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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雅香轩
上官浅韵邀请众人来此饮茶,商谈柳亭与唐芊二人的亲事。
雅间里,孙伯觉得这位唐夫人,似乎有那么点眼熟?可他年纪大了,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对方了。
柳瑞是文人,那怕是曾经当过官,可骨子里还是文人那一套客气俗礼。
唐明办成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大叔,穿了一袭比较稳重却不失贵气的褐色大氅,上等的丝绸料子,上面的绣花繁复精美,头戴镶着翠玉的发冠,倒是真有几分一家之主的沉着与威严。
可他真快受不了了,柳亭的父亲会不会太客气多礼?他就不能随性点说话吗?
装扮一番的凤凰长老,倒是一直坐在一旁但笑不语,瞧着是有几分贵夫人的端庄温婉,可是……这柳老头怎么就这么啰嗦?就不能直接说正事吗?
上官浅韵可瞧着她小舅舅已经快沉稳不住了,她在一旁缓缓放下茶杯,淡笑温然道:“柳先生,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先说说芊芊表妹与柳丞相的亲事,该怎么办你们商量着来,瞧瞧这六礼该怎么按规矩来走。”
柳瑞看向上官浅韵,思量后,便又拱手转头问向唐家夫妇道:“不知唐老爷对我家小儿,可还有不满意之处?”
唐明闻言后,还真是煞有介事的转头看着柳亭打量一番,沉吟片刻,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算是满意的点点头道:“令郎仪表堂堂,温良尔雅,且又是这般年轻有为,在小辈中可谓之杰出俊才,老夫家闺女能嫁这样一个好郎君,自是她的福气。”
“唐老爷过奖了。”柳瑞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那明显柔和不少的笑容里,却满是高兴之色,有柳亭这样的儿子,他一直都是甚为骄傲的。
孙伯在柳瑞身后,也是满脸的笑意,他家少爷,自然是让人毫无挑剔的好佳婿人选。
唐明对于这对让人不忍直视的主仆,也是很想闭眼扶额的。这都什么人?就不能含蓄点骄傲吗?
柳亭在一旁暗拉了拉他父亲衣袖,他父亲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总感觉有种要挑衅人的意味?
柳瑞其实真没想挑衅谁,不过是犯了一种病,这种病每个当父母的都会得,那就是有个令人骄傲的孩子,那可是与有荣焉的事,谁不想炫耀骄傲一下?
上官浅韵抿嘴一笑,在一旁温声道:“舅父,表妹这样的美人坯子,与柳丞相这般的杰出俊才站在一起,那就是一副画,郎才女貌。”
“嗯!”唐明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再怎么说,唐芊也是他亲侄女,他也能与有荣焉。
柳瑞这才觉出他刚才似乎真有点失礼了,故而接了上官浅韵的话,拱手温雅笑说:“凝香长公主说得对,唐老爷家的令嫒乖巧懂事,美丽大方,配给我家小儿,实乃他的福气。”
“柳老爷所言甚是!”唐明骄傲的更是光明正大,一点含蓄矜持都没有,自豪过后,便对着愕然的柳瑞说道:“柳老爷,我与夫人来趟长安也不容易,今儿天气挺好,明儿想来也会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请柳老爷请媒人上门提亲好了。至于别的俗礼,能免则免,我与夫人近日住在崇尚里的一座宅院里,唐府。柳……贤侄,是知道的。”
柳瑞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急着嫁女的,愣是等对方说完这些安排后,他才反应过来点了头:“好,既然唐老爷没有意见,我们柳家自然愿意早下聘礼,迎娶唐姑娘这样的好媳妇儿,早日进门。”
“嗯,如此便甚好了。”唐明觉得他真是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幸好他没孩子,否则这说亲的事,他就能装模作样给累死。
柳瑞已经无法与这位唐老爷说话了,他转拱手对一旁的唐夫人,微笑问道:“不知唐夫人对两家的亲事,可还有别的意见?”
“意见?”装扮的很好的凤凰长老闻言一愣,随之便是贤淑矜持道:“我一切都听我家老爷的,老爷安排的很好,柳丞相也是个好男儿,我家芊芊托付于他,我很放心。”
柳瑞瞧唐夫人如此贤淑温婉,想来以后唐芊成亲后有了孩子,也会是个娴淑温婉的妻子吧?
