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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小公子神奇地转变了性子,不再与白素为难,她在府中的日子便好过得多了,夜里练功也日益长进。春暖的时候,还陪着韩攻和小公子出去放了一回纸鸢。
说来也怪,小公子脾气虽然乖戾,但是他和韩攻这位三叔的感情却很好,也许是他从小受到韩攻的照顾,所以素来亲密。春日阳光灿烂,韩攻让白素骑在他脖颈上,一面指导小公子收放风筝的引线,一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倒也暂且将各种烦忧抛却一边。
只不过,谢冰卿因为在本城名流当中放过话,众人皆认定韩攻正在追求于她,但七夕那日韩攻却无任何表示,使得谢冰卿面上很是没有光彩,她心中不满这件事,又不好自己过来说,于是在夫人面前诉了通委屈,谢氏便来提点韩攻。
韩攻无言道:“她要能给她摘星星的男人,母亲不如换个人试试,孩儿实在无那通天的能为。”
谢氏道:“冰卿那样说,不过是小女儿家害羞,想要你给她做个排场罢了,之前你下了她的面子,她心里过不去,你就看在母亲的份上,顺一顺她给她这个面子罢。”
这事让书院的人知道了,大家好心,便来安慰韩攻,蔡季道:“我替你画一幅星星把。”
韩攻答道:“你若能替我娶了她更好。”
纵使如此,众人还是积极替韩攻出主意,温越更是找了城中有名的玉石匠人,委托之采买物料,打算替韩攻用材料做一块星星。
温越的计划暂且瞒着韩攻进行,蔡季负责设计星星玉坠的图纸,温越出钱采购物料,程放则负责安排场景,秘密采购了烟火,包下了当地的醉仙楼。
这日夜里,程放将韩攻约出来喝酒,他先没提星星的事情,两人在高阁美酒佳肴摆开,夏夜凉风阵阵,烛光高照,甚是惬意。
见韩攻情绪不错,程放便提起谢冰卿:“你和谢氏姑子也算是知根知底,如今也快要水到渠成了吧。说实话,我见过你身边能容忍得下的女子,谢氏姑子算是最为长久的了,难道你当真一点点都不曾对她动过心?”
韩攻却问了个教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如何才算是动心,倘若对一个女人认识不久,却难以忘怀,时常违背一些原则去靠近她。这算不算心动了?”
问的人似有所指,听得人似有所悟,程放下意识地,便想起了那夜杀死的德清,红尘中来去的白衣女人,她显然为了救韩攻而来,莫非……韩攻所指的正是她?
程放也不知道为何,当时他襄助谢冰卿隐瞒了这件事,然而内心始终觉得不安心,他更是差人在城中寻找这名白衣女子,然而却始终没有消息。
眼见韩攻等待自己的答案,程放干咳笑了一声:“男人皆是如此,这叫做见色起意,想必你所指的那名女子,一定很漂亮罢。”
“是这样么。”韩攻若有所思,漂亮倒是其次,只是每当互相接近,总会产生一种相互亲爱之感,前所未有。他沉吟一番道:“我心中很是明白,表妹是一个最稳妥和合适的选择,知根知底,门当户对,脾气都很相似,只是我实在只当她作表妹,甚至不愿意同她多呆在一处。”
程放道:“那么,你一定已经有了愿意同她长相厮守之人了。”
“也算不算吧……”韩攻摇摇头,脑海中浮现出白素的影子,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夏夜的天空星辰明亮,坐在醉仙楼二楼的阑干旁边,可以看见对面隆通寺塔上星星点点的光芒,这些一层层的灯笼渐次点亮,将宝塔装点得金碧璀璨。
韩攻呆望了一阵,才从心事中过回神来,隆通寺不是早给废弃了么?这会儿却有人在点灯。
大街上,也有不少路人注意到了,都在驻足观看塔楼上的灯光。
程放却笑着说:“这些都是温越替你准备的,再过半柱香,你表妹也该到了。”
韩攻诧异地看向他。
程放从袖中取出一枚物事,一块剔透的玉瑛雕刻成的四芒星星坠子,交在韩攻手中。
“我原打算像老温他们一样劝劝你接受这段姻缘,可是感情之事,终归难以勉强,否则我也不会到了这个年纪仍然未娶。我实在不该帮助谢姑子瞒着你,其实那日你在德清跟前遇险,出手搭救杀死德清之人并非谢家姑子,而是一名穿白衣裳的女人,我想你一定认识她吧。她才是你真正的恩人。”
