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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檀仍不理会,他也不介意,继续臭不要脸地凑过去:“……不知道将军何时又再舞,下官余生不知有没有机会一饱眼福,不然死都不安心呐。”
公孙檀出身舞伎,擅剑舞,因机缘服侍公孙梓犀,追随多年,南征北战,脱离奴籍,赐姓公孙。即便是这样的,偏有人不识趣地把“舞伎”身份拿出来给她晾一晾。
朝廷就真的没有可用的人才了,这等满脸奸相之人都能入朝为官。公孙檀暗哼一声,从禁卫手里接过佩剑,握在身侧。
听他没完没了的,公孙檀忍不住开口了:“那阁下还是入土为安吧,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辈子都别妄想有这样的机会。”
她低哼:“我的剑早已不再用来作舞取乐,它改行了,杀人最称手。”
拇指咻然一提,吞口离鞘,显露出三寸长锋刃。男人吓得顿时不做声了。
公孙檀好笑地拂了拂衣,收回剑鞘,大步离开了。
妈呀,怎的就惹她不高兴了。目送人走远了,男人撩起袖子揩拭手心的汗迹。
另一边,公孙檀刚刚离开,鸿嘉帝正兀自出神想着事情,便见内侍通传,下一刻,廷狱章久节就神色急促地进了大殿。
“请陛下屏退左右。”
左右陆续退出去,元蓥问道:“尹通之殁的幕后真凶不能当面说?”
“陛下请看。”章久节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帛书递上。
元蓥大致瞅了一眼,是份验毒报告。她不明所以地看向章久节。
“策划诬陷常山王,可说是天衣无缝,但也不是没有半点破绽可循,这种极致完美的栽赃手法正是幕后操纵者自以为高明的地方。涂在箭簇上的毒液凶险万分,只需一滴便能轻松地取人性命,此毒陛下应当清楚,名为见血封喉。”
元蓥脸色已变:“这种毒属于鹤拓所有,但在先帝时已经明令禁止入境,大晋几乎绝迹,制作此毒的草甚至不能在晋国土地生长。”
章久节道:“遗失的翠鸟羽,世子亲信随从的口供,常山内制的二尺三翼簇竹箭,以及出自常山边境之鹤拓的毒药,人证物证俱都指向常山王一人,怎不令人生疑。请陛下试想,什么样的仇家会用这种曲折繁琐的方式诬陷她,而不当场射杀以报怨恨。”
这么一听果然很不寻常,就像太主在朝参上所说,杀人还留下诸多证据,把自己逼入绝境,那元灵均也蠢透了。
“臣暗中调查毒药来源,终于逮捕造箭的铁匠,这批匠人一直为部分皇族锻造兵器,层层剔除涉案之人,最后发现私造三翼簇的工匠背后指使人是长公主。”
“阳翟!”元蓥头疼地撑住额头,一只拳头紧紧按住膝上。
大多外臣不知道,她却清楚阳翟指使意味着什么,阳翟敢动作,是背后站着母亲徐皇后,而章久节进来就请求屏退左右,是以他查出了幕后之人。
最开始她也在暗中猜测是不是母亲的手笔,而近日母亲又频现异样,更加让人生疑,没想到她为了除掉常山王不顾樊姜之势做出这等疯魔的事来。直到此刻,元蓥都始终无法将杀人凶手和贤淑温婉的母亲联系起来。
沉默半刻,元蓥做了个决定,在没有徐国舅在场的情况下,她暗暗下了决心,并断定付出行动。她对章久节道:“将阳翟下面所有涉案的人下狱……这件案子到此为止,莫再继续查了。”
章久节不觉有什么不妥,领命下去了。
元蓥又对内侍吩咐:“常山王无罪,解除拘令,急召常山君入京接她,命他们即刻上路返国。另传霍贵妃,让她抱着九过来。”
说完这些,心里仍有几分忌惮,可是,她才是皇帝不是吗,为何要听徐家摆布。也是为了保全母亲,才要这样抉择。
得到之后别再妄想更多。就好像,他给了同庆父亲的关怀,就不能给她权势,给了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力,就不能给以父爱。有得有失,阴阳持衡。
元蓥心里轻松不少,吐出一口闷气,望向暗沉的幢幢殿宇,直至一妇人怀抱婴孩出现,她毅然站起来,走向她那被命运戏弄的弟弟,晋国未来的储君。
此时,远在千里外的郡国。
樊欣驾车送庾康赶到了郡邸。这是他们要走的最后一个郡国,在这之前,他们见了众多诸侯,走过一半大小藩国,散出的消息如风一样在临安漩涡中激起波澜,临安执政的人不得不谨言慎行,避免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只是对中书令庾康而言,这样的进度还是太慢了,他的预计是在小半月完成任务,即使他对这样卑鄙的策略感到不耻,但眼下晋国的状况已让他心如死水,试问还有比投报无门更难让人接受的现实吗?
“要早日与主君会面才行。”中书令以此鼓励自己要坚持,但他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长期奔波下,只是咬牙忍受疾痛带来的煎熬,再好的药在无休止的疲乏摧残下也毫无治疗作用。
“可以起程了。”他比昨日更显疲乏憔悴。
樊欣站在他身侧,就见庾康撑着门慢慢走出来,一手轻捂胸口,脸色煞白得吓人,紧接着他拱起双肩,一丝血从嘴角流出。
樊欣大呼一声,陆遥雪闻声也从马车出来,见庾康吐了血,急忙丢开麈尾,驾上车:“快快,我们去医馆。”中书令要是出事,元六会宰了他。
“行程不急在一时,中书令不如暂做修养。”樊欣把他扶进车内。
“对对,樊郎君说的极是。”陆遥雪附应。
庾康从容拭去血迹:“无事,只是正常的反应罢了,无需大惊小怪,赶路的要紧。”
他支身站起,一阵天晕地转,重重地倒向后面。
陆遥雪睁大了眼睛,眸中清晰映出他昏死倒下的过程。
三天后,公孙檀拜别了鲁国公和庄仪太主,很快就出城了,她一刻也没耽搁地朝东行,途中巧遇入京的渠奕。
“据说诏命下了,徐家老朽急得不行哦。殿下这便要入京去和主君团聚吗?”
“正是。”渠奕难掩笑颜,“多亏公孙将军往返传讯,渠奕在此谢过将军恩情。”
“殿下言重了,檀不过是替人传信,微尽薄力罢了,何敢居功,倒是殿下辛苦,既要传讯常山,又要在这边极力周旋朝臣。来时十娘子与我说起公子,我还不信,如今有幸见到公子,倒是让檀深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主君有您,以后必定顺遂。”
公孙檀上了马,和渠奕拱袖告别,“檀和殿下别过了。请转达主君,东海有公孙之盾。”
“此番行程仓促,身无践行酒,盼将军一路平安。”渠奕道。
“多谢。”公孙檀一笑,挽起缰绳,打马离去了。
渠奕立了半晌,待她走远,匆匆上镫催鞭,玉顶乌骓似乎知道要和主人见面了,前蹄仰天长嘶一声,呼啸着跑出去,几十骑紧随其后,一路只闻马声萧萧,黄土漫天飞扬,可蔽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