那这样说来,他家儿子可真是捞着了。
唐明真快受不了了,他为什么要和这个老妖婆假扮夫妻?他那个坑舅的外甥女,是上辈子和他有仇吧?就不能给他找个稍微年轻点的假媳妇吗?
上官浅韵真怕唐明忍不住拍桌子走人,她便在一旁笑提议道:“既然两家长辈对这门亲事皆为两相好,那不如大家一起去吃个饭,不知舅舅您和柳先生意下如何?”
“老夫没意见,”都确定成为亲家了,柳瑞自然不会拒绝吃一顿饭的这类小事儿。
唐明很想拒绝,可一对上他那外甥女阴森的眼神,他还是答应吧,这丫头近几日心情可不怎么好,他最好不要惹火她,否则一定会比死还惨。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一起离开了雅香轩,转去了隔壁的采香楼,也就几步路的事。
雅香轩与采香楼中间,也就隔着一个琉璃斋,是专卖玉石珠宝的地方。
采香楼的老板一瞧见他这店来了一行贵人,他便忙从柜台后走出来,拱手笑迎上去见礼道:“展大将军,小人有失远迎,真是失礼失礼了。”
上官浅韵眼神古怪的看了展君魅一眼,他难道是这香满楼的常客吗?
“师兄喜欢他们这里香蕈炖鸡。”展君魅偏头低声与她解释。
采香楼的老板那可是个精明的人,一瞧展君魅对这位天仙似的美人如此亲密,他便是退后三步,深作揖一礼,抬头笑赔礼道:“小人不知凝香长公主驾临本店,失礼之处,还望凝香长公主您海涵。”
飞鸢一瞧公主面有不悦之色,她便走了过去,微笑与那位人精老板说道:“老板,请安排个雅间,今儿公主请客。”
采香楼的老板也不是个没眼力劲儿的,闻言后,便转身招手唤来一名小二,叮嘱吩咐道:“送凝香长公主他们去三楼天字雅间,小心伺候着,可别怠慢了贵客。”
“是是是,小的懂得。”小二笑吟吟迎着,走过去便伸手请道:“凝香长公主,您几位这边请上楼。”
上官浅韵对于这上楼的事,倒是有些难办了,唐明是她舅舅,凤凰长老现在是她舅母,她又是在这行人里,身份最为尊贵的,那她是先君臣后亲情呢?还是先亲情后君臣?
柳瑞瞧出了上官浅韵的为难,他便在后拱手说道:“古今以来,皆为先君臣后亲情,长公主,您可先请。”
唐明可也不是个在意规矩礼数的人,他在后也是没耐心的催促道:“你这丫头就别这么多规矩礼数了,赶紧的,你们先上楼,我和柳老爷随后。”上官浅韵被她小舅舅这样一催促,她还真就不客气了,牵着展君魅的手,便提裙举步向二楼走去。
唐明与柳瑞在后,后面跟着搀扶母亲的唐芊,在后面是柳亭那个准女婿,最后跟着的是伺候的下人。
采香楼的老板一瞧他们上了二楼,又转去楼梯向三楼上去,他便忙唤来人吩咐道:“把咱们店里最好最珍贵的材料都用上,一定让大厨发挥出十成的功力,这顿饭要是做不好吃了,我就让你们都卷铺盖滚蛋。”
“呃?是!”另一个传菜小二也是吓了一跳,呆呆愣愣的转身端着盘子向后厨走去,心想老板就算要宰肥牛,那也不用这样紧张兮兮的吧?
其他吃饭的客人也瞧出来了,采香楼的老板似乎紧张过头了,就像如临大敌一样,这那是宰肥牛,根本是怕肥牛把他宰了。
也是了,展君魅那人可是有名的活阎王,且据说很挑嘴,很难有美食能让他赞一句好。
这采香楼的如此紧张,也就是怕展君魅一个吃不顺嘴,会砸了他们的招牌吧?
等到了三楼,小二送他们三位进了天字雅间后,便笑吟吟行礼退下去了。
在迎宾小二刚退下去,送茶水的小二就到了。
茶水小二进来后送上热茶,为每位客人斟好一杯七分满的茶,便微笑着退下去了。
送点心的小二随之到来,三盘还冒着热气的点心端上桌,微笑说了句:“几位贵客慢用,小的告退!”
唐芊在一旁端着杯子,皱眉奇怪的说:“上回我和青……青君来这里的时候,怎么也没见这家招待的如此热情呢?”
