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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二爷立即转移视线,无畏地盯上了她那两堆能够深埋无数男人的波滔。他嘴不应眼,说的跟看的完全不沾边。大话说得很满:“五斤就五斤,这还是软边‘坐犜儿’,比硬边少了些脊椎骨,上了五斤,正好割完最好那一块。保证一刀下来,不多一两,也不少一钱!”
他这是要卖弄一刀准呀!一刀下去,误差只在九钱之间。
妇人的那两堆特别敏感,似乎晓得汪二爷盯着在看,也不见她踮动腰肢,就莫名地颠了两颠:“那你还在看啥?动手吧!”动手?对着看上眼的这两块热腾腾的新鲜肉?这大街市上,那不是找抽吗?
囋言子的妙处,就在于其含义可以多解,以故意造成的歧义,来彰显语言的多重美丽。所以忧乐沟人都那么酷爱囋言子。囋言子的高手,就是民间的语言大师,这样的语言大师,在忧乐沟多的是。
汪二爷大胆地扫描着她身上的沟沟坎坎,嘴里说的是:“我正在找下刀的地方。”心里想的还真的是下刀的线路。
这头猪是他亲手杀的,也是他亲手刮的,这半边猪肉的种种,早就烂熟在心中,他不必目视,心中就能通过一些毛孔为记号,划出了割刀应该走的整个弧面。
龙王镇有本事的男人,十有八九是曾经在陈总工程师的手下打过下手,偷过师习过艺的。汪家三兄弟都没有例外,他跟在家父身边打零工,从陈总工程师那里学来的,就有陈家心算术的前奏‘成竹在胸’。
待确信已经成竹在胸了,正好也说完这句话。他闭上了口,他才淡淡地收回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似随意瞄了那半边猪肉一眼,实际上已经看准了心中所想的那道刀路,这是眼见为实地核对窍门。
汪二爷看似漫不经心地走上前去,略微下蹲,左手疾张,一把就牢牢扣住了那块膀肉的末端中上部,右手那把略微有些弧度的薄薄割刀,竟然不是握在虎口,而是从食中指之间伸出来的,竟然是陈家二公子从劳动中创造出来的‘再有’把握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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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把握术,当不需要那么大力的时候,就以食指和中指间的指缝为第二虎口用,以减少虎口的过度灵活,主要以手腕来做调动,来加强精准度,对于力求精力求准来说,那是再有把握不过了。
那陈二公子。从来不隐瞒自己的独得之秘,他总是把自己的心得,写成一篇篇文章,全部公诸于众,乐意与所有感兴趣的人分享细节,还手把手教过汪二爷‘再有把握术’。
汪二爷用再有把握术运刀,随随变变就划拉了出去,从上到下,由表及里,透体而过,每丝每毫都是把心中所想照做了一遍。
一刀下去,何需第二刀。他划拉下来的那块二刀‘坐犜儿’肉,就像一尾活鱼被他扣住了鳃巴,还有点活活地抖动。
矮大娘一双温柔手,及时递上一根梭草搓成的腕子索,汪二爷右手释刀,连指甲都修得光光堂堂的手指,与她的纤手轻巧地一触碰,他根本就不像处子的表现,没有电闪没有火花,似有意似无心,似鸟飞无痕,线香粗细的腕子索易手,汪二爷无比从容地一掂量,“两钱!”
几十双眼睛盯着,谁也没有二话,这还是泡了水的,才有这个份量。
腕子索套上去,把肉挂在小抬秤钩子上一称,直接将秤号索移到五斤处,秤杆翘得高高地,站住了,再往后拨了一点点,立即站得四平八稳,连腕子索五斤零五钱!
哇!神了!
人群中炸了锅,不太相信真的会有一刀准能出现,这也太巧了!
一时间各种吵闹,汪二爷清琅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亮了出来:“有不信的可以马上再试,从两斤起价,一刀下去,误差超过九钱的,白送不收钱,但达到标准的,谁让割下来的肉,谁就必须要买走!”
