远将手中药碗放到祁子臻面前,说:“你还病着,就先不要考虑这些事情了。趁着汤药还没凉,赶快先喝了吧。”
祁子臻轻声道了句谢后,将汤药端起来小口喝完,熟悉的苦涩味在口腔中蔓延,倒是将他从方才的阴森行心境中拉了回来。
他放下药碗,又问:“那我们的军队下一步要去何处?总是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我最近也好很多了,白日里行军应当没有问题。”
目前乌蒙国派往凌朝边境地带的势力暂时都已经被清除了,西南将军那边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动静,他们下一步是要主动去进攻,还是退回城池防守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抉择。
在祁子臻发问之后,汤乐远与秦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宋尧旭。
他身为主帅,在这种事关重大的大事面前,还是他的决定最为重要。
宋尧旭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接近乌蒙国的西南边境。
西南将军是凌朝西北边境最不稳定的因素,他们一日不除去西南将军就一日不能安心。与其回去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争取更多的主动权。
不过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祁子臻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支撑他继续打下去。
此前祁子臻说他还可以留在营帐中本本分分当个军师,但有了西南将军这件事情后宋尧旭可不放心留他守候在军营里。
祁子臻也考虑到了这件事,在桌子下反手又握住了宋尧旭,轻声安慰道:“我身体还未差到这种地步,多注意些的话没问题的。”
一旁的秦功也在这时说:“这段时间里军师大人也有在好好调养,只要多加休息至少应当不会再出现之前的那样的情况。”
听到这里宋尧旭呼出一口气,柔和地笑了下:“那好。近日天气状况或许不太好,我们再休养两日便出发,如何?”
秦功与汤乐远都没有意见,祁子臻自然也是点头同意。
行程差不多敲定下来,汤乐远与秦功先行告退,营帐中又只余下祁子臻与宋尧旭两人。
祁子臻还握着宋尧旭的手,暖暖的温度自掌心传来,干燥温和,令人很有安心的感觉。
他微微垂下眼睫,卷翘的睫毛在眼底扫下一片阴影,遮盖住乌黑瞳仁中的情绪。厚实的雪白狐裘还带有毛茸茸的领子,裹在他的脖颈周围,更衬出他苍白的面容。
看着一份十分脆弱的模样,单薄削瘦的双肩更好似承受不住几分白雪的积压。
但宋尧旭知道他的性子远比他的样貌坚韧,能撑得住风雪中的无畏迎敌,又怎么可能被一点积雪压折。
宋尧旭笑了下,嗓音柔和:“我们的小军师可要同我一起商讨下接下来的行程?”
祁子臻听着他一如既往的声线,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底重新蕴出些笑意:“好啊。”
其实他方才确实又因自己的情况而感到了愧疚。
他身体不好,又多出一个不知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要针对他的西南将军,本就不好的境地雪上加霜,让他身边的人又要费更多心力照顾他。
换了谁,谁心情都不会好。
不过有宋尧旭的照常对待,祁子臻心底多少还是舒服一些。
他本性其实还是很好强的,并不想放任自己成为一个拖油瓶。
祁子臻轻吐一口气,起身去将之前的地图翻了出来,和宋尧旭研究前行的路线。
根据地图中的标注,倘若能够正常行军的话,他们距离乌蒙国的西南镇只有十日左右的路程。考虑到天气渐冷,每日行军路途有所缩减的话,最多也只需十五日左右。
而在凌朝的三个边境城池中,封枢郡与久右郡距离西南镇都比较近,行军路上粮草不足的话还可以暂时由这两个城池支援一下。
从此处到西南镇的路线不多,总体而言没什么太多选择,目前最主要的还是该如何对付西南将军。
虽然其实不太清楚命格是个什么东西,但西南将军窃夺了现任王大半部分的命格听着就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他身边应当还有从充平郡逃回去的呼延阳夏,比起单独的乌合图估计难对付很多。
而且西南镇是西南将军的封地,兵力雄厚,他们真要对上的话似乎真的胜算不大。
祁子臻与宋尧旭算了算他们勉强够得上两万的兵力,对视一眼后默契地选择先不提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
两人又确定出具体的行程规划,这才重新将地图收好来。
考虑到祁子臻还需要多休息,接下来宋尧旭也没让他再思考太多,陪他一同在营帐中看起别的书卷。
同样是为了行军做准备,接下来的两日时间里祁子臻都乖乖地多休息多喝水。
白日里宋尧旭没空时就去找汤乐远玩,夜间就到宋尧旭的营帐中去一起睡,而且一日三餐与三顿汤药也非常准时,吃得清淡养生,时不时还在营帐中练个剑当锻炼身体。
甚至有时他还会回忆着现世里学过的太极招式打着玩。
倘若不是没有保温杯和枸杞,他感觉他都可以过个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养生中年生活。
十一月十五日傍晚,边境的风总算稍有停歇。
明日早晨确定不会又突然下雪的话,他们就可以正式启程了。
刚刚用完晚膳的祁子臻站在营帐前伸了个懒腰,面色比起之前要更红润一些。
营帐内的宋尧旭走上前,无奈地笑着给他披上狐裘:“不多穿一件还跑来营帐门口吹冷风?”
祁子臻就乖乖站在原地,任由宋尧旭从他身后给他系上狐裘,几乎将他半抱在了怀中。
他嗅着鼻尖浅淡的香气,唇边溢出一抹笑,顺势往后一靠:“反正殿下不会让我着凉的。”
宋尧旭分出一只手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还是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他说着教育的话,但语气带笑,听着更多还是纵容。
祁子臻感受着身后宽厚的温暖,稍稍敛下眼睫:“照顾自己我还是会的,只不过是……”
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往下说。
从现世母亲逝世后他就学会了要照顾自己,也适应了独居独处的生活。
只是一旦有了一个可以让他放心依靠的人,他就忍不住一次次地放任自己沉溺期间,明明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是不应该的。
他迟早要离开的,又何必沉溺。
到时不过徒增伤悲。
宋尧旭不知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只是敏锐地觉察到他忽然低落的心情,以为他是想起以前在丞相府孤零零的往事。
他专心地替祁子臻系好狐裘,随后一手搭在祁子臻肩上,一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浅笑着说:“既然子臻那么信任我,我也要好好履行照顾你的诺言才行。”
听着他的柔声轻语,祁子臻收敛起原本的情绪,重新恢复方才心情愉快的模样,问:“殿下今夜是还有事情要忙吗?”
宋尧旭点了点头:“嗯,要去士兵那边处理些事情,我先带你去找汤乐远。”
临近要行军,宋尧旭要处理的事情比之前要多些,也不方便丢给工具人汤乐远,所以这两日祁子臻也习惯了到汤乐远营帐中去串门玩。
他没有说什么,主动牵起了宋尧旭的手,跟他一同出营帐。
不过他们刚走出去没几步,就看见了匆匆赶来的卫令申。
“殿下!”卫令申一见到两人,甚至顾不得留意他们相握的手,慌慌张张地大步上前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这是国师新寄来的信,朝堂那本很有可能出事了!”
卫令申之前曾经同他们说过,他们在传信时会设置一些不易察觉的暗号,就比如被揉皱的信封就代表着有不好大事发生,而揉得越皱事情就越紧急。
——卫令申手上这封信已经皱得摊都摊不平。
宋尧旭连忙接过信封,几乎是在触碰到信封的同时就开始拆信。
祁子臻也当即凑近,看着他从信封中抽出来的一张字条。
字条不大,上边的字迹潦草得简直像是一笔写完——
“皇帝病危,祁源政变,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