“因人而异。”柳亭在一旁意味深长的淡淡一笑,端杯尝了口茶水,上好的奇兰茶,这家老板真的很重视展君魅这位贵客啊!
上官浅韵一品这茶,也是手一顿,奇兰?这种茶,似乎是墨曲喜欢的吧?
柳瑞虽然没喝过奇兰此茶,可却也略有听闻过。外形紧结壮实,色泽乌润,汤色黄绿清亮,兰花香气浓郁,滋味醇厚滑爽回甘,叶底蒂青腹绿红镶边……没想到他第一次喝到奇兰,竟是沾了他们夫妇的光。
唐明也曾喝过这种茶,那是唐肜曾泡给他喝,他还在听到这茶名时一愣,奇兰,奇兰,唐肜不是在思念他兰之姐姐吗?
没想到再品味这种茶,竟然是在这个采香楼。
“采香楼的菜肴都很香,糕点,茶水,也都很香,可谓之采集天下之香,汇聚一楼之中。”展君魅有一点不好明说,这也是他的产业之一。
没多大一会儿,冷盘就上来了。
之前那三碟形状似花似蝴蝶的糕点,也就唐芊吃了一点,其他人倒是没去动,不是不想吃,而是顾着礼仪。
唐芊在他们中,年龄最小,且有柳亭宠着,上官浅韵照顾着,自然可以似个孩子般贪吃嘴一些,也没谁会去说她不知礼仪。
冷盘上来后,展君魅便先夹了道菜,放在她面前的白瓷小碟里,笑望着她说:“尝尝这个,你会喜欢。”
前几日,上官浅韵的确不敢吃生冷食物,可今日可以啊,因为她小日子昨天就过去了。
唐芊望着桌上的菜,有些委屈的扁嘴道:“上回我们来的时候,老板根本没上过这些菜。”
“咳!那是我们没点。”柳亭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唐芊,他们的确比不得展君魅,这家采香楼的老板,似乎挺怕展君魅砸他招牌的。
上官浅韵咬了一口,这个雪花梨她是吃过的,可却不知道这雪花梨还能用葡萄酒做来吃。
八个冷盘是上去了,小二也在门口伺候着一个,等瞧他们那行人均尝过每道菜后,他才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去。
没一会儿,十道热菜便上来了,冷盘就被撤下去了。
柳亭拉住了唐芊的小手,对她无奈一笑,她今儿可真有些贪吃了,也怪这采香楼的老板,上那么多好吃的菜,不等人吃够,就给端走了。
“汉桂溜鸡片,这个你可以尝尝,虽然不是吃桂花的季节,可这道菜的桂香,绝不会丝毫有损鲜香。”展君魅为她夹菜到碗里,让她好好尝尝这道采香楼大厨拿手的好菜,这道菜一月可只供五道,想吃到可十分不容易。
唐芊一看到那道汉桂溜鸡片,她更是咬着下唇一脸不高兴,明明上回她点菜的时候,那小二说这道菜一月五道,没有提前预订下,根本没得吃的。
柳亭在一旁真是笑的很无奈,展君魅今儿是故意给他添堵的吧?没瞧见他家芊芊多怨气颇深了吗?
唐明倒是吃的很满意,就为了今儿这顿饭,他之前糟了再多的罪,都值得了。
凤凰长老也是贪吃的,可她好歹要估计一下仪态,故而她一直在暗掐唐明,好在唐明是很懂她老人家的心思,这顿饭她也吃的尚算满意。
柳瑞在期间敬了他家亲家几杯酒,还别说,这青梅酒的确味道很特别,难怪能成为采香楼的名酒了。
不过,他家亲家,的确是个好夫君,待亲家夫人虽然不够温柔,却也是很为体贴。
唐明之所以给父身边的女人夹菜,完全就是被逼的,他大腿一定被这个老不羞的妖婆掐青了。
等他们一行人酒足饭饱了,便有两名四名小二进来,很是快速的撤了桌上的碗碟,更是用干净的抹布,把红漆桌子擦的亮如镜面,光可鉴人。
唐明对于这家采香楼很满意道:“这家酒楼真不错,吃喝上等的好,待客也是上佳的好。”
唐芊在一旁不高兴的嘀咕道:“这家酒楼的老板,就是个势利眼,以后再也不来这里吃饭了。”
柳瑞看了唐芊委屈的小模样一眼,慈爱的笑了笑,他也瞧出来了,他们之所以能来安静的三楼天字雅间用饭,还吃了这么一顿丰盛的美酒佳肴,完全就是沾了展大将军的光了。
很快,又有两名小二端着大托盘而来,上面放着几个盖着盖子的白瓷碗。
等他们把东西摆上桌后,便笑吟吟的恭敬退下去了。
唐芊伸手掀开盖子,看到白瓷碗是很漂亮的汤,她用汤匙舀着尝了口,真的是很好喝呢。
上官浅韵之前喝过不少容雅做的银耳莲子甜汤,可却都没有这甜丝丝的桂花香气,似乎还有点酒味儿?
