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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云寺赶来的和尚站在不远处呆愣的看着青灯大师的新造型良久,才在对方依旧平和的目光中恢复了神智,忙收敛起错愕的表情,双手合十严肃道:“青灯师祖,住持命我前来报信。”
他还略有些恍惚,在心中暗道,自己果真是修行不够,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竟然如此失态,不过是区区外表,他怎么能因此心神不稳。反观青灯师祖,即使如此外表,也是全无失态之意,不愧是师祖!
这和尚肃然起敬的同时,再次坚定了自己要向青灯大师学习的心。他定定神,见到青灯大师看过来的眼神,想起自己的来意,眼中露出些许悲意,深深俯身道:“在天境的三位师祖之一若远师祖已经坐化。”
在天境维持世界气运的大能们来自于各个大宗门,那些隐世多年的大能大多都是已经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却再也没有突破的机会。毕竟此方世界,已经许久许久都没出现过能冲破渡劫成仙成佛去到另一方世界的修士了。
在天境的各位大能修士,大多都是一个门派三位,隔一段时间便轮换一次,换上宗门内的其他大能修士——除了上云寺。上云寺去的三位大能,一直没有替换,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思镇守在那里。
他们都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为苍生坐化大概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心愿。
青灯大师并没有像来报信的僧人那样露出特别难过的意思,他只是敛了脸上的一贯淡笑,显得有些悲天悯人。小核桃在一旁懵懂的听着,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从椅子上爬下来哒哒哒的跑到爸爸身边,抱着他的膝盖。
“代替坐化的若远祖师前去天境继续镇守的,是千佛塔的哪位祖师?”青灯摸摸小核桃的脑袋,问报信的僧人。
上云寺内的隐世大能们大多都在寺内的千佛塔清修,青灯清楚的知晓他们每个人的情况,对于天境的情况也很了解,所以在报信的僧人说出答案之前,他已然猜到了会是何人前去继续镇守。
“回师祖,是若房师祖。”
青灯道了一声佛号,开始念起经文。若房师祖,是若字辈的最后一位师祖。世界的崩溃不停,他们就会一直如此毫无怨言的循环,一位坐化,另一位代替继续,直到上云寺最后一名僧人坐化。
等到千佛塔的前辈们全部坐化,接下来就会轮到他这个青灯老祖,住持殊印,殊止……
在世界之心的虚空天境,没有黑夜白昼之分,看不见日月交替,只有空茫的高台和高台上矗立的一根支撑世界的天柱。那天柱上有许多玄妙而美丽的纹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神被摄。可是此刻那些纹路上有许多地方都被黑色的裂纹所覆盖,裂纹不断的在柱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不断蚕食原本的银色纹路。
天柱之下坐着大约二十位装扮形容各异的大能们,随着他们的各显神通,天柱上的黑色纹路蔓延的速度减慢,那位被覆盖的银色纹路又重新出现。可是没过一会儿,黑色纹路便继续吞噬。随着各色光芒从大能们的身上跃起汇向天柱,那些人身上的气息便渐渐减弱,即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一黑一银双方不断的拉锯,但最后那黑色还是略胜一筹,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天柱上蔓延。
如果整根天柱上,代表着气运的银色纹路全部消失,那么这个世界,就死了。
虚空天境内的战场毫无硝烟,而在渐渐被死界的出现影响的大地上,也处处都是战场。
江澄的剑已经随着修为的增长变成了一种漂亮的银色,数不清的锋利银芒从她的剑尖泻出,在大片的战场上飞掠,像是一阵银色的光,掠过一处,就能带起无数魔偶身上干瘪的肉沫。
她对敌时,脸上从来都没有那种一贯的阳光笑意,而是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那气势令人见之胆寒,和她平日里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容尘山派的弟子看向她的目光里,全都是狂热。
