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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觉梅长卿……嗯,我想到了梅长苏。
☆、第73章风云暗失色
柳承徽的毒暂时得到了控制,梅先生赶来之时,他已经陷入了昏睡。梅先生上来搭了一把脉,暂时平稳了,“公子,寒毒有南北两派,但置人于死的除了北派没有别人。所幸这位小童底子好,用针灸之法排出了体内毒素,暂时无恙了。”
听梅先生说,立在一旁的大夫稍稍松了口气。
他将柳承徽放下来,替小孩儿拉上了棉被,“有人到了衡阳。既然能在菜中下毒,必然是清楚了我在这里。”
“公子,恕在下大胆,替公子切脉。”这毒对大人是慢性穿肠药,梅先生担忧早在这之前,公子的药膳里便被人下了毒。
“等一等。”
梅先生敛了神色,又道:“公子,近日我在城外见到三人。”
不待他问询,梅先生唇角微张,“一个是中书令韩诀,一个,是一位侠客义士,还有一个,恐怕是……出逃的中书省柳大人。”
他掖着锦被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下坠。梅先生见状,唇开得更甚,“柳大人,似乎,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他下颌微扬,漆黑沉俊的眸有些震惊。
梅先生道:“是的,而且胎儿不稳,在下只能开了药方调理,但是长途跋涉已是不堪重负,若滞留城外也不利于养身,所以依在下愚见,还是……”
他苦笑了起来,“前几日暗卫说见到了青龙玉佩的主人,我尚且怀疑,有人偷走了她的玉佩。没想到……”她果真到了衡阳城。
只是,她为什么来衡阳?
“先生,若是她想留下这个孩子,我愿你倾尽所能帮她,若是她不愿……”
梅先生长身而起,一揖而下,“公子放心,她对这个孩子视之如命,有公子交代,在下自当尽力。”梅先生眉眼沉静如水,他既然是如此说,应当是把握很大。
他侧了目光,梅先生伸手邀他到桌边靠着,“公子身染寒疾,中毒太深,等闲医药当已是用之无益,这种寒毒可以说正是对公子你准备的,在下不才,斗胆请为公子医治。”
身后的大夫脸色已然十分不自然了,他为公子医病这么久,尚无起色,但凡懂医学医的稍稍望闻问切便能知道,公子这病压根没法治,若是能拖个一年半载自然是好,哪一日猝死也不足令人大惊小怪。梅先生虽说是世外高人,但毕竟也是一个凡夫俗子,哪真有什么灵丹妙药?
男人依言过来,任由梅先生扣上了脉。
夜色如水,轩窗外淡淡的白梅树影摇曳,宛如画在飘逸的紫帘上,一树一树盛放的轻姿艳态,将室内的药香都冲淡了少许。
月光正是皎皎清寒。
梅先生的眉越来越紧,而他却自若地望着床帐里酣眠的小人,梅先生收了手,沉声道:“公子不见她,是否因了这病?”他们多年知交,梅先生清楚他的性子,若是注定了要失去,他绝不会放任自己肆意妄为地拥有。
他薄唇微弯,“算是。”
“在下有把握。”梅先生一语惊四座,尤其还立在帘内的大夫,此时更是犹如被打肿了脸一般错愕惊愣地望着世外高人,他绝不相信有人真能医好公子的病,因这不仅仅是病,还有毒,两者天然融合,用任何药只是只治其标不治其本。
但凡懂医的都应当知道这一点,梅先生到底何来的勇气和信心说这样的大话?