凤凰长老也喜欢这个甜汤,好喝,好看!红枣、枸杞、银耳、莲子,色泽很诱人有食欲,淡淡的桂花蜜的香气,也挺好!
展君魅喝的却是冰糖枇杷水梨甜汤,这个不那么甜,他们一群老爷们儿喝着也不会腻味。
柳瑞总觉得这位唐老爷很贪口腹之欲,竟然还捞甜汤里的黄金枇杷吃,唉!也许,唐姑娘是随他父亲性情吧。
一众人吃好后,便有一群姑娘端着水盆进了来,看人数竟然有八个姑娘,年岁约莫在十五岁上下。
飞鸢转身拿着干净的白帕子在水里湿了湿,转回身便把帕子先双手捧给了上官浅韵。
而后又再另一个水盆里湿了一条帕子,转身双手递给了展君魅。
之后收了帕子,便搭在了两个水盆上。
伺候在唐明与凤凰长老身边小钟与小灵,自然如飞鸢一样,规规矩矩伺候好二位贵人,随之退后两步。
唐芊身后站着的是小毓,小毓只伺候了唐芊,至于柳亭……他自然有他的贴身小厮伺候着。
柳瑞虽然不想被孙伯这位老人家伺候,奈何孙伯忠仆了一辈子,根本闲不住。
当他们都擦洗过后,那名端着大红漆托盘的姑娘,便为他们每个人奉上了漱口茶。
等他们都漱口好,那八名姑娘才微笑着退了下去。
唐芊望着离去的那些个娇滴滴的姑娘,她伸手拉了拉柳亭袖子,皱眉低声说:“上回,我们可真没这待遇。”
柳亭回想上回他们来采香楼吃饭,也就一个送茶水和一个上菜的小二,其他这些人,他们可是见都没见着。
过一会儿,采香楼的老板来了,身后跟着两名端茶盘的姑娘,他挥手让那两个姑娘为贵客上茶后,才拱手笑问:“不知今儿的小菜,诸位还满意吗?这是古丈的茶,几位喝着可还合口味?”
展君魅放下杯子,看向采香楼的老板,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结账!”
“哎呀!展大将军,你可莫要这样折煞小人,这顿饭是小人请客的,展大将军您和凝香长公主肯给面子吃一顿,那可是给小店添光增彩的事,那还敢要您的打赏啊?”采香楼的老板真是笑的一脸褶子了,他只求送这位大将军能满满意意的离开,其他的他是不敢求,也不想多事的求了。
墨曲可是他们老板最信任的大掌柜的,他敢收他家师弟的饭前,那不是找卷铺盖滚人吗?
他宁可自己倒贴钱请客,也不想惹这位展大将军有一丝丝的不悦。
唐芊瞧出来了,这位采香楼的老板,似乎很怕展将军,瞧那额头似乎都在紧张的冒冷汗了。
上官浅韵算瞧出来了,这家采香楼,不会又是展君魅的产业之一吧?
其实墨曲也是傻,自己帮人赚钱,只当个帮忙的,却不要钱白出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展君魅已经牵着上官浅韵的手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走了。
飞鸢在后,付了钱给采香楼的老板,就看到对方一副想死的模样,她真的很不明白,怎么还有人这么死乞白赖的非要请人吃饭的?
其实,采香楼的小二也看不懂了,怎么老板就这么想倒贴钱请人吃饭呢?难道是老板钱多烧包,想丢出去散散财了?
那要是真散财,也该最先接济接济他们吧?话说他们真的很穷啊!
