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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津很想亲自出战,一来证实一下,二来也消除隐患,只是他才微微提及此事,奕譞便蹙眉道:“禁卫亲军,如何能轻动?你去关外练兵,那是行的,可要介入山东之事,便不妥当。”
“七叔,那刘奇一天连破肥城、泰安,不是等闲之辈,侄儿看了山东来的邸报,里面颇多疑点。”
“哦?有何可疑之处?”
“那刘奇敢冒充洋人帮办,胆子大且不说,要冒充可是要有些本事的。”
“要何本事?”奕譞不解,骗子除了骗人的本事,还有什么?
“他得懂洋话才行,否则很容易穿帮,七叔,这洋话有那么容易懂的么?”
奕譞闻言,眼睛圆了,这还真没一个人想到,真懂洋话,去做个真的帮办并不难,就是他都需要这样的人,以这个本事,谋个功名也不难,何必跑到山沟里,去弄什么私盐!
“你的意思是……”
“侄儿以为,此人本就意图造反!那全志和陈天喜不过是着了他的道,七叔,泰安城无兵防守是不假,可七叔别忘了,那刘奇是击败泰安盐捕营和城守营之后,才乘虚拿下肥城和泰安的。”
事情有些大了,图谋造反和被逼造反有着天壤之别!奕譞思讨片刻,“若真如你所说,这山东你更不该去。”
“七叔!”载津急了。
“载津啊,你一心报效朝廷和皇上,我心里清楚,你说的这些,我会向太后和皇上禀报的,只是这官场上的事情,你还得多学学。”
载津愣了下:“七叔此言……”
“那山东报来的文书,你也看来,如今山东上下,都将此事推到那泰安知府全志身上,说他逼反了刘奇,这便和你说的有很大不同了。”
“不同又如何?”载津不解。
奕譞看着他笑了:“那张亮臣可不是等闲之辈!他久经沙场,战功赫赫,我这些日子,一直没看懂他不立刻进剿,今日听你一说,算是明白他想什么了。”
载津微微思索了下,问道:“七叔的意思是,这张亮臣也看出刘奇意图谋反?”
奕譞点点头:“恐怕是的。”
“那他为何不明言?”
闻言,奕譞又笑了:“载津啊,若是你的治下有人意图谋反,你却毫不知情,这责任可就大了,张亮臣初到山东,他是可以推脱的,只是他手下那些人,恐怕就没那么好推脱了,皇上若是怪罪,这些人要人头落地的,若是没有手下人帮忙,他张亮臣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轻易剿灭反贼。”
载津有些明白了:“七叔,张亮臣将这罪责全部推脱给全志,就是要他手下人放心,和他一起剿灭反贼?”
“嗯,张亮臣虽说行伍出身,却也不简单,你想想,图谋造反之人,怎会轻易束手就擒,若是在这山东流窜起来,或是进入两淮之地,他张亮臣如何向皇上交代?”
载津顿悟:“他按兵不动,其实是在做准备,将反贼困在泰安府,替属下开脱,也是要他们尽力,堵住反贼的出路。”
奕譞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不错,张亮臣是猛将,他已经有所考虑,你何必与他为难,掀开盖子呢?”
“七叔,侄儿懂了,山东一事,牵扯太多,剿灭这股反贼,不在军事,而在政事。”
“不错,不错!你练兵有章法,不过其他一些事情还欠缺,在朝中,重要的是不要树敌,树敌太多,反而会让你寸步难行,神机营风头已经很盛了,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下面上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嗻!”载津虽说不甘心,不过奕譞说的句句在理,好在张曜也清楚事情不简单,既然如此,那就看这位猛将如何去做吧!
八月十三日,留下马夏管理肥城,刘奇一众到了泰安城,在州府衙门,刘奇和何涴婧从彭起嘴里知道了他们面临的是什么麻烦。
在接到何涴婧的书信后,彭起立刻动手,将全部钱庄的银子扣下,强行兑换,并派出兵丁看住大户人家的钱粮。泰安是往来客商经过之地,又有泰山在旁,油水自然比肥城大太多,光钱庄扣下的白银就不下四十多万两,还有几万西班牙洋元。
然而,这泰安府也有特别的地方,那就在这里有世代君王都奉为圣地的泰山,一些知名人士喜好之地,谁都不知道,这泰安府会有什么大人物临时在此,,刘奇面临的麻烦,便是天下读书人奉为圣贤的衍圣公,在破虏军攻打泰安时,这第七十五代衍圣公孔令贻恰好在泰安城内。
他在刘奇攻破泰安城时,还能袖手旁观,后续时日,也算忍着不吭声,毕竟破虏军扰民不严重,只是当彭起为银子和粮食向钱庄和大户人家动手后,衍圣公怒了。
朝代更替,造反人多了去了,这些,衍圣公看得开,但骚扰大户人家,他就看不下去,泰安不比别处,很多大户都是官宦后人隐居于此,除外的,也多有功名在身,彭起此举太有辱斯文,对读圣贤书的人极大的不尊重!
