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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奇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刚才铁云先生的话,我也送还先生,有些事情,还是得冒险的,先生不妨直告中丞大人,答应不答应,由中丞大人去决断。”
这话有理,刘鹗无法反驳,抱拳道:“如此,在下即刻回济南!”
“先生那里有到了便走之理?怎么也得在这泰安府盘桓几日,今日我已备好酒席,与先生畅饮。”
兰婧王请客,刘鹗无法推辞,只得答应下来,本以为这酒席之上,有些肺腑之言,刘鹗却没想到这宴席人数并不少,除了他见过的彭副帅外,破虏军几员大将和刘奇任命的泰安县令李德文等人都在。
席间相互敬酒,刘鹗才知道,刘奇这顿宴席,他不过是赶巧了,并不是单独为他准备的,而是刘奇夫妇二人早已商定的事情。
虽说有些尴尬,不过刘鹗也对有机会近距离了解刘奇手下感到高兴,若是张中丞不答应刘奇可能的条件,这趟也没白来。
细细观察众人,刘鹗心中是很惊讶这种奇怪的组合,除了彭起,没有超出他对一半从军之人的印象外,其余人,是不符合他认知的。
首先是兰婧王的夫人何氏,刘鹗初见,也惊为天人,本以为这何氏不过长得美丽而已,可听了她说几句话,刘鹗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女子和兰婧王一样,有着超出年纪的见识,一开始刘鹗对那些将领毕恭毕敬向何氏敬酒不解,当从一些话语中得知何氏亲自领兵守城,击退孙万林后,一时间有些傻了,他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告诉关着的孙万林,他会不会羞愤的抹脖子。
傻眼还在继续,刘鹗没想到那个十几岁的少女可不是那个将领的妹妹,或是那彭副帅的亲戚,而是在座人中,最高级别的将领之一,也正是她,生生轰开了孙万林的营寨!
回去不能说!刘鹗告诫自己,否则孙万林一定会抹脖子,刘鹗知道,张曜关孙万林,不过是个堵别人嘴的举动,时机一到,孙万林还要出来统兵。
至于武香、罗小菊这些人,刘鹗已经顾不上惊讶的,因为他本以为不过莽夫的段一山、陈道几人,居然在谈论火枪,谈论英人的火枪和德人的不同。
这不稀奇,有多种火枪,自然会有比较,刘鹗没想到的是,几人提及了保守和革新,提到了英国虽然开创了工业时代,但保守的英人却在很多地方输给了正蒸蒸日上的德国。
听到段一山在高谈阔论,说英吉利因与欧洲大陆隔绝,自然在海权上看重,这步兵装备必然不如在欧洲大陆的德意志等话语时,他都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带着深深的疑问,两天后,刘鹗返回济南,将与刘奇的会面和张曜一说,这位山东督抚居然同意了,要他考虑着山东段黄河治理一事,和刘奇交涉,他再派其它人。
张曜答应得太爽快,刘鹗隐隐觉得那里不对,不过事情到此,也算他没有虚行。若是刘鹗知道张曜此刻也需要时间,也就不会奇怪了。
招安刘奇,张曜其实也是两手准备,若真如刘奇说的,他有把握剿灭苏长水,从而投靠朝廷,那当然最好,若刘奇耍阴谋,也没关系,张曜需要的是他此刻不要再引起麻烦。
嵩武军兵败之后,张曜并没有指望山东其余兵马能有什么作为,从军多年,他清楚八旗、绿营,都已经烂了,压压百姓,弄弄盐枭什么的,还凑合,去和刘奇打,那是送菜。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重新编练勇营,山东有这个基础,朝廷和上任巡抚都做了准备,鲁南暂且不管,就黄河以北,各道、府、镇已有两万新招兵丁,一些操练也做了,张曜要做的,便是把这两万人合在一起,由他的嵩武军将领统领。
作为淮军分支,张曜很重视火器的使用,他现在,人有了,火器不足,盛宣怀和李鸿章那边已经鼎力支持他,紧急订购的洋人火枪、火炮正在准备当中,也就是说,张曜需要时间来武装他的新嵩武军!
别看张曜行伍出声,看局势也很老道,他清楚刘奇和他在外部资源上不对等,哪怕刘奇抢夺乡绅大户,弄到无数银钱,都无法将银钱换成物资,张曜需要做的,是稳住刘奇,不要和苏长水之流同流合污,以免在朝廷引起重视。
也是双方默契,有苏长水兴风作浪,整个泰安府南面等于平白多了一个屏障,刘奇也乐得意维持当下局面,他和张曜理解不同,物资确实重要,但稳定地盘更重要!