柳亭与唐芊的事既然已定下来了,他们也都放心的各回各家了。
柳亭再不想和唐芊分开,也不得不随他父亲走了。回去后,他和他父亲,还要商量下聘的繁琐诸事呢。
上官浅韵今儿坐的车,可不是长公主专坐的赤罽軿车了,因为那辆车被毁了。
不过,展君魅安排的这辆车也不小,坐下他们这些人也还宽敞。
飞鸢在马车里泡着茶,不为了喝茶,而是闻茶香提精神。
唐明撕掉了两撇胡子,揉着脸说道:“以后这样的事,可别再找我了,我稳不住!以后有这样的好事,你最好找你义父,他绝对是温雅清贵,一身的从容不迫气度。”
上官浅韵不是没想过找唐肜帮忙,可一来唐肜据说容貌太惊人,二来……始终是个与她母亲有很大关系的男人,不到万不得已,她暂时真不想再与他见面,只因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罢了。
而选择唐明的原因,也有两个,一来唐明还算好说话,二来……唐明是唐芊的亲叔叔,怎么说长得也会与唐芊有几分相似,这样也不容易引起柳瑞的怀疑。
毕竟,能生出柳亭那样儿子的柳瑞,绝不会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温良无害。
凤凰长老也已拿掉了那个头套,真不知道上官浅韵哪里找人做的这个东西,真是戴在头上闷热死了。
上官浅韵对于凤凰长老和唐明的举动,只是无奈的摇摇头叹声气罢了。之后,便看向唐芊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别出将军府了,在凤仪阁好好跟飞鸢学学针黹,总不能一点姑娘矜持的样子都没有吧?那样,可是会被男方家长辈说没规矩的。”
“哦,好吧!我成亲前尽量不去找青青了,还不行吗?”唐芊也知道,一个大姑娘总往一个男人家里跑,的确是很不符合礼数规矩的。
那怕是在唐氏,也没有姑娘没成亲前,就总往男子家跑的。
上官浅韵望着垂头好似没了精神头儿的唐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就没见过这么一点不懂得掖着藏着的姑娘,喜怒哀乐全摆在明面上,好似个懵懂无知的小娃娃似的。
他们回到将军府后,便见到了回来的笑笑生,可他回来了,却没见墨曲的人影。
笑笑生见他们回来了,便神情焦躁道:“你们可算回来了,持珠姑娘已赶去咸阳了,我是拦也拦不住。”
“到底出什么事了?”上官浅韵一听持珠匆忙的没说一声,就离开了长安,便想到墨曲可能出什么大事了。
“唉!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快马加鞭抵达车坞镇后……”笑笑生把他去淳化车坞镇找墨曲的事,大略的说了一遍。
原来,他那日天没黑,就赶到了淳化车坞镇,可到了那座城镇时,却听哪里的镇民说,那日来的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在医治好他们后,便离开了。
他当时就急了,若是墨曲到车坞镇后,便那么快的医治好全镇的百姓,那只能说明,车坞镇的人不是得了疫症,而是被人下了毒。
在经过多方打听后,从一名本地镇民口中,他得知墨曲去了距离车坞镇六里地的仲山。
他当时就疑惑,墨曲去仲山做什么?也没敢耽误,补充些水和干粮,他便骑马离开车坞镇,赶去仲山了。
可到了仲山后,他寻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黑虎庙里发现一丝人迹,哪里有墨曲留下的记号,他就怀疑墨曲出事了。
故而没敢在仲山耽误,便急忙忙回了长安,想让展君魅调派人马去搜山。
谁知回来没见到展将军,倒是先遇上了持珠,在持珠拿剑逼他时,他就把墨曲可能在仲山出事的事,说了出来。
展君魅一听墨曲在仲山失踪了,他心里焦急的就像火在烧一样,墨曲的本事多大,没谁比他更清楚,他能外出出现意外,一向谨慎小心的墨曲却是不会出意外的。
多年以来,他就没见墨曲出过意外,这回竟然不止出了意外,更是还失踪不见了?
“子缘,现在着急没用,你先去一趟仲山,笑笑生,你来带路,一定要尽快追上持珠,她身上的伤势可还没有痊愈呢。”上官浅韵不阻止展君魅去搭救墨曲,还吩咐飞鸢立刻去给展君魅收拾行李,带些衣服,准备些干粮和水就好。
展君魅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他是心里很担心墨曲,可他也不放心她,之前出了那样一件毒杀之事,他如何能放心把她一人丢在长安?
