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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所。
十二阿哥放下碗快,看着眼前的坛子若有所思。
这样浓烈醇香的味道,还真是头一回吃。
这是集了山珍海味的精华,要是按照这样方法,试着做一坛素菜呢?
即便与这个味道无法相比,可也能比寻常的素菜好吃。
十二阿哥叫来膳上嬷嬷,吩咐道:“这样的坛子菜,之前听过做法么?”
那嬷嬷家里也是灶上传家的,才在这边做个管事,见了道:“奴才听说过瓦罐牛肉,跟这个倒是差不离,都是炖出来的……”
十二阿哥道:“要是做成素口的坛子菜,嬷嬷有什么好的法子没有?”
十二阿哥行事低调,外头也没有人会留意到五所。
因此没有人晓得,五所这边每旬都要往宁寿宫送菜。
送的是苏麻嬷嬷,所以也不算“进菜”。
就是十二阿哥对养母的孝心。
只是苏麻嬷嬷自打太皇太后薨,就吃了长斋,不沾荤腥。
因此十二阿哥想要哄着老太太多吃两口,就只能在素菜上想法子。
灶上嬷嬷道:“奴才最近刚学一道素狮子头,倒是可以取用这样的法子,将豆腐调味先炸再烹;九福晋之前打发人送的海带、木耳、香孤、豆皮这几样可以放里头,再配上汆过水的山药、白萝卜,这味道应该不会差。”
十二阿哥点点头道:“那嬷嬷这两天就试着做做……”
灶上嬷嬷应声下去了。
十二阿哥脸上露出为难。
首领太监晓得自家小主子,不爱欠旁人的,这是收了九福晋好几回东西,不知道怎么回礼,才为难。
那太监就劝道:“礼尚往来,也不在一时。那是阿哥的亲兄嫂,非要算个明白账,才是外道了。”
十二阿哥抿着嘴,没有再说旁的。
这种关系略有些让人烦恼,可也不让人生厌,有些古怪。
*
头所。
十三阿哥正在书房抄书,不是先生留的功课。
他在从头开始抄《孝经》,想要借此平复心中怨愤。
他晓得自己不应该。
可是还是忍不住怀念北巡,他作为幼子承欢汗阿玛膝下的那些日子。
真要说起来,汗阿玛的十五个皇子中,他得到的宠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被汗阿玛过问功夫,亲自指了老师。
不说别的,就说九哥、十哥与十二哥,都没有这个待遇。
“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看着这一句,十三阿哥心里唾了自己一口。
在北巡途中,汗阿玛常叫自己随侍在旁,并不是在诸皇子中最疼爱自己,而是自己年岁最小。
汗阿玛怜幼。
如今对十四阿哥,也是同样的原因。
要是十四阿哥稳重些,像个大孩子,能叫人放心的话,还不至于如此;可是他还是个孩子脾气,没有半点稳重,独自搬到东所也不实际。
十三阿哥的心平复下来。
“蹬蹬蹬蹬”,十四阿哥直接跑了进来。
看着十三阿哥抄书,他带了不赞成,道:“大晚上的抄书,眼睛还要不要了?”
十三阿哥本就是静心来的。
既是功成,他就撂下笔,道:“你不是在院子里消食儿么?怎么跑回来了?”
现下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同住头所。
十四阿哥住了前院十一间。
十三阿哥住着中间十一间。
两人都没有女卷,后头的九间两人一人一半,做了库房。
十四阿哥有些闷,在南炕上坐了,闷闷道:“我听到十哥出来的动静了,九哥、九嫂叫了十哥过去吃饭,没叫咱们……”
十三阿哥洗了毛笔,不以为然,道:“不是送吃的过来了?”
一坛子的“福寿喜”,十三阿哥吃了两碗,剩下的都让十四阿哥吃了,顶得肚子胀,才在院子里遛弯。
“谁晓得有没有旁的菜……”
十四阿哥不满着:“都是弟弟,就不能一样待么?”
十三阿哥怼了一句:“那上头的,还都是哥哥呢,你一样待了?”
每次见了八哥就屁颠屁颠的,见了四哥就躲,后边那还是同母哥哥呢。
十四阿哥噎得慌,看着十三阿哥,打量了好几眼,道:“十三哥你不对劲,好像对弟弟不满?”
十三阿哥澹笑道:“想多了,就是觉得咱们没必要跟十哥比!永寿宫同翊坤宫挨着,十哥光屁股的时候就跟九哥一块了,又是一起读书,十几年的交情,五哥都比不上,咱们要是跟着硬比,没有道理。”
十四阿哥点点头,看着十三阿哥,道:“说的也对!那咱们是不是也是最好的?打小一起在兆祥所,一起上学,也好多年了?”