修真界,强者总是能被人敬畏的。这几个容尘山派的弟子最开始还觉得以这位江澄师叔柔弱漂亮的外表,大概并不是一个擅长杀戮的修士,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这位好说话又令人觉得亲近的师叔,一旦到了要杀敌的时候,身上的气质就陡然一变,那不要命的劲头令人侧目。
这是自然,江澄的剑来自于小黑屋的锻炼,每出一剑都是抱着杀不死对方自己就要死的觉悟,后来这习惯也一直没有改变,渐渐的就变成了这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一场战斗结束,那些从地底爬出来的魔偶全都被切成了碎末燃烧成灰,众修士慢慢停下手,只有一些小修士们最后去打扫战场,寻找漏网之鱼。
江澄收剑,拿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溅在身上的碎末,又是一脸的温和,仿佛刚才那个游走在魔偶之间,将魔偶全都切成碎末的凶残人士不是她一般。
“江道友。”一位同样穿着白衣的修士朝江澄走过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男女弟子。
来人就是那和容尘山派不对付的万城山门一伙弟子,为首用一种奇怪语气喊江澄的,则是万城山门这十几人的师叔,修为与江澄差不多,甚至比她高上一些。
这人姓元,据说父母都是万城山门的元婴修士,因此在万城山门中也名气不小。这元修士为人高傲,先前一直带着人找那几个容尘山派弟子的麻烦,昨日江澄来后,他还想找几人麻烦,结果打完魔偶后,被江澄直接点名,光明正大的切磋了一场。
元修士不仅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还输的特别丢脸。江澄的心眼也不大,还护短,见自家弟子被人折腾成那样,她便决定为弟子们出口气,坏心眼的把人家人模狗样的元修士那件法衣给刺成了碎布条,挂在身上随风飘扬的样子别提多可乐了。
江澄原以为经过昨日一事,这人定会怀恨在心,再来找她麻烦,结果今日从最开始,这群人就避着她们,也没来找麻烦了。这不,一直憋到现在,终于来了。
江澄周围的容尘山派弟子很快围了过来,全都站在江澄身边,输人不输阵嘛!对方人多又怎么样,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就在其他弟子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场,其他门派修士站的远远的看过来的时候,江澄听见那站在自己面前的元修士道:“我很欣赏江道友,与我结成道侣如何?”
江澄:……纵使在修真界见过不少奇葩人士,每次遇上这种人还是只能无言以对啊。
元修士见江澄不答,又自顾自道:“虽说你是容尘山派的,我父母不一定满意,但只要你愿意,我会想办法说服他们。”
江澄:“哦,我不愿意。”
元修士很是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愿意?为什么?我元兴论修为家世哪一样不比你好,算来还是你高攀了,你竟还不满意?”
江澄也很想诧异的看他问他为什么这么诧异,拜托他们才见了两面啊,昨天还被她打成那狗样,难道他是抖m吗?打他一顿就想跟对方做道侣。
其实江澄在外行走,遇上过不少对自己有意思的人。只不过从前大多是错认了她性别的女修,这两年开始才有男修表示对她有意思。如果对方态度好,江澄自然也是温温和和的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拒绝对方,但是如果对方态度不好强硬,江澄只会更加强硬。
现在她的心情便不太好,看着元兴和善一笑,慢条斯理道:“论修为,你比我高,但是你打不过我啊。莫非元修士的修为都是磕丹药磕出来的?还是说到了这把年纪都没有出过门跟人拼杀过,才会连我这么一个修为弱于你的女修都打不过。还有,论容貌,在追求我的人中,也只能堪堪算个中下罢了,说其貌不扬我那都是客气的说法。真是抱歉,若不是元修士你那一身保命灵器,根本记不住你长什么样的我都没认出来你。”
她轻笑一声,娇弱清奄的脸上容光更胜,只那一双潋滟的眼睛里满是令人牙痒痒的睥睨之色,“修真界这么大,元修士真该出来多看看,免得困在万城山门那个小地方,成了个井底之蛙,不仅眼界甚窄,还特别聒噪。”
元兴还真的就是被父母娇养在万城山门内,用各种灵丹灵药灌出来的修为,如果不是得到内部消息说修真界大劫将至,元兴的父母也不会让他出门历练。这元兴仗着元婴父母的宠爱,在万城山门内也是个小霸王,看上了从来都是能得到的,何曾被人这般羞辱过,当即脸涨得通红。
江澄带着弟子们转身就走,口中还笑道:“元修士好自为之,我就不奉陪了。”
元兴龇牙欲裂,咬牙怒道:“不识好歹,今日你就留在此处吧!”