上官浅韵用另一只手轻拍拍他手背,望着他安慰道:“你放心,墨师兄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别忘了,我身边还有煞,我若真下达了杀令,所有妄图靠近我的人,都会死无全尸的。子缘,把墨师兄找回来,还有持珠,我可是欠她很多,今生必然是要还的。”
展君魅紧握她柔弱的纤手,望着她咬牙答应道:“好!我一定会把他们带回来,你等我回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
“好,我等你回来。”上官浅韵伸手去抱住了他,紧紧的抱着一会儿,便猛然推开他,抽回了自己在她掌中的手,随手拿过飞鸢收拾好的包袱,塞到了展君魅怀里,头也没回的转身向桃夭走去。
她不回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她才不要那样依依不舍的送别,去触他的霉头呢。
展君魅手里紧抱着包袱,转身步子沉重的下了台阶,仰头看一眼长安的晴空蓝天,深呼一口气,便脚尖一点,驾驭轻功飞离了凤仪阁。龙儿,等我回来,这一回,我一定安好无损的回归。
笑笑生随后跟上,他真是苦命,这样来来回回的,他一顿饱饭没吃上且不说,也是累的够呛的。
这下唐明可离不开了,不止离不开,还要告诉唐肜一声,展君魅离开长安了,上官浅韵的安全很难有保障了。
不说别的,龙家人惧怕的便是展君魅,展君魅在一日,便没有人赶来招惹上官浅韵。可展君魅离开了,这事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长安很多人,都有点多多少少畏惧展君魅手里的兵权,平日里也对上官浅韵是敬而远之的。
如今展君魅离开长安的消息,很快会被有心人传开,这样的话……唉!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五月的天,总是让人烦躁的,特别是这几日,眼见着明日就是端午了,可偏偏墨曲出事,展君魅又离开了长安。
上官浅韵回了凤仪阁后,便关上了房门,走到后窗,打开窗户,便转身走到桌边坐下来。
风伯身影一闪进了来,来到她背后,第一次单膝跪地,拱手低头劝道:“少主,您不能再这样忍下去了,他们真会要您的命,求您出手吧!”
“出手?”上官浅韵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眸光冰冷道:“风伯,你难道真想看到上官氏出一位女皇吗?”
“老臣……”风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低着头说道:“少主,您就算不想坐江山,那也该把江山握在自己手里,至于您之后想把江山送给谁,这便是您自己的决定了,老臣与所有烈炎军,都会誓死追随您踏出一条血色王路。”
上官浅韵笑出声来,转头眸光冰冷的看向风伯,纤指支着头,眯眸风轻云淡的说了句:“那就出手吧!”
风伯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望向那奉为主的慵懒女子,他拱手脸上一片冷肃道:“遵命!”
上官浅韵抬手挥袖,意思是风伯可以退下去了,她此时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而已。
“属下告退!”风伯比之以往,更是对她恭敬,完全是以臣子的姿态,匍匐在她脚下,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上官浅韵以手扶额,斜靠在桌边,没谁比她更清楚,从她口中说出的“出手”二字,代表着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她仔细的望着她那只白嫩柔弱的手,她这双手连一把斧子都握不稳,可真正能搅动天下风云的手,却就是她这只瞧着就柔弱无力的手。
布局两年,她花费无数的心血,因此让自己的身子更瘦弱,为的不就是有一日,用这双手操控整个长安城吗?
展君魅一直都知道吧?一直都知道她是多么的心狠手辣,也知道她从来不柔弱可怜,所以他才会今日走的那样安心。
飞鸢在外敲了敲门,轻声唤了声:“公主,孩子们都醒了。”
“我知道了,这就去。”上官浅韵都不敢相信,她刚才下了那样一个会让天下血雨腥风的命令,现在还能声音如此平静淡然,听不出一丝异样,是因为她的血也是冷的吧?
飞鸢在外等候,等了一会儿,才见房门被从里打开,公主瞧着似乎没有什么异样,还是那个从容淡然,端庄高贵的公主殿下。
上官浅韵姿态端庄的举步行至采薇门口,脚下微顿后,便抬脚进了采薇。
三个孩子都醒了,吃饱后的他们,正在床上玩儿。
如今,她的一双儿女也将近六个月大了。
唐信修更是七八个月的孩子了,在床上爬来爬去的,似乎在引着其他两个孩子追他。
上官浅韵到来时,第一个看到她的就是唐信修,这孩子越是大越是爱笑,不似他祖父那人天生温柔,而是像团光,让人瞧着就温暖。
展灵修还是那么懒,吃饱后,奶娘把他怎么放床上的,他就怎么躺着,连一丝丝都不带挪动一下的。
上官浅韵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戳了戳她儿子圆乎乎的小胖脸,心情不好的声音低落道:“你老子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展灵修被戳了不下十下,才慢悠悠的睁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亲娘看。
上官浅韵伤心,他心情不好,她儿子还这样气她,真是讨厌的小子。
展瑶华还真跟着唐信修屁股后面,学着爬了起来,当然,期间没少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可这小姑娘小嘴吐泡,像个呼哧呼哧喘气的鱼儿,百折不挠的起来继续爬。
上官浅韵望着她从小就很要强的女儿,这种毅力,何愁将来不压倒唐信修这小子?
