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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乔老的这个反应,你可不像是只略懂的样子。
尽管苏峻心里嘀咕着,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佩服的模样,但旋即又和干宝一同心惊起来。
由于乔老的身体突然不适,让两人多少分了心神,加上陈止展露医家的能耐,将令两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个上面,现在随着乔老好转,情况稳定下来,他们回想刚才的事情,这心里的感触就截然不同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乔老看来,是自己北反复反驳,以至一气伤身,可从干宝、苏峻的角度来看,那就是乔老随便提及一个事情,一个典故,陈止都能拿出相同的典故、典籍作为回应。
随便说一句,他都知道典故,还能引经据典的反驳回来,这是多博学?
不要以为乔老刚才说的话,留下了很多的漏洞,似乎并不明智,可实际上的情况,是当今天下很多人,能读的书十分有限,就算是一些大族,他们的藏书也很有局限性。
相比之下,乔老身为徐州学官,可以随意翻阅徐州境内的典籍,他所知道的典故,数目庞大,平时与人交谈往往引经据典,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高屋建瓴的交谈习惯,他说的很多事,旁人连听都没听过,被乔老训斥之后,还要反过去请教他,询问典故的缘由。
而就像刚才,乔老说出一句话,注意到陈止知晓相迎的典故,他就马上换了一个角度、典籍,再出声来,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可能知道第一个典故,但第二个就未必知晓了,结果陈止依旧对答如流,不光如此,更是表现出深谙其中的味道来。
这时候,陈止已经找人过来,搀扶着乔老,同时说着:“乔老,您还是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带你去厢房。”后者确实一阵疲倦,点头同意了下来。
等人一走,陈止又和边上的人交代了两句,算是把农具的事情都交代下去了,终于腾出手来,正式接待干宝一行。
“让诸位就等了,真是抱歉,不过这些农官大清早的过来,忍饿挨冻,总该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还望几位能够理解。”
“这是应该的,我等不告而来,本就与礼不合,更不能耽搁了正事。”干宝也客气的回复着,尽管他心里十分着紧此事,担心被徐辉捷足先得,可这表面功夫总要做的。
说了这些,干宝话锋一转,又问起陈止刚才指挥拼装的农具:“哦?那东西可以称之为曲辕犁,是方便农人开垦用的,我觉得有些用处,于是做了出来,恰好得了郡守的赏识,想要在彭城郡范围内推广,早就说好了拍农官过来,没想到和几位撞了个巧。”
干宝自然不会相信,这事是巧合,就算事先说好了派人过来,总没有必要赶得这么急,而且时间这么巧合。
但他也不说破,话题还是集中在农具上:“这曲辕犁看起来很是灵活便捷,似乎还能摇摆,真是设计精巧,而且我看刚才的诸多部件,除了这曲辕犁之外,似乎还有其他农具,不知道能否一观?”
说到这里,他怕陈止担心自己有剽窃之心,就继续道:“乔老、苏兄都在,我等自然只是给陈公子做个见证。”
重名的时代,名声就是最好的道德武器,能够约束一个人的言行,哪怕他的想法不是这样,但做出来的事情却要附和当今的主流观点。
陈止却没有这些顾虑,他的主要目的,其实是常识农家之物、墨家机关术造出来的东西,能不能算是一种绝学,这曲辕犁成型之后,陈止就去过了陈侯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只不过并非一个曲辕犁算是绝学,而是他这次设计出来的几种农具加在一起,算是完善了耕种器械,提前百多年,于是得到了绝学的评价。
另一方面,这东西设计出来,就必须得有人用,不然也没有意义,何况是能够提高生产效率的农具,陈止更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
干宝、苏峻等人都是刺史的心腹,如果有他们的支持,陈止所设计的农具,就有可能迅速在徐州范围内传播,这对于历经旱涝的这片土地来说,有着很大的意义。
“这也是我能为这个时代所做的事。”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止丝毫也不见外,笑道:“阁下若是感兴趣,可以来我的书房,我所设计的农具,确实不止一种,阁下若是有兴趣,不妨过来看一看,正好也给我提些意见。”
“如此,甚好!”干宝求之不得,他之所以提及这些,除了对农具感兴趣之外,更多的还是投其所好,想用这个作为敲门砖,也好说出招揽陈止的话来。
苏峻也看出了这些,因此并未反对。
于是,这陈止带着两人,没有前往正堂,而是来到了后院的书房。
由于这宅院占地不小,陈止的书房也很大,里面摆了不少的书架,只不过绝大部分的书架都是空着的,只有少数几个摆着图书。
干宝和苏峻一进来,看到了这一排排空空荡荡的书架,倒也不觉得意外,他们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陈止是新近搬来的,普通的世家想要充实藏书,都需要很多年才行,陈止不过陈家一房,就算名声再大,这有些东西还是得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形成底蕴。
不过,等两人靠近几步,看到了书架上摆着的几本书,注意到封面上那惊人的书法笔迹后,却又是心头一震。
“这等好字,不用说,都是出自陈止之手了,这几天在彭城听闻的,除了陈止的文章,就是他的书法,这么说来,这两个书架上的书册,都是出自陈止之手?”