于是乎,衍圣公派出随身家人,到一些名望之家坐镇,放下话来,伤了他的家人,便是伤了他,他无力阻止反贼作乱,只有一死以谢天下。
孔令贻怕不怕死外人不知晓,不过很多人看着,很多人也知道,聪明的,是不会拿衍圣公开刀的,彭起算聪明人,他自然不敢杀了衍圣公,真那样,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会投靠刘奇。
不动他,那么粮草银钱便没着落,何况气势输了,彭起担心会有问题。他无解,只得让刘奇来处理此事。
刘奇听完整个事情,有些发愣,他没想到还有这档子事情,回忆历史,好像历朝历代还真没人敢动孔圣人的后人,彭起说的银钱、粮草还是小事,关键是此事确实影响大,若是服软,后面难说有些事情不好办。
“那我就会会他去!”
看刘奇脸色,何涴婧便知道他并无把握,“大哥,要不我先去会会他?”
“你?……”刘奇和彭起都有些惊讶。
“大哥是兰婧王,若是说崩了,都没退路,不若让我去一趟,我一个小女子,说错话也没关系。”
彭起觉得有些滑稽,那衍圣公要是知道和他对话的是女子,恐怕得气个半死。
“婧儿去也好,想弄清楚他要什么,或许有解决办法。”刘奇却不这么看,何涴婧也是厉害的,去套一套话,未尝不可。
彭起见他这么说,也只得同意,这边何涴婧准备去和衍圣公会面,那边彭起和刘奇商议着泰安的城防,既然全部兵马都到了泰安,和清兵大战的局面已经无法避免。
按照彭起的意思,是依托城池,消耗清兵,但刘奇担心这么耗下去,城内会混乱,他力主主力在城外,伺机给予清兵致命打击。这外围牵制作战,是现代战法,彭起虽然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可担心手下。
青龙白虎是绝对可以胜任的,只是那样一来,守城得靠新兵,反之,新兵出城,又怕他们不敢进攻。
“义父,我带三百新兵,加上玄武朱雀,守这泰安城,义父带青龙白虎和神风,在外围攻击!”
“不行!要守也是我来守!”彭起坚决不同意。
“义父,我若不在城内,人心不稳…”
“不要说了,我守!”
二人争执不下。
而此刻,跨越千里,郑州黄河大堤之上,河道总督李鹤年正一脸忧郁的看着滚滚奔腾的黄河水,河督管下郑州河道厅五品衔知事站在一边,小心看着他脸色。
“坝上有多少河工?”
“回大人话,这郑州段已有千余人……”
李鹤年蹙眉:“这点人手如何够?若是决堤,那里来得急堵?你即刻召集所有河工上坝,多备砖石、竹木、草包……,还有,大小官员,都给我在这坝上守着!若是决堤,不要皇上处置,尔等就和这黄河水一同去吧!”
厅知事口中称是,心道这河台大人真是狠心。
李鹤年也是无奈,今年汛期凶猛,超过往年,若是决堤,必是滔天洪水,百姓死伤不说,他怕是直接去和那前任河督成孚作伴,听候发落了。
渡过贾鲁河,回到开封城南,李鹤年也是心神不宁,回衙门也没心思歇息,看着窗外大雨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醒来,发现自己就这么坐着睡了大半夜,不由得摇摇头。
窗外雨依然很大,这天,如同破了口子,没完没了的往下泄水,李鹤年拿起桌上烛火,来到墙边,看着图上的黄河,“再撑一下,今冬定好好修下河堤……”
“大人!不好了,黄河决堤了!”门外一声炸雷。
咣当一声,烛台落地,屋里黑了,李鹤年喃喃道:“决堤了……,决堤了……”
郑州十堡,滔天黄河水正一涌而下,在河堤上足足开了四里宽的大口子,其下游黄河,瞬间断了流,那河水一股劲地往南冲入贾鲁河,沿途一切,一扫而空!看这势头,别说入淮河,冲到长江都有可能!
大水当日便冲到开封城,城中百姓慌忙出逃,从城北高地出了城门,李鹤年看着远处一片汪洋,漂浮着无数百姓尸体,一屁股瘫坐在地:“完了,完了!”
这可是一场上了中国历史排行榜的超级洪水,横扫河南东部、安徽北部,连黄河山东段都因这次决堤而断流,如此灾情,河南巡抚倪文蔚只有八百里加急急报京城,一边组织人手救灾,一边忐忑等候朝廷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