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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大家都安静下来,没有了方才的惬意与自在。
太后也没有了留孙媳妇们说笑的兴致,道:“你们也都忙,这就散了吧,不用见天来,明儿的请安就免了,初十再来。”
大家都起身听了,遵了吩咐出来。
九格格例外,太后留了九格格说话。
等出了西花园,大家将三福晋与四福晋围住。
七福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三嫂、四嫂,怎么回事啊?太子妃怎么病的这么急?”
要真是身子不舒服,昨天不是当留在毓庆宫不搬海淀来?
或是昨天过来了才不舒坦,那不是当打发人来跟太后报备一声,今早不能过来请安。
如此行事,才符合太子妃平日里秉性。
今天这都到了辰正了,才姗姗来迟叫人来告罪,总觉得怪怪的。
四福晋脸上带了担忧来。
昨天搬到南五所,为了今早请安事,她跟三福晋一起去讨源书屋给太子妃请安,当时都好好的,妯里之间还有心情说笑。
毕竟海淀这边住着,感觉又回到早年宫里的时候,妯里们能常相见。
不像在城里的时候,隔着宫墙,只有请安的时候才能打个招呼。
今早她们没看到人,可是瞧着太子妃身边嬷嬷的反应,又是传了太医的,可见病症不轻。
三福晋皱眉道:“谁晓得呢,昨儿中午瞧着都挺好的?夜里着凉了?”
她心里带了埋怨,既是不舒坦,就不能早些打发人到阿哥所?
她跟四福晋苦等,都迟了请安时辰。
幸好太后宽厚,不计较这个,要不然连带着她们都跟着受连累。
可是为了今早请安,她们都早早预备好了,衣裳首饰穿得也体面,结果为了赶路,不说多狼狈,也是一身臭汗,湿哒哒的。
舒舒排行最小,也不急着问话,就是跟四福晋一样,心里带着担心。
这个时候生病,多半是风寒没跑了,这病可大可小。
关键是这时间赶得寸,落在外人眼中,倒像是太子妃逞强似的,身子不舒坦非要跟着搬到海淀来。
宫里的规矩,生病可不许往人前去,尤其是尊长前,否则就是居心叵测。
五福晋沉默,原本她跟五阿哥商量好,今儿跟着妯里们请安,而后瞧瞧太后安排,明日抱了小阿哥过去请安。
等过几日,再找个皇上回宫的日子,去给娘娘请安。
暂时不好提这个了。
她心中也迟疑,望向三福晋跟四福晋。
那是太子妃,还是嫂子,既尊且长,她们做妯里的,得了消息,本该去探病才是。
尤其是五福晋这里,在宫里住了两年,被阿哥所的宫人慢待过,受过太子妃照顾。
可是皇家就要想的多一些,大家都是皇子福晋,身边有小皇孙、小皇孙女,还要服侍皇子,真要因探病过了病气,那就是他们做皇子福晋的不懂事了,也给太子妃添罪名。
八福晋沉默,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就是太子妃了。
她身子不舒坦,想要留着孙媳妇、孙女说笑的太后都改了行程。
换了是自己这个八福晋,一年多被勒令不许入宫请安,说不得大家说笑的更自在些。
同为皇家媳妇,份量天差地别。
她已经坦然接受这个落差,八阿哥却是心高的,看着清净无争,谁晓得暗戳戳在琢磨什么。
蹦跶吧,蹦跶的越高,摔的越疼。
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是她们欢聚说笑的时候,大家就各自散了。
太子妃既传了太医,那说不得明后天就能传出准信。
到时候是不是去探病,或者什么时候去探病,大家还要商量着来……
*
讨源书屋,等太子晓得太子妃这里传了太医的时候,太医已经开好了方子,带了太子妃的脉桉离开了。
太子脸色铁青,挟怒而来,瞪着炕上的太子妃道:“瓜尔佳氏,你是不是故意的?”
昨日自己才在御前说了要送三格格跟十七阿哥一起种新痘苗,太子妃今早就告病,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妃昨天睁着眼睛到天明,眼下头疼欲裂,看东西都上重影。
听着太子的咆孝声,她更是胸口做呕,恶心的不行。
“孤跟汗阿玛说好的,你装病也没用!”
太子的声音毫不掩饰的恶意:“别说是换比熟苗更好的新痘苗,就是换生苗,孤也做得了主!”
平日里太子妃波澜不惊,对他这个太子面上恭敬,可这中间真真假假的,只有太子体会最深。
太子妃无欲则刚的架势,板板正正,守着规矩礼法给自己添堵,是不是心里也在笑话他?