昨日他丢了大面子就想要教训江澄一顿,只是见她容貌动人,一时心动想将她收了,谁知他自认大发慈悲,今日这一遭却又被羞辱一顿。他也不管之前的想法,催动一个高级灵器就要打向江澄。
江澄早就防备着他突然动手,察觉到他使出的灵器气息,暗地里一撇嘴,这草包还真是有对不错的父母,这么好的灵器也拿来给他糟蹋。
她刚想狠狠回击,干脆将这草包打怕了,下次再也不敢凑过来惹人生气,忽然之间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接近,心底一松,脸上便出现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个身影飞快的落下,带着飒飒风声,同时还有一声剑气清鸣。
来人脸带寒霜,唯独看向江澄时有一抹温情,正是鹤惊寒。他站到江澄面前时,对面的元兴已经啪的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哇一声吐了口鲜血。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的万城山门弟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待回过神来,纷纷惊呼的跑过去扶起元兴。
那元兴吞了一颗灵丹,站起身来怒视鹤惊寒,原本想破口大骂,但见到那标志性的黑白道袍和手上寒光闪闪的黑剑以及背后未出鞘的白剑,认出了他的身份,只能闭上了嘴咽下了这口气,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十分多姿多彩。
鹤惊寒站在江澄身边,先看看她有没有受伤,这才冷冷的注视着元兴,“此等时刻,身为正道修士,不思如何救人,反倒要自相残杀,实在可笑。”
他冷哼一声,连剑也未出,朝着元兴屈指一弹。元兴脸色一变祭起护身灵器,可片刻后他那护身灵器碎了一地,他自己闷哼一声倒地不起。万城山门的弟子个个敢怒不敢言,只能当个鹌鹑。
“若不想救人,就回去万城山门,莫要再出来添乱。”鹤惊寒不客气道。元兴受这伤,几年内是没法出来蹦跶了,若不是江澄悄悄在身后戳了戳他,鹤惊寒绝不会手下留情,至少也得让他在床上躺上五十年。
那元兴被万城山门的弟子飞快的抬走,场中剩下的其他门派修士也并未多说什么,一个个都眼神闪烁的看着鹤惊寒,蠢蠢欲动的想上来攀谈。
这几年间,本就在外威名赫赫的鹤惊寒,因为以一己之力屠尽西南数十个死界的魔偶,更是声名大振,现在恐怕已经没有修士不知道他的名字了,就连那些大能们也知道了无极道观这一辈的无极子之首是个厉害的年轻修士,若让他就此成长起来,定不会输于他的师傅梅淞老祖。
与鹤惊寒的修为事迹一起为人乐道的就是他的冷心冷情,多少仙子前赴后继的跪在追求冰山男神的路上,一个都没成功。如今这里的众人见到鹤惊寒一副护着江澄的模样,还眼神柔和的与她说话,顿时心中已经生出了无数的猜测。
鹤男神,原来是已有心上人了的,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位杀神动了凡心?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对江澄感到好奇起来。
鹤惊寒对周围的目光视而不见,正与许久未见的姐姐交代着最近的情况,忽然听到了远处一个清脆的声音。
“妈妈!”
江澄和鹤惊寒同时抬头,就见到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身穿朴素白僧袍的瘦高人影,一个可爱的小女娃坐在来人的脖子上,抱着他的光头,高兴的喊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