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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楠张嘴想跟上官勇说话,却不料这一次张嘴,话没及说出,先被灌了一嘴的风雪,呛得在战马上大咳起来。
大风将庆楠的咳嗽声传到了城楼上,项衡不屑地道:“你们这群在北漠荒沙里讨饭吃的人,来到我们南疆还真是辛苦了。”
“大公子说的没错,”安元志附合道:“说起南方,我原也只知道江南的烟雨,没想到南疆的风雪一点也不亚于北方。”
项衡大笑一声,扭头想跟安元志说话,却没想到胸口处一凉。项衡愕然低头,却看见自己的战刀贯穿了自己的胸膛,项衡在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
安元志一刀捅穿项衡的胸膛后,不等左右的兵将们反应,下手飞快,将绞盘里缠着粗绳点燃。
“他是奸细!”
绞盘上燃起的火,将兵将们的神智唤了回来,纷纷怒吼着冲安元志亮出了兵器,冲杀了过来。
项衡的尸体栽倒在城楼之上,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项大公子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安元志这一刀下得狠准,刀刃贯穿了胸膛的同时,将他的心脉也直接挑断,这样的杀人手法,神仙难救。
“冲!”
听着城楼上喊杀安元志的声音响起后,上官勇便大喊一声,挥刀跃马第一个冲出了军阵。
城中的人想灭火,用冰雪将绳子盖住,又想斩断绳,可是浸过桐油,用南疆夷族秘法制成的粗绳,水浸不透,刀砍不断,让城中的兵将们束手无策。
项氏这一氏的族长,云霄关大帅项莫深带着人马赶到北城门下时,看了一眼一路从城楼上烧下来的火后,便大声命兵将们道:“给我堵住城门。”
项莫深的话音几乎是刚落,城门上的一扇排水所用的小门已经因为绳索断裂而洞开。
“放箭!”项莫深大喊道。
洞开的那一处小门,刹时间便被箭雨笼罩,上官勇所带的兵将们,顿时死伤一片。
“冲进去!”庆楠这个时候已经下了战马,冲到了小门前,脚下还踩着一个同僚的尸体,挥刀命令手下道:“项氏叛国,圣上有旨,诛尽项氏!”
两方军队就在城门这里緾斗在了一起,战死者的尸体很快便将小门堵塞住。活着的人这个时候已经杀红了眼,就这么一扇小门,巴掌大的地方,敌我双方鼻子都能撞在一起,把挡路的尸体踢到一边,两方人马就挤在一堆尸体上,刀刀见红地砍杀。
第二扇排水的小门却始终没有因为绳索断裂而洞开,五六具项家军的尸体被串在城门下的绳索上,如人烛一般燃烧着。项莫深情急之下,命人将兵卒的尸体接在了绳上,尸体虽跟着燃火,但却让粗绳的火势减缓下来。
项莫深再看已经血流成河的小门,森然下令道:“放箭!”
这一回一向训练有素的项家军弓箭手们,没在第一时间执行元帅的命令,小门那里不光有朝廷的兵马,还有他们自己的兄弟啊。
“本帅命你们放箭!”项莫深手中的长枪将弓弩营的一员将官挑起,扔到地上后,这将官肚肠流了一地,当场气绝。
“项氏根本不拿你们的命当一回事!”这个时候,浑身浴血的安元志,从城楼的台阶上跌落了下来,嘴中大喊道:“你们这些人要跟着项氏一起死吗?项莫深天性凉薄之人,逃离祈顺之后,他会管你们的死活吗?!”
“混帐!”项莫深策马向安元志奔了过来。
“城门破了!”人群里有人在这时尖叫了起来。
项莫深回头一看,自己的人马已经被城外的兵马逼退,朝廷的兵马冲进来一个人后,这些在雪地里只着了轻装的朝廷兵将很快便蜂涌而入。
安元志跌在地上,想站起来,却感觉自己的左腿钻心疼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大帅!”王奇远这时红着眼从城楼上往下跑,边跑边跟马上的项莫深道:“您马前的人就是安元志,他杀了大公子!”
“安元志,”项莫深怒喝一声,举枪向坐在地上的安元志冲了过来。
安元志喉头发甜,一口血吐在了雪地上,殷红一片。没想到今天竟也是他安元志的死期,安元志一闭眼,杀了那么多人他也算够本,死在沙场上不正好称了他的心愿?
兵器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安元志的耳边响起,让安元志一阵耳鸣,周围震天响的撕杀声,安元志都听不见了。
上官勇挥刀挡下了项莫深的长枪,后面冲上来的兵卒,马上就将安元志团团地护住。
“上官勇?”项莫深望着站在自己马前的人,目光阴冷地道。
上官勇只点了点头。
项莫深也不再多话,挺枪就剌,杀了上官勇,也许他们项氏还有一丝生机。
“我们一起上!”匆匆赶到北城的项氏诸将里,一个年轻人跟自己的族人们喊道:“擒贼先擒王,杀了上官勇,也许我们还可以趁乱杀出云霄关去!”
