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罪臣之女(五)

我欲挖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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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正巍,出身京中大族晏氏, 是晏家长房嫡次孙。

    二十年前, 晏正巍外放地方,本定的是江南州县, 可昔时晏家正陷入党争, 为敌手陷害,晏正巍受到牵连改往北地任职。

    晏家人在途经燕北州界时,遭贼人袭击, 晏正巍妻儿尽皆丧命, 只余自己逃过一劫。其死里逃生后, 上书朝廷陈情, 请求前往燕北, 肃清贼寇,为妻儿报仇,还百姓安宁。皇帝准奏。

    晏正巍到任后,处刑严苛, 用尽重典,出手极其狠辣,短短半年,便平定了匪患,绞杀流寇山贼无数,一时燕北为之侧目。

    之后十数载,其几次拒绝回京调任,潜心经营燕地。而朝中,秦家崛起,与之有过龌龊的晏氏政敌罢官获罪,晏氏渡过危机。有晏氏相助,晏正巍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一直爬到燕州刺史并燕北都督的位置。

    这些年来,晏正巍牢牢坐稳燕地一把手的位置,掌控辖下政务,节制境内驻军,确实有割据的资本。只是,傅城军功显著,人心所向,而燕北位置特殊,燕州大营地位超然,才能以武将之身不受其挟制。

    ……

    文蓁是晏正巍次女。

    晏正巍赴任之后三年,晏家又为其张罗续娶了继妻张氏,正是文蓁生母。张氏约莫在五年前病逝,也就是大概文蓁十岁左右。如今晏府后院的主事是晏正巍的妾室杜夫人。晏正巍膝下还有二子,正是杜夫人所出,是文蓁的庶弟。

    本尊能提供的信息有限。几方势力交错,情势复杂,一人视角定有局限。程知只得暂且按捺不动,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武艺,好去见一见这回真正意义上的己方队友,胡荣将军。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操作得当,晏府倒也是个去处。

    方才李烈对自己痛下杀手,恐怕便是存了阻拦自己见到胡荣的心思。胡荣位居右军将军,在军中地位不低,仅次于左军将军唐延,又是作为傅城的心腹臂膀,确实会令人忌恨。

    在本尊的记忆里,也有劫牢那一幕,也是突然报丧,令人心智大乱,本尊难以接受父兄惨死的噩耗,便浑浑噩噩的跟着李烈走了。

    马车内,也是主动上车套话,不过版本与自己的颇有不同。自己当时的姿态,让李烈以为傅家小姐知道些什么,故而侧重点在于让我说出所谓的秘密。而本尊那会子神思不属,只道不知,李烈便劝本尊从胡荣口中问明。

    后来,也是遇到晏正巍的兵马围攻,不过,却没有人道出傅征之死的内情。两方一个照面,便火速厮杀起来。那内鬼趁乱结果了除李烈外的最后两人,便打算生擒重伤的李烈。

    没曾想,那时却是听到一声大吼,“晏狗贼伤天害理,诬陷忠良,杀人害命,连妇孺都不放过!你们为虎作伥,苍天不容!你们迟早都会有报应的!你们不得好死!我在黄泉之下等着你们!”

    说罢,提刀捅向了本尊,随即自己抹了脖子。

    本尊至死还没反应过来爹爹的亲兵为何要杀自己。程知倒是一路冷眼旁观,这下子两相对比,大致能猜到那李烈的想法。

    李烈若是被生擒,劫囚的罪名一定,晏正巍必定能以此做文章,攻讦傅家军。唐延想要谋夺的是傅家军主帅的位子,大皇子想要掌控的是完整有战斗力的傅家军,那么,是忠心为主也好,是保全亲人也罢,会做出自我了断的选择也是正常。

    至于本尊,在李烈眼中的价值恐怕就是从胡荣口中套出消息。既然已经无法将人带出,既然有可能落到晏正巍手上,那么不如让她死在此处,推给晏家。届时胡荣忠于傅家,自会对上晏正巍,那可能还能彻底地将其拉入阵营,他们想要的东西,说不得胡荣会双手奉上。

    而对上自己,也是同理。更何况,自己还诈出了他谋害少主的恶行。

    只是,这般想来,胡荣不透口风,唐、李二人需要哄骗一个弱女子,不正是验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傅城和胡荣恐怕是早有防范,对大皇子应该也有些看法。故而,得尽快会一会胡荣。

