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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平早已想好了说辞,便道:“父皇所言,儿臣想了很久,认为父皇所说有理。”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呢?想好要怎么做了么?”
“儿臣愿意听从父皇的建议,将小十设法带回来,关押起来。”贺兰平顿了顿,又道,“但是他的性格父皇您也应该有所了解,他谨慎又多疑,除了惊羽之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虽然儿臣与他多年的兄弟情,但他……还是很有防备之心的。”
“是吗?”皇帝轻瞥了贺兰平一眼,“老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那个孽障是很聪明,但他也有弱点,朕也不要求他对你全然信任,只要有那么一点儿信任都好,你进出他的地盘又那么容易,如果你真的有心想要算计他,能不成功吗?你明明不蠢,为何总要装蠢?朕看你是根本就没有下定决心吧?你依然不愿意对他狠下心来。”
“父皇,儿臣是真心想要听从您的建议的。”贺兰平一本正经道,“儿臣斟酌着父皇的话,回忆起这些年来我是如何厚待小十的,如果我真的得不到一点儿回报,似乎也太亏了些,他对我远远没有我对他好……”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是太子,将来是天子,决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吃亏。”皇帝沉声道,“你记住,天子不需要懂谦让,更不需要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这出云国内就属你我父子二人最高贵,你何必总是迁就着那个孽障?你得到什么?他现在乐得自在,你这心中有些不甘心吧?如果你依然这样不求回报地对待他,那你可真没出息,不配做贺兰家的男儿。”
贺兰平低下头,“父皇教训的是。”
“你心太好,又太宽容,朕总是担心你以后会被小人算计,你必须学会狠心,身为储君,你要牢记一点。”皇帝冷声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贺兰平不语。
“朕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听得进去。”皇帝冷哼一声,“就怕你左耳进右耳出,朕必须给你定一个期限。”
贺兰平闻言,心中微微一紧,“什么期限?”
“朕让你快点儿搞定那个孽障,就怕你犹豫不决一拖再拖,因此,朕也派了其他人去收拾他,你若是动作不快点儿,朕派出去的人一旦找到机会必然会下死手,你要仔细考虑了,你想救那个孽障,就早点儿抓住他,关进你宫中去服侍你,这样他就不用死了,否则……”
接下来的话皇帝不用说,贺兰平也了然于心了。
若是被其他人得手,那么小十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他相信他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父皇,你到底派了多少人想去对付他们?”
“这个你不用管,朕不会告诉你。”皇帝淡淡道,“你想保住他,那就快点儿行动,落在你手里,他总不会死,落在其他人手里,朕可不敢保证。”
贺兰平垂下头,“是,儿臣会尽快想出办法的。”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开。
……
“月姑娘,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行动?”装潢华丽又不失雅致的卧房内,花轻盈望着坐在对面的人,面无表情道。
“眼下时机还未到,不用着急。”月圆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道,“再等等,时机一到,我就会告诉您怎么做。”
花轻盈道:“我想知道大概的时间,我们已经在这儿住了两日,总是这么打扰人家,有些不太合适。”
“在客栈住宿能算是打扰么?只要是有钱财交易的,那便称不上打扰,这极乐楼是对外做生意的,我又不是不愿意给钱,是君公子想给我免单而已,我们住在这儿,是以顾客的身份,您不用过意不去。”月圆轻描淡写道,“希望你能再多一点儿耐心,在我的计划里,你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因此,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花轻盈道:“能否将计划的具体过程说明?我需要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月圆的声线轻缓,“对您来说,不难,也不会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放心吧。”
花轻盈闻言,不再询问。
她猜不到月圆究竟想做什么。
如果不是月圆信誓旦旦地说是为了救贺兰尧,她或许就不会这样事事听从月圆。
不知为何,她讨厌与这种看透一切的人交流,总觉得他们预知了未来,看破了人情冷暖,却总是喜欢让平凡人去猜测,太爱卖关子。
这让她难免想到月恒,那个她唯一喜欢过的男子。
他早就对她说过,他们无法相伴一生,他会先弃她而去。
他果然说对了,她根本无力挽回。
他走了,她的心原本也该死了,但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她依旧愿意好好活下去,将孩子养育成一个谦谦君子,能像他的父母一般仁义良善。
她与小十几乎朝夕相处,从小就教给他许多道理,可是最终他依旧不能成长为她心中想象的模样。
这是为何?
