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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思想旧思想
秦特倍加用功, 在学校开始分文理班的时侯却犯了难,她进步飞快, 各科成绩都不错。因为成绩好, 她是老师重点关心的对象。班主任老师问她的时候,秦特说,“我都挺喜欢的。”
班主任老师笑, “挑个最喜欢的。”
她还是分不出来, “都最喜欢。”
回家跟姥姥姥爷商量,姥爷故作深沉的思索一会儿, 一拍大腿, “学会数理化, 走遍天下都不怕。学理!”
姥姥问她, “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我想当律师。”
林晚照想了想, 打电话跟褚律师咨询, 想问问褚律师当初是学文还是学理的。褚律师高中是在国外念的,不过,褚律师也很了解国内大学的志愿选择, 律师是文理都能报的专业。
褚律师建议秦特随意些没关系, 分科只是高中学习上的选择, 理科生一样可以读文史类书籍, 文科生也可以了解科学前沿, 不必给自己设框架。
秦特最后选了文科。
马上就是暑假。
秦特放暑假的第一天,刘凤女哭回了家。
她是打车来的, 哭了一路, 眼睛肿的跟金鱼泡似的。
秦特从没想过那样强势的妈妈会有这样哭泣的时候, 她震惊极了,体贴的给妈妈兑了杯温水。坐在妈妈的身边, 陪着妈妈。刘凤女抽抽咽咽,“真是没见过这样儿的。妈,你不知道,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婆婆!”
林晚照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上辈子经历过,想着刘爱国一会儿回来,刘凤女还得再哭一回。林晚照打电话直接把刘爱国叫回家。
刘爱国一身米白色T恤卡其色男式短裤,脚下凉鞋,鼻上墨镜,急急火火的就回来了,“闺女怎么了!”
刘凤女有些懵,一时忘了哭,瞪着一双肿泡眼看她爸,“爸,你怎么这打扮啊!”
“哎,你妈给我买的,闹得我出门人家都笑我。”刘爱国取下墨镜,看闺女一双肿眼,急的问她,“到底怎么了?”
刘凤女这才想起自己家的事,狠狠的抽一鼻子,跟爸妈说起来。“这不齐家拆迁么。先前签了拆迁协议,现在钱分下来了,一共是十万七千九百多。”
“不挺好的。”
“好什么呀!今儿个我们老太太把我们叫回去,说是分钱。我们可不就回去了么。爸,你不知道我婆婆怎么分的。十万块钱,她分一半,剩下的叫我们跟三个大姑子分,一人一份!”
刘爱国傻眼,“哪儿能这么分啊!你三个大姑子不早就嫁出去了么。”
“我大姑姐家孙子都要上小学了。”刘凤女哭哭噎噎,“没听说有这么分的。那楼是祖业产,是公公传下来给我们的。公婆养老,哪个不是我们的事啊!当初我公公病着,没钱齐志军到处去借的,也没见哪个大姑姐拿出一分来!现在拆迁了,分钱了,一个个都跑来了!”
嗯,上辈子就是这么档子事。
亲家母家是这样分的,还说是依法律来分。
林晚照当时很为闺女不忿来着!
刘爱国挠挠头皮,“是啊。姑奶奶出嫁怎么能再回头分祖业产!没这个道理!女婿怎么说的?”
“他还在他娘那儿呢,我要再呆下去得气死!”刘凤女一阵哭,“原本还说等拆迁的钱下来给齐硕付首付,这么一分,我们也就落一万多块钱,这够干什么的,还付什么首付啊!”
刘爱国问,“总得有个说法吧?”
“我婆婆说是按法律来的,说是按继承的。公公一死,这家就得有大姑姐们的一份儿。那当初给公公养老看病,怎么没哪个大姑姐出来算一份儿!婆婆那里也是我们每月给生活费,大姑姐给吗?养老就不按法律,分钱就按法律!世上哪儿有这个理啊!”
刘凤女气的又是一阵哭。
“这可不行,这得跟他们说说。”刘爱国蹭的站起来,他不能眼见闺女女婿吃这样大亏。
“你别急,有女婿哪。”林晚照终归没忍住,先拦住刘爱国,“这事儿咱们不好出面,倒叫亲家挑理。找个女婿家里说得上话的长辈,跟亲家母念叨念叨。现在是分钱,那是不是等楼下来还要分楼啊?”给闺女提个醒。“赶紧,买点东西,齐家哪个长辈主事儿的,你跟女婿一起过去瞧瞧。你公公死了,也有在世的兄弟。跟家哭瞎也没用,你得去说理。”
“我简直快气死了!”刘凤女使劲捶胸口。
“喝点水喝点心。”刘爱国给闺女递水,“你大姑姐不都嫁的一个县么,她们婆家难道没拆。”
“她们都是住的筒子楼,没我家拆的多,也没补多少钱。”刘凤女边喝水边抽噎,“平时我们在外头做生意,净是她们过去笼络我婆婆。我婆婆那耳根子软的,没个三言两语就叫哄住了。”
“人家也是亲闺女。”林晚照没忍住说一句,“要是搁咱家拆迁,一点儿不给你,你能心平?”