不是有句话说么,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刘奇当然不会把物资来源放在外部购买上,那完全是妄想。
要一个月时间,刘奇的真实想法是着手建立军政体系,起事匆忙,加之外部压力大,这件事只能拖着,可拖久了,内部无所适从不说,地盘上的百姓,也会混乱。
在得到张曜肯定答复之后,刘奇召集手下,在泰安府商讨,他并不担心张曜趁机将他一网打尽,换做是他,能招安解决,也不会冒险攻打,何况张曜大军开拔,也需要时间,这可不是二十世纪,什么飞机、坦克、汽车,分分钟就能到的事。
“参见兰婧王!”
在泰安府衙正堂,刘奇居中,彭起在右,何涴婧在左,下面摆放着几排横着的桌子,一众人正侧身抱拳向他行礼。
“都坐下吧…”
“谢兰婧王!”
待众人坐定,刘奇说道:“众位兄弟,有件事我要通报大家,前几日那张曜派人来做说客,人你们也见过了,个中缘由,我简要和你们说说。”
大致说了张曜想要招安的情况,刘奇环视一圈:“有何想法,都说说!”
下面有些嗡嗡声,刘奇也不管,相互征询意见很正常,片刻,段一山起身道:“大王,自古招安就没好结果,属下不愿被招安!”
陈道随即也起身:“大王!招安不过是幌子,那张曜是想让我等替他卖命,去剿灭曹州造反的流民,不管胜败,破虏军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也不尽然!”李德文起身道:“想当年曾、李、左等人,也因平定长毛有功,平步青云……”
话音未落,段一山怒斥道:“清妖的奴才!我本就怀疑你投靠大王有假,今日可让众兄弟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
李文德顿时满脸通红:“我那里是奴才了?大王体恤黎民百姓,我心中佩服,才愿投靠大王的!如今有机会免除战端,众位兄弟也有前程,有何不好?”
见段一山几人跳起来要打那李德文,刘奇出声制止,“今日商议,可畅所欲言,一山,你话有些过了。”
“大王,你刚才听到了,这厮想要投靠张曜……”
刘奇摇摇手:“若不想招安,我还要你们来商议做什么?你反对招安,文远支持,这很平常,怎么,不顺你话的,你便要打人么?”
段一山心中一凛,抱拳道:“大王教训的是!”
等他坐下,刘奇冲着李文德道:“文远,接着说。”
“大王,我想说的已经说了,招安对大王、对兄弟、对百姓都好,至于属下的前程,属下是没想过的,属下只想告诉大王,若大王不愿招安,属下依然尽心管好这泰安城。”
刘奇点点头,看着马夏:“小夏你有何说法?”
马夏起身抱拳:“大王,文远兄弟说招安好,属下却有些不这么看。”
“哦?为何?”
“大王刚才说了,若要招安,破虏军得剿灭苏长水才行,那何为剿灭?若属下没想错的话,那便是杀光造反之人!苏长水占据曹州,手下流民不下十万,我等杀得了那么多人,能杀那么多人么?再者,肥城地界有流民二十余万,他们算什么?若是家中有人在苏长水那里,也算反贼,也杀了?”
马夏说得众人心头一凉,是啊,事情那里有那么简单,就二十年前看,那太平天国灭亡时,落下多少人头!
“话再说回来,要剿灭苏长水,恐怕这泰安地界青壮男丁都得征召,文远兄弟,若家家户户都有人死,那是对百姓好,还是坏?”
李文德脸色发白,仿佛看到家家户户都是白布缠身,他颤声道:“就算不招安,官府大军到了,也是一样的。”
马夏摇头:“这不一样!打苏长水,在座兄弟就要投靠官府,那便要为前程卖命,那就要用人命换。而抵挡清妖来打,是为在座的兄弟姐妹,你跟着大王时日短,不知大王为人,若真输了,大王自会放手,绝不会让百姓白送性命的。”
她说的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李德文听懂了,他猛然发现自己有些幼稚,张曜招安,不过就是让破虏军在征战中彻底消亡,哪怕最终张曜真替这里的最终活着的兄弟开脱,也不过让他们留下性命,随便安置而已。
招安是为自己,不招安倒是为了黎民百姓,这种反转,让李德文有些懵了,他缓缓坐下后,不再吭声。
马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刘奇看向邱中会,“见山,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