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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形势不利,走为上策。”躺在九尾妖狐身下的胡魅连咳几口血,低声劝道。
白往之伟岸的身躯不动,赤瞳转向她,胡魅浑身颤抖起来,畏缩着不敢抬头。
扶风道行低微,躲躲闪闪,摸到台上,先是看到浑身是血的燕长老,吓得小脸微白,再看到意识不清的辛离陌,小脸全白。
“少主,少主,你还好吧少主?”恍惚间有人在抽他的脸,噼啪作响,辛沉一把抓住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手,掷开,不耐烦地道:“本少主没被摔死要先被你抽死。”
那边陆域还在与白往之鏖战,眼见结界将破。
辛沉心中一喜,神思也清明开来,颤悠悠借着扶风的力起身,余光瞥见胡魅也从地上起来。
她静静地盯着陆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举起了手中那根怎么看怎么古怪的奇兵异器。
不好!辛沉暗叫一声,想也不想地扒开扶风,扑向陆域。
陆域不明所以地被来人一把抱住,心下愕然,剑诀紊乱,剑影微动,密如细雨的白刃稍稍停滞,白往之抓住空隙,一口叼起胡魅影遁无踪。
除了台下的厮杀声,场上安静下来,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后的角斗场总是格外的冷清,就像皇家校场上,军士激烈的比武格斗后,躺在看台上能感受到天朗气清、岁月静好,有比较才会有重点。
陆域梦寐以求的怀抱,就这么不期而至。他的心在颤抖,他静静地站着,不想推开怀中的人,也不敢推。
因为他闻到了从怀中飘散出来的血腥味,抚着他背的手上触到温热的液体。大脑似乎停止了思考,他才刚刚与他重逢,他为此等了三百年,他还没来得及诉说什么,浮深,浮深……
“殊方兄,这次我还你一条命。”枕在他肩头的人气若游丝地道。
陆域如梦初醒,翻身检查怀中人的伤势,入眼触目惊心,心脏狠狠地抽了一把。辛沉的整个背部几乎被射成筛子,一根根银针刺入皮肉,扎入肺腑,冒着橙色的烟,流着殷红的血。
“浮深,此针有毒。”毓华灵君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手悬在辛沉背部上空,不敢落下,“要,要把毒逼出来才行。”
他手上凝聚仙气,隔空拔出三根毒针,每根足有三寸,针尖被毒/药淬成黑色,失了毒针堵住,伤口处的血喷射出来。
“唔……”辛沉闷哼一声,攥住陆域的手,脸上隐有黑气缭绕,“算了算了,本相觉得这比当年凌迟还疼一些。”
陆域情绪濒临失控,一手捂住伤口,一手轻轻顺着辛沉的墨发,道:“不急不急,你放心,不会死的,阎王老儿不敢收你。他要敢收,本仙君就踏平地府。”
辛沉扯了扯嘴角,心想,千万别,本相也过够了,是时候轮回转世了,对了,本相还要跟阎王讲讲理,谋个好命格。
一口气死活提不上来,辛沉的手颓然落下。
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呼吸的起伏骤止,陆域身体一僵,前世的他未亲眼目睹过辛沉被凌迟,他想着自己倒不如先死了,也好过看着他死,免得彼时肝肠寸断,可今天,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的怀里,看来这种事命里非让他经历一遭,就算他是仙君,也斗不过命中注定。
扶风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不过须臾发生的意外,望着抱着自家少主,又哭又笑,状似发狂的蓝衣公子,吓得不敢上前。
朦胧间,辛沉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无痛无觉,只听到忽远忽近的铃铛声。
啊,这铃铛声本相熟悉,辛沉嘀咕着,是古狱使来了。
本相终于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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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狼妖为夺回雪狼堡与狐妖厮杀,亡者数十,按照生死簿的指示,古不语前来收魂。
一进角斗场,就看到了正中央的大理石石台上打眼的二人。
古不语眯了眯眼,半躺在血泊中的那个,一身月白色长袍被血染得几乎看不出本来底色,就是谢必安遗漏魂的宿主。而半抱着他的那个蓝衣男子……魂清如水、不染俗尘,若是他没看错,该是上面的某位大仙。
古不语当了三百多年的勾魂狱使,时间不长不短,不人不鬼,在地府不过一个小差役,丢在凡间充其量也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九品芝麻官,所以他甚少有机会能见到上面来的,但没见过不代表他碰到了会认不出来,因为那透彻的魂色,太不俗。
而且……此人,不知为何,给他一种似乎相识多年的错觉。
仙君出现在妖界,所为何事?古不语停了下来,默默地盯着紧紧拥着怀中男子的仙君,那股熟悉的感觉萦绕不去。
“古狱使!”有人唤他,古不语收回探究的视线。
一团乳白色的类似于魂影的东西飘到他伞下,五官模糊,看不出人形,若不发出声音,几乎就是一团混沌。
“遗漏魂?”古不语皱了皱眉。
那团魂影似乎开心地转了个圈,靠他更近了,几乎贴着他的胸膛,“正是在下。”
辛沉知道自己死后别提多开心了,尤其是脱得辛离陌的身体后,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找阎王老儿讨说法了。
“你的魂魄怎的变成如此这般……”不堪?古不语退开一步,拉开距离,凝眸看他,这简直就像是敲碎了之后再胡乱拼凑到一起,杂糅成一团。
“我的魂魄?怎么了?”辛沉声音里满是疑惑。
看来本人并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古不语摇摇头。
“你怎么出来了?”