“我就心平!我不跟娘家兄弟争!老理儿不都这样么,自来家业就是儿子的!”
林晚照点点头,唇角逸出一丝笑,“说得好。你这话,我记住了。”
林晚照站起来在屋里遛达两圈,就凭刚才闺女的话,她也替闺女出这个头,“我记得你婆家二叔是个体面人,说话好像也挺管用。当初你跟志军的亲事,他是男方的媒人。这样,你跟志军去你婆家二叔那里走动走动,能争回多少是多少。要是你婆婆丁点不给你们,你来跟我说,我替你出面。”
刘爱国说,“要不我跟闺女一道过去。”
“你别去。人家齐家人自己好说话,你一去,反倒难说了。”林晚照对刘凤女一扬下巴,“这就去吧。”
刘凤女擦擦眼泪,“我这就回啊?”
“你还打算住下不成?”林晚照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你平时就是个急脾气,到你婆家长辈那里,别说狠话也别说绝话,把你的委屈说给长辈就行了。你婆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
刘凤女纸巾捂着鼻子擤把鼻涕,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又打车回了婆家。
秦特有些担心的望着母亲匆匆离去的背影,林晚照摸摸她的头,“别担心,你妈没事的。”
秦特抿了抿唇,小声问,“姥姥,傅阿姨跟我说,男女是平等的。女孩子并不比男孩子差,我在学校念的书,也说男女是一样的。为什么妈妈说,家业都是儿子的?以前,我奶奶、我爸他们也都这样说。我以为是不对的。”
林晚照想了想,“以前的社会是不平等的,女人不读书不挣钱,在家说不上话儿,家里也都是男人做主。闺女出嫁后,因为儿子守在身边,就是儿子给父母养老,承继家业,时间久了,形成了这种风俗。现不一样了,现在女孩子一样读书、工作、挣钱,谁挣钱谁就能说得上话。所以,男女是平等的。你妈妈说,家业是儿子的,都是旧风俗,已经过时了。但是,现在有这种思想的人还很多。你不要有这种想法,你读书比班上大部分人都强,以后肯定更有出息!家业这种东西,难道有家业,才给父母养老。父母没家业,就不管了?人得有志气,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争出嫁衣。你妈争的是婆家祖业产,说到底没什么出息。”
刘爱国这不赞同,“也不能这样说。原就该是闺女她们的。”
林晚照一指刘爱国,“你姥爷这就是旧思想,咱不跟他学。”
“儿子养老,难道不该给儿子?”刘爱国问。
“闺女难道就一点不管么?”林晚照反问。
“闺女就是病了过来伺候伺候,供米供面的,还是得儿子。”刘爱国有自己的一套老理儿。
“那要是闺女也给供米供面,是不是就一样了?”林晚照继续问。
刘爱国嘀咕,“那也不能一样。以后打幡摔瓦过节烧纸,不也得儿子?”
“要是闺女也给打幡摔瓦过节烧纸呢?”
刘爱国斩钉截铁,“除了老绝户,家里但凡有儿子的,都不能这么干!”
“哟,那现在独生女家庭的都成绝户了?”
“反正得有个儿子。”
“老大家就一个朵朵,叫你说也是……”林晚照没说出那两个字“绝户”。
刘爱国显然没想到儿子这里,当下叫林晚照问的哑口无言。刘爱国当然不会说长子是那啥,他最后强词夺理的来了句,“城市跟咱们农村不一样!”
“哦,原来还两样啊。”
姥爷是个不服输的人,但是没有姥姥聪明,总是说不过姥姥的。秦特听着姥姥姥爷拌嘴,悄悄弯起眼睛。
她还是觉着姥姥说的对,书上也说姥爷这种“传宗接代”“继承香火”的想法是过时的,是错误的。
帮助她的褚律师,心理诊所的傅阿姨,还有一审时的法官阿姨、妇联的两位阿姨,都是女的,但都是既好心又很有学问、很有本领的人。她也是女的,姥姥也是女的,姥姥明显就比姥爷聪明。
哎,妈妈好像并不强势。
姥姥还说妈妈没出息。
她可一定得做个有出息的人,像姥姥说的那样,有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