韩攻震惊地看着程放,他淡定地吃酒剥干果。
“为什么瞒着我这么久?”“因为我身为男人,总归也有一丝妒忌心啊。”“那为何现在要告诉我?”“因为你若为了感恩而娶谢氏,且因此不快一生,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星星坠子在他手心折射出透明安静的光,韩攻低头望了一阵,忽然间抬头站起来:“阿放,我得走了,酒钱你替我付了。”程放微笑点头:“去罢。”
韩攻一阵风似的冲下酒楼,在楼梯间里,还同精心打扮上来的谢冰卿险些撞上。
谢冰卿见到韩攻一愕,随即展露笑容,甚是亲昵道:“表哥。”
她已经从带她来的蔡季处听说,今日韩攻和谢惟特地为她安排了一场烟火,更要送她星星的礼物,她自然满心欢喜。韩攻能对她展开如此细心的追求,日后传出去,也是流传的一段佳话了。
韩攻往旁边退了两步,没撞到谢冰卿,看了她一眼,脸色像是仓促,便什么也没说地擦肩跑过了。
倒弄得谢冰卿一脸愕然,她愣怔半晌,问身后的蔡季:“表哥他这是去哪儿。”
蔡季也很摸不着头脑,原先大家安排的情节里头,可没有这一段呀。
对着一脸迷茫的谢冰卿,他也只好道:“阿放有安排,我,我也不晓得。”
谢冰卿又恢复了笑容道:“真是劳你们费心了,那,我就在这耐心等着表哥罢。”
韩攻一路疾走,在他心中,已经隐约地明白,素素于他而言,才是那个最记挂之人!
此刻,他只想快些回到韩园见到她,一时步伐也慌乱了起来。
匆忙回到家,却听阿武道:“她同王妪去书院打扫少主人的屋子去了。”
韩攻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书院,那星星坠子捏在手中,甚是发烫,仿佛胸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迫不及待要交给对方。
一路上晚风习习,当他进入庭院,院子收拾得一切停当,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茅舍的屋顶上,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韩攻叫了她一声,白素回过头。
她习惯居高坐着,出于防止偷袭和便于俯瞰全局察觉来人的本能,此刻朦胧的夜色中,她的表情显得模糊而诧异:“你怎么来了。”
韩攻搬来梯子,也爬上屋顶,同她并肩坐着:“我来找你,你在这里作甚么。”
“噢,他们说今晚你要同谢家姑子表白心迹,程家郎君准备了不少烟花在寺塔上要放,坐在这里应该能看得到热闹,”白素很是奇怪,“你不应该在醉仙楼吗?”
“我去那干甚么。”
“给谢家姑子摘星星啊,”白素更诧异了,难道是事先没有商量好,“采薇说过了今晚,韩府马上就要办你和她的喜事了。”
“谁传出来的谣言,没影儿的事。老子摘狗屁的星星。”他有一丝丝不高兴,不知是因为白素的后知后觉,还是因为这件事竟然以如此之快的速度传开,他简直成了韩园的笑柄了。
白素却道:“怎么会是笑柄呢,这是郎才女貌的佳话,全城都会羡慕以后也会成为流传后世的美谈。你把星星送出去了吗?”
“在这里。”他摊开手,掌心一枚亮晶晶的东西忽明忽暗。
白素凑过来瞧,惊讶,不愧是蔡季设计的图样,好看是好看,可是……“怎么还在你这。她没有收下吗?”
韩攻不答,抿了抿唇,摘星星这种蠢事,怕只有谢冰卿会异想天开刁难人了,他打死都不会配合的。可是,倘若这世上真有一个人能让他干出这种蠢事来的,也怕只有眼前人了。
他默了下,盯着白素稚嫩的小圆脸看,仿佛一眼看到她变大后冷艳清华的模样。难道这就是阿放所说的……见色起意?
他有些弄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原本他拿着这颗星星,想要郑重其事地送给她,告诉她倘若非要如此的话,他只愿意给她一个人摘星星。
可是话到了喉咙口,心头却有些迷惑,变作了沉默。
白素还在继续问他问题:“你……是不是和谢家姑子又吵架了?”她猜测八成是如此的,要不然怎么会打乱一切安排,看来今夜回到韩园,又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了。
他依旧不作言语,心头乱成一团,也许这算是喜欢,又或许只是一时之间的冲动?