一切都脱离了预想,她无法面对她一向乖巧的孩子忽然变得暴虐嗜血,她只好脱离了红尘俗世,入了佛门,每日面对青灯古佛,活在清净之中。
偶尔还是会想起月恒。
月恒,我如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这辈子,活得有些糟糕。
月圆望着出神的花轻盈,道:“您在想我师叔吗?”
“人都已经不在了,想还有什么用。”花轻盈淡淡道,“在杏林的时候你问我后不后悔与你师叔在一起,我现在回答你,后悔,我很后悔,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太短暂,他除了留给我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什么也不曾给我,让我这一生过得孤独又寂寥。”
“我是嫔妃,他是国师,我与他在一起原本就于理不合,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笑话我红杏出墙水性杨花,但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我这一生没有想过要在后宫活出一番天地,对于皇帝我并无感情,只是鄙夷,我当初明明白白地拒绝入宫为妃,结果呢?他依旧强逼我入宫,他给我他认为最好的,我却不稀罕,我背着他找人,这是我的错么?”
月圆闻言,道:“不是您的错,但帝王心就是如此霸道,你明知是他错,却也无法抗议,他是这个国度地位最高旳人,即便他有错,在他自己的眼中,他也是无错的,更不会有人去指责他的错误。”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深觉无奈。”花轻盈也不知为何会对这个才认识两日的女子说心里话,但她下意识觉得,对方是一个靠谱的人。
“帝王是最不愿意承认错误的人。”月圆摇了摇头,“他治理国家,给万民带来福泽,他受臣民的崇敬与爱戴,他不允许别人对他说‘不’,他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对得起出云国的百姓,因此,即便他强取豪夺,那也只算是小小的罪过,与他的功德相比,显得就微不足道了。他是可以比任何人都任性,历任国师都将帝王的任性看在眼里,但没有人会去指出来,更不会试图去劝他改正。”
“可惜我不想包容这样的任性,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花轻盈难得冷笑一声,“我这辈子从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伤得最多的反而是我的亲儿子,为何?因为他与我意见相左,与我是两个极端的人,我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儿他父亲的影子,他不是皇帝所生,性格却像皇帝,偏激易怒,狠辣残酷,是我赋予他生命,我悉心教导他,他却成为我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月圆道:“与皇帝想必,贺兰尧还是好很多,至少他看重情义,而皇帝陛下,却比谁都凉薄。”
“不管怎样,小十的性格我始终无法容忍,但我没有忘记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这次你说他有难,我能帮的上忙,那我便来救他,但是从此之后,我与他再无瓜葛,下次他再有苦难,我也不想知道,也许是上天要给他的惩罚,他作恶多端,是该付出点儿代价。”花轻盈面无表情道。
月圆叹息一声。
花轻盈啊花轻盈,你活得这么累。
太坚持自己的想法,又太过单纯固执。
不过你放心。
你很快会解脱这样的烦恼……
……
是夜,养心殿。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哦?国师来了?快请!”
皇帝原本打算歇息了,一听国师来了,便又回到书案后坐下了。
一袭白衣踏入了寝殿,才要跟他见礼,他便道:“国师无需多礼!国师深夜来此,是不是事情有进展了?国师之前过,能帮朕找到贤妃……”
提及贤妃,皇帝的目光中便有些激动。
他逮贤妃逮了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有些烦躁,现在心中最想的便是那个混账女人能出现在他的面前。
“陛下切莫着急,很快就有眉目了。”月光的语气不疾不徐,“微臣卜算到贤妃的具体位置是在东南方向,且就在这帝都之内。”
“就在帝都?!”皇帝惊愕,“她竟然还敢留在帝都?那她会藏在那儿?贺兰尧之前将她送出去了,难道没送出帝都?既然在帝都那就好办,朕封锁了城门,以捉拿钦犯为里头,派人挨家挨户地搜。”
“陛下,不用如此麻烦,这样做只怕也会打草惊蛇的。陛下也该知道宁王诡计多端,陛下您也在他那儿吃过亏了,不是么?”