    当然,现下还是要先安度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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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正巍见着眼前这个人略微施礼,语气淡淡,神色寻常,并没有显出焦躁、忧虑、悲痛、愤怒等应有的情绪。她家逢巨变,处境艰难,上门求见,却不显得低微。这一拱手,不是民见官的礼,倒是士子相见的正常招呼。她这一动作,看似随意,却浑然自若,气度不凡,也不会感觉轻佻。

    傅城的女儿倒真是个有意思的。只不过,罪臣之女,没入奴籍,不是应该做低伏小引人怜惜的么?

    晏正巍嘴角上挑,“傅小姐戴罪之身,越狱出逃,这可是罪上加罪,你不投案请罪,寻求宽宥,倒是私下求见本官,意欲何为?”

    程知神色不变,“我为贼子所挟,却也是为了配合大人行事。现下贼子伏诛,我自是来向大人表功。”

    “你称你父亲亲兵为贼子?傅将军泉下有知,也不知会有何感慨?”

    “忘恩负义、反噬主上之辈,如何称不得贼子?”

    “你向我表功?你配合我行事?你表的哪门子的功?我又要行什么事?”

    “先前我发觉大人之人参与劫牢,装作不知,主动配合,自是有功。大人手下潜在贼子身侧,一路跟随,半路设伏,所为为何?如今大人既已收网,想必已是如愿,我自是有功。”

    “胡言乱语。本官知你傅家余党猖獗,早已暗中加强大牢守卫。你们离开之时,守卫便已上报。之后府衙兵马一路追踪,成功拦截下了你们。

    你休要砌词狡辩,妄图逃脱国法。那领头之人,官兵本欲生擒,是你,下了杀手。你作何解释?难道不是你杀人灭口,为傅家余党除去劫牢的证据么?”

    “喔?我以为大人也好奇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大人所言,实在是欲加之罪。且不说杀兄之仇不共戴天,那时贼人还欲杀我,我自保反击又何罪之有?”

    “傅小姐将门之后,身手不凡,军中壮汉竟不是你一击之敌。”

    “大人过奖,所以家父信得过我。”

    晏正巍眼角微抽,“本官行得正坐得直,傅小姐不必以莫须有的东西相要挟。”我并不是在夸你。而且,我怎么不知道傅城那个名冠燕州的女儿还会武?听下头的人描述,她杀人倒是干脆利落。

    程知微笑,“大人你自己相信就好。我傅家对大人从无恶意。”

    “那傅小姐说要见本官,究竟是有何事?”我还真的挺好奇,能识得我设局,能一口道破如今局势,能说出裂土封王割据自立这样的话,能在包围之下从容杀人,这般女子,会如何出招?如何自保?若是仅凭所谓的罪证,就想来拿捏我,那也未免太天真。

    “傅府被抄,女眷没入奴籍,我现下处境艰难,欲求大人收留。”

    “……嗯?!”你这样子像是在求人?怎么说的你好像想来我府上参观似的?

    不对。晏正巍嘴角一僵,脸上的表情差点挂不住,这个人好本事,竟可以让自己这般失态。她说的什么?傅家人居然想进晏府?她脑子坏了吧?

    “这于大人而言,不过小事一桩,举手之劳。”

    “傅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圣旨降罪,以你如今的身份在我面前说出这番话,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全燕北都知道,我和你爹不对付,你是想让你爹的部下僚属都知道,傅将军的女儿甘愿委身仇人么?”

    程知神色古怪的督了对方一眼。岳父,你想太多,这还不劳你操心,最多,和仇人的女儿在一起,我会很烦恼。所以,希望你不要太过伤天害理,给我添麻烦。

    “傅某一介女子,比起傅家军众人,名声有什么打紧?何况,若是在强权之下,谁吃饱了撑的?大人和我爹,以前政见是否相合并不重要,只要大人现在不为难傅家军就好。”

    “本官为难傅家军做甚?说来,傅家军是傅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对傅家忠诚可鉴,傅小姐为何不去寻你爹部下庇护?”

