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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策。
后世的人,绝大部分是看过三国演义的,三国演义里,写的陈宫背叛曹操,是因为曹操杀吕伯奢事件,是不对的。
真实的历史上,作为官N代,曹操与他的士族下属其实也算是其乐融融,陈宫张邈都是他合作愉快的老朋友,但一杀了边让,一切都改变了。
边让是名士,也就是后世的“精英”大V一般的人物,他的死在历史上关注度不高,原因自然很简单,死因语焉不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边让是一个非常善于伪装自己的人。
名声好,当然不是百姓说他名声好,而是官僚说他好,历史脉络是这样:西元191年,这个人看着天下大乱了,就抛弃了给自己发工资的朝廷,拍拍屁股回了家,嗯,也就是陈留,正好是在曹操眼皮底下。
可以想象,边让既是那种不负责任,又善于说些漂亮话给人难堪,最过的是,他说的话,哪怕说错了,也没人会去追责的。
这一点,看看乌烟瘴气的微薄就知道。
杀了边让以后,其他名士觉得不安了,在一片昏暗之间,原本他们只需要依靠士族身份就可以坐享其成的日子结束了,对于雄才大略的曹操来说,只会捞好处,关键时刻屁用也无的士族自然是在抛弃目标之中。
但这些士族还是非常敏锐的,发现了原本和他们出身差不多,刚出道就就任首都治安首脑官员的曹操,居然对同类毫无同情心,那么陈宫的造反也就非常正常了。
这在后世非常常见,无论是黄金荣还是杜月笙,都因为偶尔的给了某些文人一些他们卖鸦片开赌场,绑架开妓院所得的钱,几乎就是在打发要饭的,就被无数文人吹捧成仗义疏财的大好人。
原因其实很简单。
对于文人来说,宣扬有钱大老板仗义疏财,某日给了某个汉奸文人多少的钱,是多么让人热泪盈眶的事情。
他们自然是希望,推动这种文化,多有一些金主给他们钱花啊。
如果李向前真的释放了曹举人,那想必可以得到曹举人以及其同类的吹捧,无非是与民秋毫无犯,民心顺服,宣扬帝都的“仁义”,甚至直接投了都是有可能的。
但这样真的好吗。
对于帝都来说,真需要这么好的名声吗。
李向前忽然拍了拍旁边的一人,说道:“把我给你们讲的,小六子的故事说给这些人听。”
柯小南点点头,说道:“小六子是一个县官的儿子,县官到了一个县内后,就在一个案子里,打击了当地的豪强,于是豪强为了报复,故意在小六子出门吃粉的时候,勾结老板,诬陷小六子吃了两碗粉儿,却只给了一碗粉儿的钱。”
“小六子被逼问不过,所有人都是豪绅的人,都说小六子吃了两碗粉儿,于是气愤下,用刀子刨开自己的肚子,证明自己只吃了一碗粉儿,没有吃两碗粉儿。”
“但小六子死后,没人在乎,没有人在乎他到底是吃了几碗粉儿,他们只是想依靠诬陷小六子,败坏县令的名声而已。”
“这就是小六子的故事。”
柯小南认认真真的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敌人编造谎言,污蔑我们,是必然也是必须的,对此,我们不能盲目的应付,而是应该主动出击,不能与敌人在他们最擅长的造谣上面与他们对抗。”
阎应元忽然打了个寒颤,虽然不懂,但对于李向前给身边的人教导这种东西,还是觉得不舒服,其实这些事阎应元算是背锅侠,不过也是非常无辜的背锅侠人不是他杀的,户房的官吏才是幕后的人,虽然阎应元治理地方,打击不法分子很厉害,但如果他把手伸向这些缙绅,只怕一个帮手也找不到。
还是那个问题,省里巡抚衙门一号领导到了县里,喊完了冤枉的大妈也免不了被报复,你不可能让巡抚领导每天都待在县里吧。
李向前说道:“好吧,贵县如此执迷不悟,我只好请人来主持公道了。”
阎应元只好说道:“切勿如此,下官哪怕被县令责骂,也愿意帮您打开城门进城,但动了刀兵,可就……”
李向前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宁可害怕邢夫人,也不认为我们是讲道理的人。”
阎应元马上说道:“下官听闻了家乡的情况,深知北直隶在各位的治理下,很是兴旺,自然不会误会,奈何百姓……”
“我理解你,现在做事的人,都不容易。”
这次,阎应元没有多耽搁,马上去城下叫门,虽然花费了一点时间,但终究是喊开了大门。
将曹家的人作为挡箭牌,趾高气扬的进了城,虽然惊扰不小,但本就该如此。
我的人死了,如果轻描淡写的被躲过去,那才是大问题呢。
江阴作为一座江边的大县,地方是不小的,应该是经过扩建,事实上,江阴是当年胡宗宪抗倭的时候扩建过,甚至江边也有小小的炮台,只不过年久失修,同时没想到李向前先从南边过来的。
最重要的是,在明白了什么事后,都认为这是曹家的人的问题,为什么要为了曹家的人和人家结怨?图什么?
虽然户房的人一直围绕着林之骥鼓噪,林县令却毫不动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过作为一个科举败犬,甚至连未来都没有的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但有一条底线他还是认可的,起码不能让全城百姓惹来灾祸吧。
如果是外来盗贼,还是顶一下,但是谁都知道,邢夫人现在已经领的是北京的军饷,这样的无妄之灾,为什么要全城百姓和你共遭?