皇帝闻言,脸色一沉。
对,不能大张旗鼓,不能打草惊蛇。
那个孽障满脑子诡计,如果他有了防备,也许事情会变得更棘手。
面对贺兰尧,总是不能掉以轻心。
“那依爱卿之见,我们该如何?”
“陛下,您信得过微臣么?”
“朕当然信得过国师。”
“那就好。”月光道,“微臣能算出大概位置,但还不够精准,陛下您不需要派遣任何人,只要微臣自己出马便好了,微臣允诺陛下,七日之内,必定找到贤妃。”
“好,好!”一听月光给出了期限,皇帝颇为干脆地应了下来,“国师是要出宫去寻么?需不需要朕派人贴身侍候你?”
他都已经等了那么久了,再多等几天也不介意。
“陛下,不用派任何人,微臣习惯了独来独往,自己能应付任何事。”月光的语气毫无波澜。
皇帝闻言,道:“好,那就依国师的,朕相信你。”
“多谢陛下信任。”
……
月光离开养心殿后,便出了宫。
如今,当真是光明正大地随意出入皇宫了。
皇帝倒也守信,没有派人尾随着监视,想必是知道派了人也会被发现吧?
月光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走在清冷的街道之上,远远地看见一座还亮着灯火的高大楼台。
那是极乐楼。
师妹和贤妃已经在那儿呆了两日了。
这一次的计划,有一个很好听又很荒凉的名儿。
丧钟敲响。
至于这丧是指何人……
呵呵。
有人死,才能有人生。
缓缓地走向那极乐楼,转念一想,还是先去另一个地方好了。
前段时间在谪仙殿总是被外面的眼线监视,他已经在宫中闷了许久。
终于寻到了借口出来,他应该先去见一见他最想见的人。
毕竟在这世间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
不到亥时,苏惊羽还未入睡。
“小蓝啊小蓝,你可真是幸福。”苏惊羽坐在白玉石桌边,伸手抚摸着桌上蹲着的小猫,悠悠道,“只有你,没有烦恼,整日吃饱混天黑……”
小蓝喵呜了一声,一双幽蓝的瞳孔瞪着苏惊羽,似乎对她说的话有些不满。
“它怎么会没有烦恼,它这么有灵性,只怕是已经思春很久了。”贺兰尧在一旁道,“它自诩高贵,寻常的猫儿不爱理,因此总是找不到伴,你说,上哪儿能找一只猫来配我们小蓝呢?”
“还是让它单着吧。”苏惊羽道,“只怕它有了对象,就被拐走了,到时候将你这个主子给忘了,单着好啊,它的心里就只有你了。”
“惊羽,你这么说,对这小猫儿似乎有些残忍了。”蓦然间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当即目光一喜,“月光?”
贺兰尧轻咳一声,“神棍,你进我后院就跟进你家一样随意?”
“别这么小气了,我知道你心里不介意,只是想找个借口与我争执而已,不跟我吵你就浑身难受是吧?”月光轻叹一声,走近了二人,“你看看你,这么久了还是如此幼稚。”
贺兰尧斜睨他一眼,“再胡言,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庄子外的眼线还真多,幸好我避开了。”月光径自坐了下来,道,“你把皇帝惹毛了。”
“就算我不惹他,他也不会放过我。”贺兰尧嗤笑一声,“看一个人不顺眼,你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收拾对方,我就算不去惹他,只要他想起我母亲给他戴绿帽子,他这火气可不就上来了,我就是再安分守已又能如何?在他看来还是个孽种。”
“所以,无论怎样他都看你不顺眼,你也就不让着他了,总想与他作对。”月光的目光中似有笑意,“出云国也就只有你敢这样挑衅皇帝。”
“我知道庄子外有很多眼线,但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就算我全找出来,杀光了,很快也会有新的一批再来,杀不完的,我何必浪费那个功夫?我还心疼我自己的下属呢。”贺兰尧说到这儿,冷笑一声。
“幸好你没有选择离开。”月光道,“他暂时还奈何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