“啊,又死了呗。”那团魂影跳了一下,上半部分略微倾斜,似乎是指了指不远处血泊中他之前的宿主,早就死透了。
“古狱使,本相想去地府面见阎王,”辛沉恭敬地道,“还请狱使引见。”
古不语看了看不远处半跪着兀自神伤的仙君,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让开点。”
辛沉闻言,乖乖飘离了伞下。
古不语朝他伸出那只没撑黑伞的右手,那只手苍白得可以看清突出的青蓝血管,手上凭空出现一张黄符。
黄符浮到半空中,他手中幻化出一只精致的雕花镂空朱毫,凌空挥笔,起承转合,一气呵成,那张黄符上便浮现出一连串朱砂诡异符文,辛沉觉得甚是新奇,刚想凑近了细看,黄符底端便烧起一团鬼火,黄符瞬间化为灰烬,弥散于天地之间。
随后,古不语便撑着伞收魂去了。
辛沉:“……”
这就完了?
那团魂影便一直飘在古不语身后,紧紧缀着,古不语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一步不落,生怕一不小心,狱使大人就丢下他一去无踪了。
“古狱使,唤我有何要事?”一道尖细的男声突然出现在背后,辛沉惊得慌忙转身。
古不语忙着在生死簿上勾画着,头也不抬地道:“你的那个遗漏魂,弃了宿主出来了。”
来人白衣白脸,擎着招魂幡,正是谢必安。
“辛沉?”谢必安也看到了那团魂影,惊得合不拢他的血盆大口,“你怎么这副样子?”
“什么样子?”辛沉摸不着头脑,刚刚古不语好像也说了类似的话,好像他现在的样子甚是奇特可怕。
“一团浆糊。”谢必安拧眉,捧着他细瞧,瞧来瞧去,也是一团浆糊。
辛沉眨眨眼,不明所以,这话是怎么说的?本相这不好好儿的吗?
“放开他。”谢必安的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与此同时,谢必安的细长脖子上多了一把闪着泠泠寒光的长剑。
毓灵剑。
辛沉惊讶地抬头望过去,只见毓华灵君长身玉立,蓝色仙袍随风摇曳,落了满身的清冷月辉,显得脸上也格外地冷,眼睛里更是冷若冰霜,不带丝毫温度。
还未等辛沉开口解释,一阵阴风刮过。
一道黑影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毓华灵君身侧,背对着毓华灵君,手中黑伞已收,伞柄顶端无声无息地从肘后刺出,抵着毓华灵君腰际。
伞柄下乌黑发亮的铃铛垂下,发出急促的叮当声。
“仙君如此,属于妨碍公务。”古不语道。
两两对峙下,剑拔弩张,辛沉明明只是一缕幽魂,却仍觉得额角突突地跳,连着整个脑袋都在疼:谁能跟本相解释解释,场面怎么一下失控成这样?
“仙君?”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无常,拿着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居然是上面来的人?他嗷一嗓子放开辛沉,抱头蹲了下来,嘴里念经般极快地道,“仙君明察,谢某一直兢兢业业,忠于职守,虽然有时糊涂些,心肠软一些,偶尔喝点小酒打个盹儿,手中也还有一些遗漏魂尚未追回,但天地可鉴,谢某……”
被谢必安这么一搅和,冲淡了原本的火药味,毓华灵君收回毓灵剑,古不语亦收回手中黑伞,慢慢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