起码李向前在到了县衙门口的时候,还是很和蔼的,他发现握手礼还是有些道理的,通过握手礼,其实是可以把握到对方的心情与底线的。
起码林之骥面子上很不喜欢自己,但又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位不知道如何称呼,在帝都官居何职。”
“姓李,李向前,至于官职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非是一个普通的人民公仆嘛,倒是你,我进城后,感觉城内虽有大事,却并不慌乱,城内也无流民或者青皮作乱,大人还是治理有方的。”
“哪里,这都是……”
林之骥忽然想到,皇帝都没了,似乎自己没有可以吹嘘的人了啊。
“那么,咱们还是开始吧,我的人死了也有一个月之久了,不第一时间帮他们报仇,我是做什么也不开心的。”
大堂慌乱一阵,李向前站在正中,旁边就是曹家的人,被捆在那里,之前学兵们还狠狠的一推,让其跪倒。
林之骥想给李向前安排座位,不过被他谢绝了:“不必了,我坐了一天了,站着舒服点。”
“咳咳咳,接下来,我代表苦主,正式状告不良劣绅曹长青,于上个月初三,伙同其兄弟,户房书吏彭文正,蛊惑暴民,杀害我十一名宣传队成员,证据确凿,不知道贵县是如何看的。”
林之骥叹息一声,说道:“此事,还得询问一下本县户房书吏,嗯,谁知道彭书吏哪去了。”
刚才彭文正可是在他面前软硬兼施,从送钱再到要挟一应俱全,而且一出手就是几千两银子。
奶奶的,他一辈子苦读诗书,考了进士,一任县令才可以捞多少?
还得是这种几代人把持地方肥缺的家伙,是真能捞钱啊。
作为一个流官,林之骥也是无奈,总不能到了一个地方,就把地方上的胥吏都杀光了吧。
而作为一个专业性很高,而传递基本上是黑箱操作的职位,自然是世代被人把持,作为古代,只有纸张资料进行管理,同时交通不便,因此,典史就已经是官府所能调配的最低职位了。
“速速让彭文正来见这里问话。”
李向前指了指,“你们去两个人,如果拘捕,直接开枪。”
林之骥马上说道:“切莫如此……你们无论如何,都要将彭文正抓来,打死不论。”
林之骥也是真急了,摊上这么一个事情,谁不急。
曹长青此时却挣扎着,同时呜呜的朝林之骥使眼色。
林之骥选择了无视,在他看来,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人,最好都去死。
他这里任期过半,现在也毫无办法呢,如果还有帝都朝廷,还能有机会上调中央去,但现在,整个江南的官员也迷惘的很,他们打工的公司破产,现在每天上班,虽然还能领一份工资,但是谁也不知道,收购了公司的人会如何处置他们。
李向前倒是很满意,他将一大堆资料拿了过来,说道:“这些是我们收集到的资料,麻烦县令大人按照名单拿人,曹家的人基本上被我一勺烩了,不过彭家的人还在,还有那曹家的族人里面,骨干的十几人,基本上也要抓,就劳烦大人出手了。”
林之骥有些纠结,叹道:“奈何百姓顽劣,只怕是难了。”
李向前说道:“以林大人的本事,如果还管不了治下的小民的话,我就有些怀疑你的执政能力了,这个……”
林之骥马上挥舞起手中的惊堂木,吼道:“来人呐,快去,将这些人抓起来,要听帝都来的大人的吩咐。”
李向前又派出人,在快班壮班,还有招募的乡勇的队伍中,前去捕捉那些名单上的人。
李向前知道这有些难为人了,说道:“林大人果然是办事爽利,这件事在帝都,还只是走司法程序,如果可以在公堂上解决,那就是最好,一旦司法解决不了,你们包庇杀害了我们的人的凶手,那让军队出动,可是真就不好了,你的选择是最好的。”
林之骥一阵无奈,身处乱世,就是这种感觉吧。
林之骥说道:“这位长老,不如后堂说话,我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李向前摇摇头,说道:“还是审案吧,给曹长青松开。”
自然有人动手,将跪在那的曹长青口中的布条解开。
“我……”曹长青实际上好久没有吃饭,之前那口热粥他是一口也不喝,现在却说不出话来。
勉强能开口后,曹长青却是大叫道:“我冤枉,杀人的不是老朽,县令大人给我做主啊。”
李向前说道:“杀人诛心,下命令的人才更该死。”
曹长青不敢与李向前对视,而是一直和林之骥说话:“大人,当初大人也是默许的……”
林之骥赶紧撇清道:“住口,我哪有多说什么!”
李向前深深的看了这人一眼,彼此间心知肚明,这个林之骥不是同犯,一个坐视的罪名也是少不了的,只不过,还是得秋后算账。
曹长青说道:“那些妖人在本县到处妖言惑众,蛊惑暴民,学生我是以顺诛逆,太平天下,再说了,他们来历不明,乃是敌国之人的细作,我杀之,大人,如果连我都要问罪,那以后还有谁敢保护大明天下!”
林之骥虽然面子上没有变,心底也是戚戚然,的确,以他士大夫的看法,那些宣传队基本上就是类似于吃闯王喝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的货色啊。
李自成习惯的做法,就是派出细作,宣扬免钱粮的话语,然后被煽动的乱民就打开城门,一般财东都会遭到劫掠,十不存一。
而这些人大张旗鼓的,生怕人不知道的,宣传什么免除农税,简直就是疯子。
反正以林之骥的想法,是万万不会喜欢这种政策的,这些儒生都是嘴皮子上反商人,实际上谁不是找人挂名在外面开铺子?
所以,那些惨死的宣传队,死的也不冤枉。
在一个商业保守,商业利益集中在少部分人,完全依附于官僚的体系内,宣扬将国家税收的绝大部分放在商税上面……
那可真是找死。
曹长青摆明的也很简单,杀了我,以后不就是要任由这些人横行了吗。
李向前却在一旁补刀道:“有意思了,林县令,你来说说,是否认为江南与帝都是战争状态,如果你认为是战争状态的话,我立刻扭头就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