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土木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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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子戚一怔,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触,三皇子瞳孔猛缩。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裴子戚顿了顿:“卑职裴子戚。”

    “仉南。”

    “嗯?”

    “我叫仉南。”

    裴子戚惶恐道:“殿下的名讳,卑职不敢妄称。”

    仉南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躯将他的身影完全盖住。他道:“不知裴大人来京城多久了,似乎以前从未见过裴大人。”

    裴子戚拱手道:“卑职来京五年。”

    “五年。”仉南先是嘟囔,后又笑道:“好巧的数字。不知裴大人此前在何处任职?是哪里人士?”

    裴子戚微顿,仉轩却拦身在他面前,温声道:“三弟,裴大人是我的客人。”

    仉南一怔,目光里闪过一抹诧异,“原来是二哥的客人,是臣弟失礼了。”随后又笑道,“臣弟想起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说完,他便大步离去,一刻也不停留。

    裴子戚望着离去的身影,胸口‘扑通扑通’鼓动。相对他的面上镇定,系统已经疯魔了。它哇哇大叫道:“啊啊啊!裴子戚怎么办?他是不是怀疑你了?你的身份是不是被拆穿了?”

    裴子戚:“应该没有。”

    系统:“什么叫应该没有?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他已经看穿你了。就等着拆穿你的身份,把你娶回家去了。完了,我们完了,任务完不成了。”

    裴子戚:“你慌什么?我又不是真的云清,只是占了他的身体,长得有些像而已。”

    他口中的‘像’可不是一般的像。要说两人的长相,那是完全没有一点相似,可偏偏一双眼睛长得一模一样。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东西,哪怕是易了容貌,眼睛也不会改变。

    裴子戚第一眼见到云清时也不敢相信,明明是两个时空的人,为什么会长了一双毫无差异的眼睛。后来他想明白了,可能正因为眼睛一样,他才穿成了云清,替他重新活过。

    三皇子会怀疑他,他早就预料到了。若不是他事先经历了离奇,换作是他,他也会怀疑。这世界上不应该有如出一辙的眼睛,多多少少会有差异,除非他们是一个人。他不怕三皇子怀疑,有怀疑就会去调查。调查完了,才会让他彻底死心。

    裴子戚:“仉南去哪里了?”

    系统:“他去户部了。真的没有关系?”

    果然先从户部着手。须臾,他安下心来,轻声道,“嗯,他查不出什么的。”

    系统呼了一口长长的气,宿主说没事就肯定没事了。他家宿主虽然脾气不好,但能力是杠杠的,超级省心。不过,它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宿主:“裴子戚,虽然这一次三皇子打消了疑惑,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你就是云清,云清就是你,一旦被发现……”

    裴子戚关掉系统,换了一个安静。他就是他,云清就是云清,这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不是系统以为,他穿成了云清便是云清了。

    另一边,仉轩作揖道:“今日之事是三弟不对,我替三弟向裴大人赔罪,还望大人海涵。”又解释道:“三弟往日并不是如此,只是碰到云公子的事才略显失常。”

    “若殿下真心想赔罪,自罚三杯怎么样?”裴子戚扶住他,“另外,殿下刚说不必行虚礼,称裴大人太见外了,唤我子戚就好。”

    仉轩持起酒杯,一口饮下:“表字昕楼,子戚唤我昕楼即可。”说完,从袖口拿出一个锦盒,“今日设宴是为答谢子戚,故略备薄礼。”

    裴子戚打开锦盒,连推脱的措辞都已想好。然而没有预料中银票、金银珠宝……而是一把玉扇。通体灵秀透亮,泛着淡淡的暖光,身量又恰到好处。他缓缓打开玉扇,一副熟悉的山水图跃入眼帘。

    裴子戚惊喜道:“这是任我行的真迹。”

    二皇子点点头,刚持起第二杯准备饮下,却被裴子戚按住。他道:“够了,礼物我收了。”末了笑道,“你很会挑礼物,倒很像我一个旧友。”

    五年前,他刚从坟墓爬出来,遇到了一名身受重伤的男子。他救下他,把他安置在一处木屋。那段时间他刚来古代,不着急去完成任务,便一边照顾对方的伤势一边学习为臣之道。

    他知道男子易了容貌,可从未旁击过男子的身份,男子也从不探究他的秘密。在不成文的默契下,两人倒是相处甚欢,成了无话不谈的挚友。那是他来这个世界第一个全心全意信赖的人。

    四个月后男子消逝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也踏上返京之路,没有去寻男子消息。就在三个月后,他收到了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任我行的诗集。自从他居于殿阁大学士,他把喜好隐瞒得很深。他从未对其他人说过,除了那名男子。

    他喜欢任我行倒不是他的才华,而是因为他也是一名穿越者。只不过,两人相差了整整一百多年。从那以后,他每隔几个月都会收到锦盒,像似报平安也像似诉相思。而锦盒里所备之物,正是他从未向他人提起的喜好。