“打开城门!”城门那里传来庆楠几个人的喊声。
安元志坐在雪地上,全身浸着鲜血,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看着被项氏诸将围在了中间的上官勇。上官勇的武艺到底如何,安元志之前也没有什么数,他只听姐姐安锦绣说过,他的姐夫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可是这话安元志没放在心上过,安元志自己也算得上是个武艺高强之人,谁知道他的这个将军姐夫武艺高强到何种地步?
此刻看着上官勇挥舞着战刀,在项氏七八员将官的围攻下,尚且游刃有余,安元志才体会到了上官勇的武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上官勇的刀法不繁复,也算不上精妙,却刀刀可致命,这还不是安元志刻意练出来的杀人刀法,而是全然从沙场上操练出来的拼杀之法,凶悍无情。
“几个打一个,你们项氏还真是不要脸啊!”庆楠带着一队人马奔了过来,人还没到,骂声先到了,“怪不得老天爷都看不上项氏了,这种娘们儿的作派,你们在床上也是女人在上面吧?!”
“庆不死你个傻鸟,”马上就有人跟庆楠喊:“你没娶媳妇就不要乱叫,女人在上面,那叫观音坐莲!”
安元志知道自己这会儿在战场上,但还是噗地一下笑出了声来。
“把项氏诸将拿下!”上官勇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容,对自己这些到了这份上,还要说笑的兄弟们喊道。
天将明时,云霄关内关外的白雪具已被人血染红,护城河上厚厚的冰层,也成了红色。关中的百姓在这一夜里都是闭门不出,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男人们还能强自镇定,女人和小孩子们就都瑟瑟发抖,他们才是真正无处可逃的一群人。
天明之后,雪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停歇,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城楼的冰雪上时,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芒。项莫深端坐在马上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这道光芒,让他的眼前一花,身处的世界变得不那么真实了。
上官勇从项莫深的左手边杀了过来,一夜撕杀过后,上官将军同样全身浴血,手中的战刀却还是雪亮。
“父帅!”
项莫深听见身后有儿子在喊他,这声音听着声嘶力竭,头颈即将分家之时,项莫深还在想,这几个儿子为何要如此喊叫?
“项莫深已死!”一个兵卒从雪地上捡起项莫深的头颇后,高高地举起,大声喊道:“项莫深已死!”
上官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项莫深的断颈处喷涌出的血溅了他一头一脸,只是这血一遇到南疆的寒风便失了温度,变得冰冷。上官勇曾经见过项莫深,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兵卒,而项莫深是一军之帅,威风凛凛,让人只能仰视。上官勇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战刀,没想到最后结果了项大元帅的人,竟然会是他上官勇。
“姐夫!”安元志单腿跳着到了上官勇的身边。
上官勇扭头看安元志,眼中的杀气还没散去,道:“你受伤了,先回军营去。”
安元志摇头,说:“我没事,姐夫,我们还要继续杀下去吗?”
撕杀一夜之后,他们如今仿若站在尸山之上,浴血之后的兵将们,个个凶神恶煞,脸被血糊着,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愿降者不杀,”上官勇转身对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中军官道。
安元志看看已经被他们拿下的北城城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身体也脱了力地往地上倒去。
上官勇伸手就把安元志抱住,安元志的身上全是血,他也看不出安元志伤在了哪里,只能是命左右道:“将元志先送回军营去,让大夫好好给他看看。”
安元志在昏迷中被人送回了连营。
而云霄关之战,连战了三天三夜。不肯降的项家军,在关内的大街小巷里跟朝廷兵马搏命,整座云霄关最后全城火光冲天,成了名副其实的修罗场。
上官勇在此时没有什么慈悲心肠,不肯降那就只有杀。在项氏的三将带着一队残兵打开南门逃出云霄关后,上官勇还亲自带着人追出关外百里之后,手刃了项氏三将,将这千人的军队斩杀数百之后,其余人都押解回关。
等三日过后,云霄关的百姓们听着耳边的撕杀叫喊哀嚎声消失之后,才战战兢兢地打开家门,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和凝成红冰的血。
八万云霄铁骑,此役被杀近四万人,血染整座云霄关,引来无数的寒鸦啖尸。尸山血海,遮天蔽日的黑鸦,从此成了数代云霄关人的梦魇。
上官勇这个名字,也因为云霄关的这场风雪之中的杀戮,而被标上了凶戾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