这么想着,两人不由扫了扫两个摆着书册的书架,这书册虽然零零散散的,但综合在一起,少说也有三百多本了,而且涉及甚广。
“难怪啊,连乔老的典故,都无法说得过陈止,不说别的,光是亲手抄写了这么多的书册,那就得到了不知道多少底蕴啊。”
他们两人却不知道,这些书并非陈止抄写出来的,而是他在感悟、学习心中藏书的过程中,一边参悟,一边书写,每写过一本,就代表着这本书被他理解的差不多了。
这些话,陈止不会外传,因此苏峻二人惊讶过后,很快这目光就被屋中桌案上的诸多零散物件,以及几张画纸给吸引过去了。
这些东西,自然就是农具的零件和设计图了。
“陈公子,你倒真是个不羁的性子,别人书坊的桌上,都是摆着镇纸、笔筒,你却放了些农家之物,这要是被乔老看到了,又得数落你一句。”苏峻笑着打趣,无形中加深两人的关系,同时还在淡化乔老刚才的行为。
乔老的一番话,无疑是有害的,可照着苏峻的说法,就成了朋友间的调笑,间接的拔高陈止的地位。
陈止笑道:“我这也是临时起意,要说镇纸、笔筒,也有几件,等农忙过去,就该摆上来了。”岁旦拜贺之时,各方送来贺礼,虽然也有珠宝玉器,但更多的却是文房四宝,这也是投其所好,其中不乏名贵之物,都被陈止收藏起来,如今有了基业,他也吩咐下去,将那日拜贺之人的名单列出,让人准备东西回礼。
干宝则来到桌边,看着几张设计图,连连掉头:“当真是精妙设计,看似简单,其实是迷障,若无人点明,怕是永远也无人能够想通,世间的道理,本来就是大繁至简,可看繁容易,看简难啊!”
陈止来到边上,摇头道:“此言差矣,过往之人有成就,未来之人更有成就,不可以厚古薄今,这些东西,就算我没有拿出来,以后也会有人想得到的。”这是实话,陈止的设计,本就综合了后世之人的诸多想法,虽说要过个百多年、几百年。
干宝知道是陈止在谦虚,笑笑不说,目光一转,落到一篇文章上。
这文章放在桌角,处于一叠纸的最上面,字数不少,在诸多设计图中本就显眼,而比起农具的设计,干宝实际上还是更看重陈止的文章之才,自然有所留意,见文心痒,顺势拿起来一看,却是微微一愣。
本以为写的是名教文章,这仔细一看才知道,竟然是写的如何养蚕的。
“陈公子,你还对蚕室有研究?”干宝很是意外。
这“蚕室”最初是刑腐刑的地方,里面的特性就是密封性好,同时蓄火增温,后来被养蚕的人学了去,通过室内加温,增快蚕的成熟。
蚕的经济价值,无须多言,对于地方官府而言,这是一个重大的进项,同时也是事关农事,所以干宝一见,就心头一跳,想到陈止在曲辕犁和医术上表现出来的意外能力,对于他这篇记述养蚕之法的文章,也格外的重视起来。
《师说》是千古佳文,能带来名望,指明人文道统,而这养蚕之法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真要是实行得当,那是可以带来巨大的经济价值的!
陈止听了干宝的询问,这才想起来,自己前两天空闲之余,想到给田地减租,然后思考着新的经济作物和赚钱的项目,就顺手写了几篇,当时也想到了养蚕业,正好脑子里又有一些更早前的记忆,也随手记述下来了,也没想着如何,事后自己都忘了,若不是干宝此时发现,说不定要埋在纸堆中,不知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