十三阿哥不是很想要点头,可是见十四阿哥执着模样,还是点点头道:“嗯嗯。”
十四阿哥这才笑了,道:“到时候咱们一起带兵打仗,都做大将军王……”
*
京中旧俗,过了腊八就是年。
宫里年节气氛也越来越明显。
外头的年礼络绎不绝的送进来。
舒舒这里经过重新排列组合,又一批一批的送出去。
正如四福晋教导的那样,不仅不亏,还有得赚。
账面上终于见到银子了。
不说别的,就说内务府下头职官的年敬,就一万几千两。
真要说起来,一个个的并不是很多,二百、四百两是常数,可是架不住内务府衙门多,品官也多。
九阿哥觉得,这个总管,自己可以一直做到老。
郭络罗家的年礼与都统府的年礼,也都到了。
全部都有银封。
既是亲人,也是君臣。
这外头的年礼,就有些“年敬”的意思。
舒舒收着还好,九阿哥看着都统府的银封带了不自在。
四封银,两千两,正是他之前想着孝敬岳父岳母的数额。
齐锡是一品官,年俸一百八十两银子;还有三品爵,年俸一百六十两银。
这还是在刚升了一级,也是跟着征准的功劳。
要不然的话,齐锡只有四品爵,年俸一百三十五两。
“岳父的爵位太低了……”
九阿哥跟着舒舒道:“要是一直在都统任上还好,要是卸任,下头小舅子他们接不上,就要沦为中等人家……”
舒舒之前也担心过这个。
就是因为弟弟们都小,上头的几个资质也寻常,资质最好的小五、小六年岁还太小了。
现下天下承平,想要立功劳也没有地方立去。
就算不在京城,去驻防八旗,捞银子容易,想要叙战功难。
“不着急,往后再看吧……”
舒舒道:“只要咱们好好的,就能给他们富裕出时间,等到弟弟们长大了,再去挣功劳就是。”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岳父就没有想过祖上的伯爵之位?他与伯爷是平辈,要是以后转支过来,也能袭伯位……”
舒舒摇头道:“阿玛不会袭的,大伯不放心堂兄……”
九阿哥皱眉道:“汗阿玛不喜八旗惫懒,爵位传承上卡得死了!五月里革了好几个贝子、国公,就是因为他们不到衙门行走,混沌度日,伯岳父没有上兵册,本就不为汗阿玛所喜,堂舅兄身体又孱弱,到时候估计要降几级才能承爵,白瞎一个伯爵之位……”
实际上八旗勋贵爵位转支,本是很常见之事。
毕竟这爵位是祖宗传下的,儿孙都有继承权。
舒舒道:“阿玛与大伯感情深厚,不会逆了大伯的心意,大伯就堂兄一个血脉,多有不放心之处。”
像舒舒的几个弟弟,身体健康,活蹦乱跳的,往后补旗缺当差都行;锡柱病弱,除了袭爵,也没有旁的出路。
九阿哥叹气道:“岳父也太实诚了!旁人家的兄弟为了爵位,人脑子都恨不得打成了狗脑袋,岳父这里爵位就在眼前了,也不取……”
舒舒没有再说什么。
谁也不是圣人。
要是阿玛没有参领、都统的升上来,只是个四品左领,说不得对于家里传承的爵位也会有想法。
毕竟关系到子孙后代,多少年的体面。
可是升了都统,成了御前行走之人,行事也就多了小心。
真要待长兄不恭对侄儿不慈,人品有瑕,那皇上怎么看?
还有就是锡柱的身体是个雷。
比伯爷还孱弱些。
不是长寿之相。
要是爵位真的转袭,而后锡柱病故,那瓜田李下还真的说不清。
日子过的飞快。
腊月二十,京城各衙门封印,九阿哥这里也放了年假。
今天,大家还要去直郡王府坐夜。
大福晋十一月十八薨,“五七”出小殡就是腊月二十二日。
因出单不出双,就提前到腊月二十一。
这些日子,大家往直郡王府去了好几趟,都有经验了。
大家就没有出发那么早,下晌才出发。
这次还多了一人,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原本还略有丰满,珠圆玉润的。
现下“养病”旬月下来,却是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蜡黄。
头上顶着编发,没有发饰。
身上也素色棉褂子,看着衣服有些旷。
不过神态还是和煦亲切,见了舒舒眼中也带了笑。
妯里两人小半年没见,竟是换了天地一般。
太子妃拉着舒舒上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觉得她手心潮湿冰冷,不放心道:“何必硬撑着,打发嬷嬷过来就是……”
太子妃“告病”是在圣驾回宫之前,十一月上旬的时候。
现下虽出了小日子,可不像是养好的模样。
今晚坐夜,却是要熬人。
太子妃轻叹道:“久不露面,惹人非议,再说我也想要送送大嫂……”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竟像是过了好几年,宫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封爵的皇子与福晋们,说搬就搬了。
十阿哥的初定礼也仓促成行。
八福晋悖逆,被赐了侧福晋。
大福晋薨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挪宫。
九阿哥与十阿哥的府邸年后也要修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