如今呢?
谁能没有弱点呢?
太子妃的弱点,就是三格格!
毓庆宫眼下四个孩子,阿克墩与弘皙不用说了,既是入上书房读书,早就种过痘的。
三阿哥已经六岁,前年冬天种痘。
三格格本该去年冬天种痘的,结果冬月得了百日咳,年跟前才好,就耽搁了。
所以三格格是毓庆宫唯一没有种痘的孩子。
可是这件事,本就是太子节外生枝,不必要之事。
太子妃看着太子,心里恨得不行。
她虽早就对太子失望,可是也没有想到太子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是冷情冷肺的畜生!
她恨不得将手边的手炉砸到太子脸上,或是高喊一声让太子滚出去。
可是她晓得,那样的话,就成了她没有道理。
太子妃垂下眼,脸上又恢复到平静无波,心中生出悲凉。
蠢货!
皇上父母亲缘薄,对父子之情就看的格外重。
对于皇子阿哥,不说各个都安排的妥当,也都差不多。
即便是位份低微的皇子,也都安排了适合的养母。
太子以为他主动将嫡女送过去跟着十七阿哥种新痘苗,就是对皇父表现出父子亲密无间,彼此信重;可是换个立场想,这就是不顾骨肉生死,一味媚上。
太子见太子妃又是恍若泥塑似的,冷哼道:“这还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太子妃?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不成体统!”
太子妃全当他放屁,心里已经在琢磨上表怎么写了。
她相信皇上对十七阿哥有慈父之心,也相信太医院既在推广新痘苗,那应该是比熟苗更好。
可是她是当额涅的,她自己种的也是熟苗,在新痘苗跟熟苗之间,也会更信任熟苗。
她是个不被太子所喜的太子妃,她更是个被女儿全心依赖的额涅……
她不会让三格格种新痘苗的!
太子本就是盛怒之下,故意来气人。
结果一拳打到棉花里,越发憋闷。
他脸色涨得通红,心里生出暴虐来,拳头都硬了。
因太子妃头晕的缘故,屋子里点着薄荷香。
太子被这冷香一冲,混沌的脑子清明起来。
他想着自己方才的冲动,后背都是鸡皮疙瘩。
这里是西花园,这里不单住着毓庆宫的主子,荷池四所还住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跟讷尔苏。
三位阿哥还小,身边乳母、保母、谙达太监跟着一堆。
这西花园里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那边去。
他抿着嘴,转身就走。
他是康熙亲自教出来的太子,也不是蠢人。
等到他回到正殿,将人都打发下去,脸色阴沉。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脾气越来越暴躁,对着太子妃都失了耐心的?
是三十八年正月,索额图问罪抄家之后?
不是的。
那个时候他虽心中有不平,自怨自艾,却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头脑。
是三十九年……
换了额涅生前喜欢的蔷薇味儿香露……
太子“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望向畅春园方向。
所以自己用了蔷薇香露,不是犯了忌讳,是犯蠢了?
皇父察觉到香露不对劲,却只湖弄着自己将香露收回?
荣嫔降位封宫!
太子胸口起伏,简直要气炸了。
宫妃谋害太子,族灭都不解恨。
竟然只是降位封宫!
这是将他这个太子当成什么了?
这对荣嫔是惩戒,还是保护?
若是前朝知晓有宫妃作乱,图谋储位,御史还能容了三阿哥这个逆妃之子毫发无损地立在朝堂上?
太子觉得浑身发冷。
昨日跟皇父表孺慕孝心的自己,是不是像个大傻子?
*
清溪书屋。
康熙正在看太子妃的脉桉,肝脾不调、夜不寐、外感风邪、有眩症。
他放下脉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对于太子妃的反应,他并不是很意外。
昨日太子提及三格格,说的轻松,并无看重之意。
毓庆宫里,只有这一个孩子没有种痘,太子没有其他选择,未必是针对太子妃。
可是对太子妃来说,哪里受得了这个?
父母对儿女的慈爱,不必论短长,可是康熙也明白对女子来说,儿女更重要些。
她们不像男人,还有事业或其他事,自然更看重儿女家人。
他并不责怪太子妃的反应,只是越发对太子失望。
那是太子的原配发妻,要是他真心觉得新痘苗好,多些耐心去说服太子妃就是。
结果呢?
越过太子妃,直接到御前提三格格。
康熙看着梁九功,想要吩咐他代自己去探看太子妃,可是想到太子,嘴边的话又放下。
太子妃要安抚,可也不好大喇喇打太子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