    “傅家军中自是多见忠贞报国之辈,可却也不乏图谋私利的小人。我身份尴尬,就不给他们添麻烦了。”我原本是想来着,这不是被你的人给拦下来了么?不过知道了文蓁所在,我也就顺势改了主意。

    “傅小姐怎么会这般说?至少胡荣将军听到,那可是会伤心的。”

    “可是,若是大人留下了我,唐延将军只怕会更伤心。”

    “喔?”

    “大人雄心壮志,所图不小,想来不想看到傅家军落入他人之手吧?”

    “傅小姐这么说,难不成是想把傅家军送给本官?你,凭什么?”

    “傅家军是我爹的心血,既然是被称作傅家军,那么他的将军就只该姓傅,否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至于定北军和燕州大营的归属,与我傅家人何干?”

    “那你想怎么做?”有点意思。

    “耍弄阴谋残害同袍的恶行,应当公之于众;权欲熏心罔顾国事的恶徒,不配待在军中。军人保家卫国才是首要,还是莫要掺合进什么乌七八糟的争夺之中。”

    “权势诱人,恐怕难如你所愿。”

    “胡荣将军素来正身自持,一心为国。”

    ……

    “傅小姐当真愿意留在晏府?本官奉公守法,可不会违逆圣旨。”你送上门来做人质,那我可就收下了。

    “傅某素闻晏小姐才名,仰慕已久,愿随侍身侧。毕竟大人与我爹不对付,全燕北都知道。若是众人误会了大人,心胸狭隘,徇私报复,那可就不美。”留我,可以作为人质牵制胡荣,可以作为棋子打压唐延。但倘若这人质过的太惨,可就过犹不及。

    “你既然愿意,那我就成全你。只是我很好奇,你都可以放下身份,放下仇恨,来我晏府为奴,那,你为何不去考虑另一个人?”舍近求远。傅城怎么说名义上也是划作大皇子一派的,傅家孤女上攀上大皇子,以周诩的为人,想必不会拒绝。当然,她还没机会见到周诩,我只是想听听,这个人又会有怎样令人惊讶的答案。

    ……怎么考虑?杀出重围?

    “我爹不想做的事,我自不会拂他的意。我爹查到大人你贪墨、走私、卖官的证据,都没有交给大皇子。”程知稍稍一顿,“再者,我若是投奔大皇子,便只是一介女子。而如今,我是傅城的女儿,傅家仅剩的骨血。”

    若是傅徵去寻大皇子,他是可能会提供庇护,但那恐怕是男人给女人的庇护。若是自己所料不错,唐延图谋权势,旗帜鲜明地表示效忠,支持周诩夺位,而胡荣是傅城嫡系,态度模糊搪塞,那么周诩会选谁?恐怕待到唐延完全掌控傅家军,便是傅徵彻底失去她这个姓氏的价值之时。

    届时,周诩会拉拢手下重臣,还是会照拂傅家孤女,这等人性,程知根本不会去赌。这等行事手法,也完全不是自己的风格。

    如今身处弱势,便该借力打力,维系平衡,搅乱局面,以待时机。主动置身于一方势力的完全控制之下,实在太过危险。纵使可以获得短暂安宁,却会失了先手。

    现下,晏正巍和唐延为了傅家军归属僵持不下,这便是自己浑水摸鱼的机会。

    我程知就赌,晏正巍乐意看到傅家军生乱;就赌,送上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就赌,他野心不小,还想吊着三皇子和秦家;就赌,他这般不动声色,波澜不惊,半点表情破绽都没露,绝非简单人物;就赌,他位居高位,心性多疑,自己做足了姿态,能挣来这份时间差。

    ……

    “可是,大皇子或许能为傅家翻案?”

    “那也只是或许。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晏正巍抚须一笑,“那,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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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够了?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见面,岳父大人,请多指教!

    这一回交锋,是程知根据已有的线索,大胆出击。回报就是,可以和媳妇日夜相对了。

    后面还会提到双方当事人的想法、态度以及目的,毕竟打机锋这种事,讲究闻弦歌而知雅意,点到即止,不好说的太详尽。

    至于为什么程知能达成目的,尤其是能待在晏小姐身边这一目的,要不要猜猜晏大人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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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加班回来发现家里停电了,一停就是十几个小时。今天码的多,连昨天的量一起,分量很足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