还真有不信邪的,纷纷有人来试。
3★
汪二爷随心所欲,他心有定见,一刀准就是一刀准,会者真会,除了必须剔除的骨头外,百试百灵。不到半个小时,汪二爷剩下的大半条猪就通通卖完。
能卖得这么快,汪二爷还有一宗隐秘的宝贝,就是他的磨刀石,也是出自于陈总工程师之手,是陈总工程师从豆腐堰的深水之底起出来的,说是水磨石,磨刀不用水,开锋之后,只要一来二去,磨三下,就锋利了,比用棕皮子砂刀还要快,当然这一来二去的磨刀术也是有讲究的。
矮大娘并没有立即就走,她先是看着汪二爷大显身手,很是入迷的样子。
后来,她干脆化身成汪二爷的收银员。她言笑嫣然,一口囋言子不输于任何人,脸上更是光彩滟潋,葱白的指尖在一个个交钱的手上蜻蜓点水,清脆的笑声四处飞溅,很能活跃气氛。
有她在,汪二爷的生意好了一半。
汪二爷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收摊档。
他更没有想到只是跟在陈总工程师身边打了一段时间的零工,对他的心算之术连门都没有摸着,这时只为了想在大美人面前显摆一下,试上一试,蒙上一蒙,竟然被他成功了。
因了矮大娘这一块肉,汪二爷也是第一次,把成竹在胸心算术、再有把握握刀术、一来二去磨刀术和从通杀刀中悟得的割刀术结合得如此随心所欲,如此完美。
这个女人,难道是他的幸运星吗?幸运,谁不想?这念头一起,他就对这个女人埋下了很深的想法。
一刀准的成功,汪二爷立即像换了个人一般,那一刀以后,他就大大滴不一样了。他的信心像充气一般很快就膨胀起来,他整个人都变得大了,只觉得市场也窄了,油房山也低了,连龙王镇都小了,连矮大娘也不再像女人神一样,也只是一个可以獬犊的小女子吧了。
4★
为了把今天的生意做完,他用了近半个小时来压抑内心的膨胀,这一闲下来,他就放开了。
汪二爷只觉得他足下就是龙王镇的正中心,他要以这里为基点,埋下第一块基石,修一座大楼,成为他们汪家的杀行,他要霸占龙王镇的生猪屠宰市场。
环顾周围,尽皆是不足挂齿的人,那些平常总是在暗中竞争,从未分出明显胜负的同行,他们还是老样子,一个个滴都不知道要买到啥时候。
也就是一个矮大娘,她的丽色,勉强配得上他的万丈雄心。
说得囋言子点,他就像汪小二一样,突然间挬了起来,一种内在的昂扬,使他浑身充血,以往深藏在身心中的感觉神经质,通通活跃起来,天大地大,在龙王镇,我汪二爷最大。
就是此时,他似乎听得自己体内“嘣”地一声,有层一直死死地蒙蔽着他的厚厚怪膜炸破了,一股股从未看见过的深黑,从内心是爆髮出来,蔓延全身,特别是眼睛。
他的眼睛得前所未有滴深沉,眼界大开,这天也高了,前边那条通往简城的公路也更远了。
天,是一把大砍刀!天意是砍出来的!
路,是一把大杀刀!前程是杀出来的!
人,就得是把刀!要够锋利,够精准,刀刀下在该下的刀路上,才能出人头地!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从今天起,汪二爷不再二,我大!
汪二爷一挺,以往的种种条条筐筐稀里哗啦,通通崩塌,一座他内心自我狂长的大厦拔底而起。
黑老大的真正崛起,就是此时,也就是一块肉的事,所引起的。
自己不过是来买了几斤肉而已,这件小事虽然不知道对一个黑老大的催生有多重要,但矮大娘女性的感知还是特别滴敏锐:“汪二爷,你怎么啦?”
“哈哈,矮大娘,今天得好好谢谢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好的生意,也见证了我的一刀准。这样吧,这五斤肉就白送你了,感谢你给我带来的好运!”
“那怎么行,这是你的本事,以前怎么就没有人看出来,你是这么能的。再说了,你们赚的,都是血腥财,伤天害命才得来的,也不容易,这个钱你还是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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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钱呀,咱今天还真就不收了,不仅不收,我还得送货上门。反正我已经收档了,说吧,送哪里,是长生居的家里,还是这镇上某个地方?我这就陪着你,跟你送过去。”
“那好,就不跟你客气了,走吧。”
这时,汪二爷的老家,老农会大院子的汪家大院中,汪家的当家人老鱼猫子来到院坝中,冲着长房的屋子里大喊:“杏花,杏花,你出来一下!”
“吔,来啰!”忧乐沟另一位美貌能干的年轻女子系着围裙麻利地步出门来,“老爷子,有啥事?”
“杏花,你过来看一下,你说这是咋回事?我刚刚踩死一只偷油婆,你说它好好滴一只蟑螂,为啥流出来的血是红的!”
“红的!我看看,哎呀!太吓人了!怪事了!我八辈子都没有听说过,蟑螂的血还是红的,还真是红鲜鲜的!跟鸡血似的。哟,吓死人了!”
“就是嘛,我活的岁数也不算小了,也从来没有听过,更别说亲自遇上了。”
“哦,老爷子,我也想起来了,就在刚才不久,,我也髮现了一桩怪事,还在纳闷哩,都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见你们汪家祖坟上的野草长得太旺了,就通通拔了下来,堆了两背篼都装不完那么大一堆,我又特地扒了一堆竹叶去引火,在露天坝里把它们一起烧了。老爷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别不是竹叶太少引不燃吧?”
“哪有!你猜不着的,你看嘛,那些野草都还是活生生滴,我本来也怕竹叶还少燃不完的,就寻思着先把火点起来,等它们一边燃,我一边再去捞些竹叶加进去,也好节省些时间。不曾想,我才把火柴挨近了一点,轰地一声,我的妈呀,就像是点着了火药一样,火尾子一下就蹿起来了,要不是退得快,只要慢上那么一点点,就把我的下衣衣裳都要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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