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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乐文 .l.
世人重男轻女,为了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是其一,其二却也不过是怕自己老来无人养老送终,因而儿子对他们来说总是最重要的。
贾家老太太只生了两个儿子,小儿子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了唯一一个长子,按理说,到了这个地步,正常人纵然不喜欢长子,但也总不会再往死里得罪人罢,毕竟眼下就剩了这唯一一个依靠,真要将人给惹毛了彻底冷了心,一个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太还能讨着什么好?
可偏这位贾老太太却不知着了什么魔发的什么疯,不说修补一下与长子之间的关系,反倒更加变本加厉作起妖来,这么长时间愣是日日“卧病在床”,今儿头疼明儿胸口疼,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
起初见到老太太那般“虚弱”得几乎快咽气儿的样子,还真将贾赦给吓了一大跳,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慌忙就要去寻太医,却哪想被老太太死死抓住了手,只道她自个儿怕是“不好了”,却临走前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贾赦虽恨母亲狠心无情,可那终究是生他养他的亲娘,都到了这地步,他却又如何能不伤心,当即便含泪连连点头,只想着这一辈子恩恩怨怨也纠缠够了,临了便尽力让老太□□心去罢。
所有人都以为老太太是放心不下贾宝玉,希望在自个儿临走前跟贾赦要个承诺,将来好好照看这个侄儿,却谁知老太太张口竟说要贾赦将爵位传给贾宝玉!还得当着她的面儿立即写折子呈上去!
众人皆被老太太这异想天开的愿望给震傻了。
待缓过神儿来,便突然灵光一闪,懂了。
老太太这哪里是要行将就木了,不过是假借“临终遗言”之说拼死逼迫贾赦罢了!
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有大夫守着老太太,太医亦是隔三差五就会来瞧一回,真要有个什么不好,那些大夫、太医又怎会一个字都不曾透露?
什么“不好了”“快死了”“遗愿未了”的,压根儿就都是这老太太的套路!
想明白这一点,大房所有人当即气得鼻子都歪了,左思右想竟是无论如何怎么也弄不明白这老太太的想法。
你说她这般拼命逼着唯一的亲儿子和她反目成仇究竟是为何?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作天作地,就为了一个贾宝玉,将整个大房都给得罪死了当真值得吗?
这般奇葩的作为当真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
旁人想不明白,贾赦心里却有数。
老太太想的怕也简单,其一因为那贾宝玉的确是她老人家的心肝儿肉,他自身的仕途已经没指望了,如今他老子又死了,指着他老子拼搏一把给他留份家业也是没指望了,将来一旦分家出去,那贾宝玉就是一辈子的平头百姓,老太太又哪里舍得她的宝贝凤凰蛋那般从云端落入泥地去。
其二,只怕也是因着贾政的死,老太太心里头愧疚,纵然再不想承认,但她心里必定也明白,贾政的死她应当付一大半的责任,因而她更偏执的想要二房继承荣府,一心想要将二房捧上去,以抚平她内心那份连自己都不敢正视的愧疚。
至于老太太为何敢这般逼迫他,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依仗的,无非就是他自幼对她这亲娘的渴求孺慕。
他贾赦虽为人混账品性堪忧,但对这亲娘却是真真孝顺,便连当年嫡妻和嫡长子无辜枉死,最终他也还是为了这亲娘选择了隐忍,纵然这些年大房受到再多的不公待遇,他除了偶尔爆发一下脾气,却从不曾真正做过什么,面对着老太太,回回都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然后继续选择隐忍妥协,缩着脑袋当他的乌龟王八蛋。
想来这几十年来种种的一切大抵给了老太太极大的自信,认为无论如何他贾赦都不会真的对她生气,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哪怕再强人所难再过分,他最终也一定会满足她。
她不是不怕这唯一的儿子会跟她反目成仇,而是根本就不曾想过这个可能,正因为有恃无恐,所以她才敢肆意的作天作地!
简而言之就是给惯的!