    仉轩笑笑,“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收。”

    “怎么会?”裴子戚笑了笑,“礼物收了,再陪我下几盘棋吧。”

    仉轩一楞,温声道:“好。”

    棋盘布上,裴子戚让仉轩先选子。仉轩选了白子,裴子戚持黑子,黑子先下是规矩,等于变相的让子。裴子戚望着黑棋有些恍然,一边下棋一边思绪却回到了过去。

    男子因为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裴子戚怕他无聊,于是提议两人下棋。那时裴子戚刚到古代,棋艺臭得狠却从来没有输过。无论是他先选子还是男子先选,男子总有办法让他持黑子。

    起初,每次赢了棋他会开怀大笑,男子会看着他一起笑。后来棋艺见长,他才猛然发现男子在让棋。男子让棋手段非常高明,像狐狸一样狡猾老道。他是一个棋艺高手,或者说他擅长谋略布局。

    直到许久后,裴子戚才抓到了他的马脚。他质问男子,为什么要这么做。男子当时沉默了许久,一脸平淡无奇的面容似也陷入了疑惑。直到片响,他才道:‘我想看着你开心,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肆意妄为。’

    从那以后,裴子专心研究棋艺。一直到今天,他也没有输过一次。就在恍然间,两人已下了将近百子。一枚白子轻轻的落下,落败的黑子忽地变了局势。

    裴子戚猛地回神,指着白棋道:“这一棋下得不对,收回去。”

    仉轩摇摇头:“棋子已下,断没有毁棋的道理。”

    裴子戚也笑了,“如果害怕失败就逃避事实,那是懦夫。”又道:“刚才是我不对,想起一些往事失神了,还望见谅。我是真心想与你下一局。”

    仉轩一愣,收回白子重新下另一个处,不偏不倚依旧没有逼近。裴子戚也不在意,与他渐渐纠缠起来。两人不知下了多久,黑子的劣势逐步扭转,与白子旗鼓相当。

    忽然,一声闷雷浩然响起。黑子突地掉落在棋盘上,棋子相碰发出‘怦怦’的响声。仉轩看向裴子戚,裴子戚故作镇定笑笑,“看我手滑。”说完,他伸手拾棋子。

    一道闪电又墓地划破天际,光暗交错。紧接着,又是轰隆隆的雷鸣将至,一声连着一声。裴子戚手指一抖,整个棋盘的棋都乱了。他尴尬笑笑:“抱歉,吓了一下。”后又叹息道:“可惜了一盘棋。”

    仉轩张了张嘴,片响才道:“不要紧。我刚刚记了棋,有机会我们再下。”

    他面上微笑点头,心里却不安极了。他把系统放出来:“你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是出行的好日子?”

    系统刚放出来就遭到质疑,没好气道:“我是一个系统,不是雷神电母。天气预报说晴天,出门时也是大晴天,谁知道它会下雨。你是在雷雨天出车祸死的,可你都重生五年了,为什么放不下过去?什么时差,什么雨后创伤症都是借口……”

    他关闭系统。

    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指尖,仉轩一脸关切道:“你还好吗?你的脸色不太对劲。”

    他摆摆手,“无碍。只是担心夏雨没完没了,不知何时才会停雨。”

    仉轩不依不饶:“我的马车在这附近,我送你回去。”说着,他握住裴子戚的手,牵着他一同离去。有些霸道又处处温柔,温暖的手心轻握他的手,不松不紧刚刚安抚他的不安。

    裴子戚前方高大身影,猛地想起了五年前。为了男子的伤势,他让男子睡床,自己打地铺。计划很美好,可偏偏遇上了雷雨季。白日阳光灿烂,一到晚上雷雨交加。他躺在地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天两天还好,三天四天便出问题了。他开始瞧见幻觉,时间很短转眼而逝。他一边祈祷老天不要下雨,另一边寻思着改变作息时间,可这么做又会影响男子养伤。就在犹豫不决的第六日晚上,男子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抱上了床。

    说实话,若男子没点穴道,他一定会抗拒。因为床非常小,他几乎整个人被男子拥在怀里,才勉强容纳下两个人的身形。可就是这样,他神奇般的睡着了,睡得很香、一夜无眠。

    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说不出是什么香味,却好闻得让他安心。起初他以为那是药香,后来才发现那是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第二天早上醒来,男子伤口裂开了一大半,床单、被褥全被鲜血染红了。男子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变得煞白,可他却全程没有哼一声。

    后来只要是雷雨天,男子就会把他抱上床。他试图反抗过,可每一次男子都能让他乖乖就范。再后来他放弃挣扎了,一到雷雨天改为主动爬上床。正因为如此,本是应该两三个月该好的伤势,硬是拖到了四个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