他得稳住自己,理清楚想法才是。
白素仍在奇怪:“其实,谁都看得出,谢家姑子对你还是不错的,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也很完美,内外兼修家世雄厚而且胸也很大。”
韩攻被噎得咳嗽,瞬间抛却杂念叫道:“……这关胸大什么事?”
“因为之前我觉得,你好像对胸这一块很好奇。”
“……你别含血喷人!大爷可没有把你怎么着过。”
这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会显得很突兀,可是从白素口中说出来,却又突兀中显得很自然,仿佛她从来就是这样直白不按常理说话。
白素盯着韩攻看,韩攻不肯认输地瞪回去,两人眼神无声交锋一会,他没办法,只好朝她正直的眼神投降。
“你不懂,这是人之常情,男人都这样。”他长吁一口气,避开了目光,算是一种认输。
白素点点头,好似学到了新东西。她的确不怎么了解也没有兴趣了解这些。
他想起初次见面时的“坦诚”,不由得一阵心虚:“你千万别随便给男人摸你的胸,再君子的君子,都会把持不住,这种情形不乱性的话就不是男人了。”
白素点头:“嗯,好我的胸只有你摸过。”
他崩溃了:“什么时候,你别赖我!”
“上一回你救我落水的时候。”
他惊讶,那会儿她还有知觉啊?他以为她都彻底昏迷了。
然后他意识到,他越是这样思考着关于她的问题,就越是陷入了以素素为中心的怪圈之中,从始至终,还都是他一个人在思考,并不知道她心内的想法。
“这个给你。”
白素低下头,他递过来的是那枚流彩玉瑛星星坠子。
“给我……?”
“反正没有用了,你收着吧。”
怀揣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内心有些微微的紧张,却说不清楚来由,懵懂地接过那枚星星,想起脖子上始终珍重佩戴的那枚虫玉,这已经是第二件来自他的礼物了,她知道自己会好好珍惜。
清风吹过,一时间两人都是无言。
这时候,东南面的夜空,一簇烟花升起来了。白素指向那边:“快看。”
那是程放温越他们安排的烟花,原本是要替韩攻给谢冰卿安排一场摘星星的惊喜的,此时此刻,却成了无心开放的花朵,两人一起坐在屋顶上静静地看那朵橘红色的烟花爆溅开,如同夜空里一朵渲染的彩色墨迹。
白素叹气:“可惜白折腾了,浪费多好的烟花啊。”
一点都不浪费,他想,因为他已经和她一起看过了。
又一束烟花在空中升起,绽放,那短暂又美丽的瞬间,却留下极接近永恒的深刻印象。他似乎醒悟,自己喜欢的并不是最相似或者匹配的,或者说人和人不像是量体裁衣,在外貌性格上有所合适就能够在一起,也并非利益交换和斤斤计较,而他和她之间,有着命运紧紧联系一般的缘分。
“嘭”又是一朵烟花绽开。
“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盯着她的侧脸,此刻她还是个小孩子的身体,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恢复正常人的大人的身体,她的来历复杂,又会带来许许多多的麻烦,两个人的背景是如此的不合适不相称,但是所有的障碍,他都不想去计算了。
那朵绽开的烟花在空中放出强烈的光,全城的人都在看,都在羡慕那安排这一切的手笔,同一片天空下,谢冰卿满怀恼怒又不安地在等待韩攻,而韩攻也在紧张地等待他心上人的回音。
白素转过头,脸上挂着笑意:“啊,你刚刚说什么。”
“……”
方才他的声音太过微弱,竟然被烟火的声音所掩盖。她什么都没听见。
他一阵气短,竟然没有心情再说出口第二次。“没什么。”
……
这夜,韩攻始终不能睡着,他想,平时她待他极好,甚至可以在危难时以性命搭救,想来对他的印象应该不坏。素素向来迟钝,只消天长日久慢慢对她旁敲侧击试探之,也许慢慢地,自然而然便水到渠成了。
然而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等。这日白素跟随王妪去集市采买小公子爱吃的糖果炒饼,路过茶馆时,见一群江湖汉子齐聚在茶亭内闲聊,这几人寥寥数语,便吸引了白素的注意——
“你们听说了没,南派剑宗的前掌门江遇白没死,还回来了!”
白素听得这句话,不由得浑身一震,站住了脚步。
“是啊,半年前我亲眼看到他们的弟子从白岳山下来发丧,如今竟然人死而复生,真叫人难以置信。”
师父!他老人家……竟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