就连男人也耸了耸眉,“先生,我不接受不确定的揣测。”
“公子,我的医术如何,你应当信得过。”曾经有一名因为用错药陷入假死状态的妇人,在闭息两日之后,尚且被他救活的,也因此江南梅先生之名几乎无人不晓。虽然第一次见面,他送去的病人梅先生没来及出手便咽了气。但他对梅先生的医术向来不怀疑,也清楚梅先生不打妄语,他说有把握,那便已然是十拿九稳之事。
“公子尽可相信在下。”梅先生颔首,“至于柳大人……因为一些事,她有些悲恸,孕妇若是常怀忧思,不利于安胎,公子你……”
“我不见她。”
他的执着让梅先生感到无可奈何。
“好。”
但柳行素此时已经到了衡阳城中,衡阳地处江南,传闻北雁南飞,至此歇翅停回。商埠水岸不少,来往交通轻便,因而算是湘南名城。韩诀那副性子,寻常酒楼容不下这尊大佛,他们打听到了落霞酒楼,但无奈被人包下了,韩诀傲气上头,心道这人架子还不小,便冷冷一笑,“真是好气派,敞开的酒楼竟然连生意都不做。”
于是三人到了另一家“回雁楼”歇脚,与落霞酒楼隔了一条车水马龙的长街相望。
夜里有侍女为昏睡不醒的柳承徽擦拭了身子,替他换了一套干净柔软的亵衣,柳承徽从出生就长在雄浑苍凉的漠北高原,常年风沙侵面,没见过江南风情,也没穿过这么柔软白净的丝绸,他睁开大眼睛,窗外日色熏熏,温暖地照在他的脚丫子上,原来自己又把被子踢了。
他用了老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经历了什么,“哇啊哇”地哼哼起来,手指还有肚子上被扎了好几个孔,疼死了。
柳承徽光着脚丫走下床榻,只见披拂的紫帘外,巧夺天工的俊美身影,正临桌书写,笔走龙蛇。早就听到他的动静了,男人回头,唇瓣微微一勾,“小家伙,小命保住了,再也不要同我交代你的遗言了。”
他们像忘年交一样,柳承徽“嘿嘿”地尴尬笑了笑,光着脚丫子走过来,趴在他桌上瞅了又瞅,“叔叔,你写什么?”
“你识字?”
柳承徽继续尴尬,“嗯……我认得我的名字。”见他笑而不言,他鼓足了一口气,将腮帮子撑大了道,“我、我还会写!”
“那好。”男人微笑,弯腰将他抱起来,放在膝头,“你写。”
他拾起纸镇,换了一张新的素白宣纸,将手中的狼毫笔塞到他的掌心,柳承徽骑虎难下,搔了搔后脑勺,脑子里想的全是一年前娘亲握着他的小手笔画的场景,人小不觉得分别是件这么苦涩的事,但昨晚经历了一番生死,柳承徽格外想念他娘,如此盼望她能在身边,现在伤口还疼着,却没有人给他吹吹。虽然他是男娃,娘亲不让人娇养他。
柳承徽噙了两眼的水花,一笔一划地写了三个字。
“柳姓?”身后的人沉吟着道,“好名字。”
被好看叔叔表扬了,柳承徽有点不好意思,身后的人捉住他的小手,“不过,你握笔的姿势不太对,所以下笔不稳,横不平竖不直。”他极有耐心的把他的食指推了上去,温热的手掌紧握着柳承徽柔嫩的白糖花般的小手,日色薄淡,将宣纸映出阳光的晴暖的色泽,柳承徽半截身子沐浴在日头里,全身暖洋洋的,再也没有昨晚寒毒发作时的剧痛难忍了。
“好看叔叔,为什么我写的和你写的不一样?”柳承徽仔细观察自己写的字,和好看叔叔写的字,总觉得叔叔画的是符咒。
他轻笑着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写的,是小篆。”
“什么是小篆?”
“就是——”
“公子。”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阿七的声音。
他低垂眉眼,“进来。”
阿七推门而入,一眼便见到这和谐的一幕,不由得尴尬吐了吐气,柳承徽则是一见到他便害怕,往好看叔叔怀里缩,他有点惊讶这孩子的反应,将他的背按住了,挑了眉眼,“怎么了?”
阿七道:“属下等人查到是何人下的毒了。”
“是谁?”
“账房那位算账的先生,他的胸口有突厥的狼印,我们把他押下去盘问了一个时辰,虽然未曾问出背后主使,但属下敢断定,这是栽赃嫁祸。”阿七肃容弓腰,几乎便没有立起来过,这令小孩儿既新奇又解气,原来好看叔叔这么厉害啊,这个大坏蛋在叔叔面前大气儿都不敢通一声。
男人的笑容发凉,“真有出息。”
阿七知道他说的是谁,便没有多言。
“凉州战报,周军大捷,想必他们班师回朝不远了。”他将放在一旁的宣纸卷起来,“这封信,你带人秘密送入上京城,交给魏太师。还有,我需要在三日之内动身前往上京,你让衡阳城埋伏的影卫提着剑,我们需要打一场硬仗了。”
这大周的天,无论如何变,一定不能被黑云笼盖。
他一只手虽然无法搅弄风云,但鱼死网破,也不是那么难。
怀里的小家伙将他的衣襟拉了一下,他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清澈水润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慧黠剔透。这个神情真的是,像极了某个女人,一般这个时候,她会打些什么坏主意?
“你说。”
柳承徽仰起小脸,“好看叔叔,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没等他说话,阿七突然发出一个惊疑的声音:“好看叔叔?”
