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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李德文一样,有同感的还有刚到泰安的谭嗣同,和王、张二人一同进了泰安后,三人邀约住在同一家客栈,或许觉得谭嗣同谈吐不凡,那王文英主动替他交了上房的钱,吃饭时也邀请他一起,三人开始熟络起来。
和谭嗣同一样,王、张二人到了泰安,也并没有找人办事,而是在街上闲逛,他们关注的是这里的行情,也详细了解着这里做买卖的规矩,相比之下,谭嗣同更加漫无目的。
不过谭嗣同的目光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告示所吸引,不但详读,回去还记下来,反贼的告示很让他惊讶,而这其中,兰婧王府的尤为让他触动。
废除银锭、银票,采用齐鲁银元的告示看似平常,不过谭嗣同却从中读出味道,这意味着兰婧王是要建国的步骤,一般来说,这种强行推行的货币方式,会引起民间的抵触的,不过在这里,谭嗣同看不到,没有私下用银子的情况,更别说大清的制钱了,这说明百姓是认可兰婧王的。
那齐鲁银元,谭嗣同仔细把玩过,不说精美,但兑换绝对公道,他大致盘算了下,兰婧王府银元兑换银子,亏了火耗时肯定的,由此,便可断定,兰婧王此举,毫无敛财之嫌。
税赋的告示,是谭嗣同仔细研读的,如果不是沿途未看见任何关卡收取额外费用,他会认为兰婧王心黑,游历多地,谭嗣同清楚,明面上的税赋往往不重要,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府那多如牛毛的各种要钱方式,谁都不知道,天一亮,是不是有官差贴出新告示,要百姓交钱。
更让谭嗣同感叹的,是他还未看到过反贼横冲直撞,到处折腾,也未看到街上有什么地痞混混肆意妄为,百姓看到所谓的巡捕,或者巡逻的兵勇,居然是笑脸相迎,更有甚者,居然会招呼这些人歇歇,喝口水,这太难以理解了。
坐在客栈大堂,第一次听到有人谈论兰婧王何时能打到京城,一统天下时,谭嗣同是震惊的,他清楚,这种谈论,不是无聊后的闲谈,居然是一种期盼,当普通百姓都希望兰婧王得天下时,他心中自然也会浮起一个念头,此乃天下雄主!
谭嗣同的内心在崩塌,而同来的王、张两位商贾公子哥的内心也在崩塌,跟随父亲行商,欺压的事情自然做过,被欺压的事情也经历过,各种滋味,外人是不得知的,在试探接触一些客商之后,二人发现,只要讲规矩,在这里做买卖,可以说全凭本事,根本不需要去想什么歪点子。
更为重要的,在泰安,有明确的告示,鼓励商业,更鼓励经商者开办工厂,若有开办工厂,采用西洋机器,银钱投入达到一万齐鲁银元者,其两年税赋,都是全免的。
这和大清王朝抑制民间资本的做法完全相反,王、张二人家中做的是行栈,说白了,就是代理,看多了洋人的物品,接受了不少洋人的思想,其内心中,确实有自己做的那种冲动,更何况烟台有着德国人在中国建立的最早的缫丝厂,在来泰安之前,二人随父亲去接洽过,准备买下德国人的厂房,那整齐的机器,确实震撼到二人。
听听茶坊中议论,王、张二人知道件事,如今泰安府还没有一家能够达到一万银元的投入,就这样,泰安知府李德文大人仍旧向兰婧王府上了条陈,给了仅有的十余家用了机器的作坊,免除两年税赋的好条件,仅此一点,王、张二人便可相信这个反贼官府的作为不虚。
一万银元,不过是五千两纹银,不,这里的度量衡不太一样,和洋人的差不多,应该说合算到差不多大清官银七千两上下,对于王、张的家族来说,不多。
只是来时候,二人的父亲交代过,不要太和这里的人有瓜葛,只要有个渠道,清理库存,若是能行,定期做一点,避免坐吃山空便行。
自个做不得主,二人很是郁闷,行销货物一事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烟台的货物,这里是很欢迎的,不管和谁接洽,都一句话,只要进了平度州,一切都可由这边负责,至于钱款之事,也比想象的简单,兰婧王府有专人负责在平度州这样的地方,兑换银锭,以满足客商进行采购,当然,带着银钱过登州府地界回烟台的风险,得他们呢承担。
有盐枭帮忙,这也不是大事,至多是利润损失了些罢了,多数货品的两地差价,扣除这部分,仍有不小的赚头。
满怀心事的王、张二人本可以回去的,只是见谭嗣同仍旧毫无目的的瞎逛,二人也起了兴趣,反过来跟着他转悠,看看这位京城公子,到底是打什么主意。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王张二人有些事情看得不深,却也看得热闹,比如这女子书院,可谓开创了先河,平日里那里有那么多年轻女子可看,除非节日,不过在泰安,女子书院却是有的,不管是好奇的,还是有着什么小心思的,都有不少聚集于此,看那几十上百的年轻女子走路、坐车来此读书,真真有些眼花缭乱。
王文英是不相信谭嗣同来此为了看女子,一来京城可看的多了去了,二来泰安府王府卫兵中也有众多女兵,一样好看,他侧目旁观,发现谭嗣同更多的是在侧耳凝听,有时眉头紧锁,有时舒展。
“谭兄听什么呢?”王文英忍不住问道。
谭嗣同露出一丝笑容,“听听这些女子,读什么书。”
王文英愣了下,有些好笑,说道:“谭兄若想知道,此事容易,等我去问来。”
“不可……..”不等谭嗣同阻拦,王文英已经径直到了这书院门口,只见一名女兵出来阻挡,谭嗣同心中有些焦急,太唐突了!