展灵修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唐信修从他身边爬过时,他忽然一个猛翻身,伸出小胖手抓住了唐信修的小脚丫。
然后,唐信修就扑倒在床上了,身后就爬上来一个小人儿。
展瑶华是呼哧呼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到唐信修背上的,抱住人就不撒手,撒手就摔了,她才不傻。
上官浅韵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伸手把她孩子抱坐在腿上,点了她儿子的鼻尖一下:“你这小子,倒是真会伙同你妹妹欺负你表哥。”
唐信修趴在床上,偏着头,才看到背上留着口水笑呵呵的小丫头,真重!
飞鸢忙过去抱起展瑶华,这小郡主可就比信少爷晚出生两个月,这般去趴在信少爷身上,说不定真会把信少爷压坏的。
唐信修调转个头,就呼哧呼哧爬到了展灵修脚边,伸着小手就去拽展灵修的小脚丫,他从不和展瑶华记仇,可他就是天生和展灵修不对付,一直最记展灵修的仇。
展灵修本来想在他娘亲怀里懒觉会儿的,可谁想被一个小胖子拽脚丫,他一个气不顺耳,就一脚踹到了对方的脑门儿上。
唐信修就这样被踹的倒在了一遍,然后哭了,因为他额头都红了。
飞鸢亲眼看到她家小世子行凶的,那一脚未免也太不留情了,真是凶残。
展瑶华一见唐信修哭了,她也哭闹了起来,紧闭着眼睛掉眼泪,谁都不看,也不听哄了。
上官浅韵抬手揉揉眉心,为什么她这个儿子,总是这样不出手则已,一出脚……力气就这样的惊人呢?
唐信修一见展瑶华哭了,他就立马不哭了,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那掉眼泪的小妹妹看。
展瑶华也忽然不哭了,睁开眼就看向唐信修,竟然还咧嘴笑了,感觉一点都不天真无邪,而是十足的恶魔味儿。
上官浅韵在这些日子看孩子的经历中,深深敬佩起了唐晏,他以往照顾这三个小鬼怪,到底是怎么受得了的?
飞鸢把展瑶华放回了床上,两个孩子又在床上爬着玩起来。
上官浅韵也把展灵修放到一边床头躺着,对于这个懒小子,她也是无力了。从小到大,用过无数的办法,就是治不好他的懒病。
展灵修是躺在床上,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丝毫都不受旁边两个爬行笨娃的影响。
上官浅韵是看过孩子后,便离开了采薇,也没回桃夭去,而是去了凉亭。
凉亭里,凤凰长老可是等候良久了,所谓的墨曲生死她不关心,天下兴亡她也不关心,她只想知道唐兰之的下落。
上官浅韵步入凉亭,拂袖落座在凤凰长老看对面,伸手端一杯茶放在掌心,垂眸淡淡道:“你要找她很容易,只要你能找出浴火宫的所在,便能找到她。”
“浴火宫?”凤凰长老没想到唐兰之竟然在浴火宫,那她在浴火宫又有着什么身份?
上官浅韵抬眸看向凤凰长老,唇边勾起冷笑道:“她这一生都是为了唐肜,您以为,她会让唐肜这个她爱惨的男子,匍匐在别的女人脚下吗?”
“浴火宫主!”凤凰长老薄唇吐出这四个字,感觉竟有千金之重那般,他们的唐氏曾经的正统凤女,竟然会是浴火宫那种邪派的创始人,真是讽刺啊。
上官浅韵已拂袖起身离去,手里端着的那个杯子,也在出了凉亭后,落在地上摔碎了。
凤凰长老望着那抹离去的傲然背影,不止是不是她看错了,总觉得上官浅韵的气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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