凭什么他私底下骂他们“笑面虎”、“凶鬼”,对公子就这么谄媚巴结,一口一个“好看叔叔”,阿七抖了抖鸡皮疙瘩,还是被恶了恶。
他捏捏柳承徽的鼻子,“不可以。”
在他的小脸彻底垮下来之前,男人握住了他的手,“告诉我,你家里人都在哪儿,叔叔派人送你回家。”
柳承徽脸色一苦,哇哇惨叫起来,“哇,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娘找了后爹,我爹找了后娘,都不要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跟他妈一样是戏精。
下一章让男女主撞上?话说他们好久没见了。
☆、第74章兵荒终能逢
“公子,这……”阿七深觉这小孩儿三句必有一假,明明是只小狐狸,在公子面前却乖得像只兔子,要说他没有图谋,阿七都不信,若不是为了昨日他中毒,阿七说什么也要劝公子让他把这小孩拉下来严加审问。
男人抱着柳承徽,手臂松了少许,柳承徽沿着他的膝盖滑下来了,抹了抹小眼睛,“我就知道,阿娘不要我,叔叔也不要我。呜呜呜……”
他皱眉,握住笔的手微微一顿,只见柳承徽趴在桌头嘤嘤抽泣,他没来由心头不悦,“中毒疼成那副样子都不哭,不是说自己是男子汉么?”
“呜呜呜——”他反倒来劲儿,哭得更大声了。
“公子,要不属下——”
他如墨似画的峻眉沉然蹙起一波褶痕,“下去。”
阿七走了之后,柳承徽立马不哭了,甚至可以说笑吟吟地举着一张小脸,凑近,再凑近,他临窗而坐,身后风吹帘动,苦楝树满树的叶誊在紫影之上,婆娑起来,这么近,可以看清小孩儿浓密的睫毛,精致小巧,婴儿肥的脸蛋挂着两串泪痕,我见犹怜地爬过来,把脸他的怀里拱。
“这么怕他?他走了就不哭了?”
小手忽然爬上来,抓住了他的袖子,他微怔,只听见怀里传来一个委屈的瓮声瓮气的童音:“好看叔叔,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爹爹。”
才这么小,便没有亲生父亲……相比之下,他竟比他幸运。他莫名地涌上一缕怅然,弯腰将小孩抱起来,“叔叔要做的事,很危险。”
“嗯?”柳承徽像是不明白,危险是什么意思。
他抓住他的小手,淡淡的血腥气从喉腔肆无忌惮涌出,他苦笑地敛唇,“而且,叔叔也没办法,陪你一辈子。”
“你才这么小,人的一生,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和我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俯下目光,清沉的眸倒影窗外的树影日色,温然倜傥,柳承徽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话便觉得不高兴,耍无赖一样赖着,干脆装作听不到,他把他堵在耳朵上的小手拿下来,“听着,唯天下至诚,方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你和我有缘,我希望你诚意立身,盗窃的事,日后便不要再做了。你没有爹爹教你,这句话我教给你,你要永远记得。”
“我记得了……”柳承徽眼巴巴地扬起头,却只能看到一截下巴。
好看叔叔长得真的无可挑剔,比他们家最好的玉件还要剔透无暇,还要好看千千万万倍。柳承徽像流萤般的眼睛眨了眨,有些话他现在听不懂,但是叔叔说的,他一定都会记得。
……
韩诀在客栈睡了一宿,第二日起来后背便起了疹子,房间有股潮湿气,夜里还有不知名的花香,熏得他整个人不自在,韩诀吩咐下人去药铺抓药,正同柳行素和沈轻舟用膳,回来的人告诉他,“大人,城里所有药铺商埠,都被别人控住了,寻常药材我们能买得到,但你说的那个天香白玉膏,那几个掌柜的分明有,却硬是不能给。”
韩诀忍气,冷声道:“那小孩呢,丐帮的人到哪儿了?”
这才是沈轻舟和柳行素关心的,岂料这人却摇了摇头,“街头巷尾的叫花子我们都打听了,只有一个人是丐帮的人,他说前几日的确帮里有个小叫花子,但他性子野,不受帮规管束,一直偷东西吃,帮里的人便将他逐出了门墙。”
护短的韩大人容不得小崽子受到一点轻视,怒火隐然地站起来,“这帮人欺负一个孩子,也不看是谁的孩子,胆大妄为!”
那手下心道,这个小孩儿偷吃坏了人家规矩,也不算人家有错……但是韩大人让他把这话死死地咽了回去。
柳行素将筷子放下了,“师兄,我们亲自去问吧。”
“也好。”
韩诀见他们一问一答,竟完全无视了自己,忍不住咬牙,阴沉沉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