贾赦不曾多说什么,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没有,只是抹掉了脸上那可笑的泪水,冷笑一声扭头就走了,此后接连数日再不曾踏入老太太房里半步。
于是老太太又开始作了,竟是闹起了绝食。
贾赦倒是不曾再视而不见,只是见归见,劝归劝,对她那异想天开的逼迫却是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只叫老太太气得心肝疼,常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不孝,骂他是个狼心狗肺冷血冷情的孽畜。
她骂贾赦便由着她骂,爱怎么作便由着她作,只却咬死了不肯松口,于是母子二人便这般僵持了下来。
大房众人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却也是有些着急,只因那老太太说绝食便当真是绝食了,至今日都已经是绝食第三日了,日常除了喝点水就当真什么也不入口,这么大把年纪了哪里能经得起如此折腾?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当真两腿一蹬去了。
真要闹到那个地步,顶着个“逼死老母”的骂名,大房所有人可都别想好了。
要么眼睁睁看着老太太饿死,要么就只能答应她让出爵位,让出荣府。
可谓左右为难,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大房众人甭提多愁了。
林瑾瑶听着王熙凤的讲述,一时也是不禁瞠目结舌,“这老太太也是……绝了。”真乃极品!
“谁说不是呢,我活这么大压根儿就没见过这样的奇人,我简直都要怀疑大老爷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了!”王熙凤咬牙切齿道:“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妹妹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依你看如今该如何是好?我冷眼瞧着,打二老爷死后那老太太真真是疯魔了一般,恐怕是打定了主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要不是怕人怀疑他们大房,她简直恨不得一碗□□毒死那老不死的算了!
林瑾瑶沉吟半晌,说道:“既是已闹到了这个份儿上,依我看倒不如成全她算了。”
王熙凤一愣,“妹妹的意思是将这荣府让给二房?这怎么能行!荣府本就是我们大房的,凭什么便宜二房!”
“嫂子莫急,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时退让一步,委屈一阵,是福是祸却还说不准呢,且看谁能笑到最后。”
“妹妹这是何意?”王熙凤皱紧了眉头,却怎么也参不透个所以然来,“嫂子蠢笨,妹妹可就饶了我罢,快明明白白与我说道说道。”
林瑾瑶却不答反问,“嫂子如何看待所谓的四王八公这几大家族?”
王熙凤闻言不禁面露疑惑,想了想,迟疑道:“虽则皆大不如过去,门第却也还算显赫吧。”
“门第确实还算显赫。”林瑾瑶淡淡笑了笑,“然族中子弟却多纨绔,惯是尸位素餐奢靡无度,行事猖狂仗势欺人者无数,便连那些个奴才走出去都能充大爷,嫂子只需去坊间走一走,随意问一问,便可知这些个家族的名声究竟如何。”
“我只问嫂子,倘若你家里的某些奴才不但极其无能,领着主子发的月钱,整日里却正经差事不会干一件,只知吃酒赌钱,还时不时到处蹦跶着给主子添乱,嫂子会如何处置?”
“自然是一巴掌拍死了事!”话落,王熙凤心里嘎噔一声。
林瑾瑶却笑了,“这就是了。这些个勋贵,在圣上眼里也就是那无用还刺眼闹心的奴才,早晚得掀翻了一巴掌拍死,只待时机一到……”
王熙凤吓得脸都白了,紧紧抓着她的袖子,“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吓我!你……你可是听见什么风声了?”
“我是从何处听见的风声嫂子便不要问了,嫂子只要知道我绝不曾唬你就是。”
宁荣二府被问罪抄家是必然,且她也的确从四爷那里隐约知晓了一些东西,这所谓的四王八公,早就已经被上头那位爷惦记上了,想动手,只差一个契机。
王熙凤一时间脑子都懵了,脸色煞白,却还不曾来得及缓过劲儿来,便又听林瑾瑶说道:“嫂子只怕还有所不知,那王氏的屋子里头可还收着一笔甄家的财物呢。”
“什么?!”王熙凤一声惊叫,好险没背过气去,“她疯了不成!那甄家的东西她也敢收!”
“可不是想钱想疯了,届时只凭这一条,就足够掉脑袋了,且我若不曾记错的话,贾家可还欠着国库一笔巨款呢。”林瑾瑶嗤笑一声,说道:“荣府大厦将倾已是必然,如今大舅舅是荣府的一家之主,将来一旦上头问罪,首当其冲倒霉的便是大房。”
“眼下既然老太太拼死想要替贾宝玉讨要这荣府,大房又何不顺水推舟?他们想要,给了便是,只前提是必须要老太太将私房和这份家业都分了,接着借此机会直接撕破脸皮跟二房分宗彻底断绝关系。”
“届时二房便成了这荣府的主人,是福是祸都该二房担着,而大房分宗出去,那便成了另外一支全新的家族,与贾家这一族再无关系,回头清算也算不到大房头上去。”
王熙凤眼睛一亮,继而笑道:“妹妹这招儿也是绝了,嫂子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该拿的家产丝毫不少拿,却将祸根全推给了二房,不得不说这招儿确是够阴够狠,却也真他娘.的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