不过王文英好像很有办法,居然和那女兵说起了话,不多时,只见他抱拳行礼后,又径直回来了。
“谭兄,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此处书院,学的是那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还有什么算学,据说等有好的女先生,还要学什么洋文、格物什么的,也真不知道,女子读这些有何用?总不能考功名去吧。”
闻言,谭嗣同微微怔了下,男子学这些,多少还有些用处,洋务嘛,总是可以去做的,女子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但不管怎样,这种开创先河之事,让他看到一点,兰婧王并不墨守成规,祖宗家法,看来在他这里是没用的。
眼见周围人都已经散去,王文英道:“谭兄,今日不到晚,怕是见不到这些女学子了,不如还去那同文馆瞧瞧?”
谭嗣同好笑,他有不是来看女学子的,不过还是点头道:“好啊,那就再去。”
同文馆的吸引力对三人都比较大,只不过此时的同文馆,已经不是以前那种熙熙攘攘,高谈阔论的场景,也正应为如此,王文英才对一开始没注意到同文馆感到懊恼。
若不是跟着谭嗣同去了一次,他都不知道泰安城还有这个吸引人的所在,只不过,他的兴趣和谭嗣同是不一样的。
和京师的同文馆不同,泰安城的同文馆并不管教习,也不是学习洋文的地方,谭嗣同初次路过时,也不是十分在意,他以为此处是刘奇教习一些人学习洋文,准备和洋人打交道的地方,毕竟这里并不热闹。
等他发现进出这里的人很随意,好像不是生员时,才起了好奇之心,试探到了门口,看到守门人并未盘查,任由人进时,大着胆子往里走,居然进去了。
进去四处转了转,发现此处并没有学堂,倒是书籍不少,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坐在一起小声商议,他听了听,很杂。
书籍显然没有京师同文馆的多,洋人的书不过三四十本,倒是一些汉文书籍让他有些吃惊,海国图志、四洲志、英吉利图志、各国律例、洋事杂录、地球推方图说、圣武记、瀛环志略、海国四说、康輶纪行、万国公法、九章算法、几何原本、格物入门、化学指南、地理便童略传、东西洋考每月统纪传等等等等,甚至连神天圣书都有,任由取了去读。
观察一番,谭嗣同发现,这里应该是缺少教习,只能靠自己去学,至多相互商议,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二十余种各种薄薄的书籍,没有注明来历出处,这些书籍同一书名多达五十余本,有些已经翻看得旧了,他随手拿起一本翻看,顿时呆了,此书不过十余页,内容也不是很有章法,不过仍然能够看出,这里面的内容,有注解的味道,他拿的这本都是地理知识,其中很让他感兴趣的,是对众多地理名称的统一称呼。
再翻看其余的,皆是如此,是谁弄出来的?他很好奇,这些小书对学习他看到的众多书籍是有极大用处的,他忍不住问一个过来那这小书之人,那人也没迟疑,回应道:“这些皆是大王先生授课所说的,同文馆几位大人和山东机器公司出过洋的几位大人一起整理后,刻意印了,放在此让我等用的。”
“大王先生?”谭嗣同有些不解。
那人回过神来:“看来兄台是刚来泰安吧?大王先生便是我家兰婧王,大王在济南府的齐鲁大学堂授课,平日里,几位大王的弟子也会去聆听…….”
“你是说兰婧王懂得这些?”谭嗣同急问。
那人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他:“在大王治下,谁人不知大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无所不通无所不晓?连这同文馆的几位大人,都是大王的弟子…….”
“那你是么?”
“我倒是想,可惜还够不上,不和兄台说了,我得加紧学学……..”那人丢下谭嗣同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