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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指挥着人在四姑娘院子里喷洒药水,翻晒被褥。四姑娘捂着嘴在前面跑,后面丫鬟端着药追,“姑娘,这是糖水,可甜了。”
二姑娘翻了个白眼,四姑娘是痴傻可也没傻到这地步。左右望了望,二姑娘捏了一块糕点冲四姑娘挥手,“四妹,过来吃糕糕。”
四姑娘一个急转弯,扑过去,“吃糕糕。”
二姑娘摸了摸她的脑袋,举高了手不给她,含笑道,“想吃?”
四姑娘点头如捣蒜。
二姑娘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往前一推,“喝了这个就给你吃。”
四姑娘撅嘴,往后躲。
二姑娘俏脸一沉,“你不喝,我和大姐就走了,带着这里所有糕点走,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
四姑娘吓了一跳,眼里瞬间噙了泪花,可怜兮兮的看着二姑娘。
“不许哭,你哭我这就走了。”说着二姑娘站起来作势要走。
四姑娘赶紧拉了她的手,眼泪汪汪。
二姑娘心头一软,摸了摸她的脑袋,哄她,“你不吃药会生病的,我和大姐还有祖母就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我们会很难受。”
四姑娘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难受,我喝。”
二姑娘忍俊不禁,见她小脸皱成一团又心生怜惜。
大姑娘见状,满眼欣慰,“惠儿大到底长大了,会照顾人了。”
二姑娘神采飞扬,“那是。”
“快抓住那猫,快!”
姐妹俩回身一看,白色的小猫咪叼着一荷包往这跑,似乎是发现这儿人太多不安全,喵一声蹿走了。
四姑娘用手背一抹嘴,“大白!”撒丫子追。
“还没喝完呢。”大姑娘喊了一声,见只剩下一浅浅的底,便作罢。忽然想起这猫还是姜瑶光给四姑娘弄来的,大姑娘秀眉轻蹙,低语,“也不知五妹如何了?”
二姑娘默了默,她虽和姜瑶光有龌龊,可也希望她平安渡过此劫,到底是一家子姐妹。
侍书捡起那猫丢下的荷包,细细一看,“这都咬破了。”
“破了就扔了呗,”二姑娘不在意道,忽的目光一凝,“这是阿娘替四妹做的?”二姑娘拿来细细看了看,脸色突变,一把将荷包握成一团。
这一阵子胡氏转性了一般,时不时送些针线活过来,有给长辈,有给姜安和的,也有给女儿的,连四姑娘也没拉下,大姑娘对此感到由衷喜悦。
大姑娘以为她是生气四姑娘不珍惜胡氏心意,遂解围,“想来四妹经常拿出来把玩,叫这猫看见了,以为是什么好吃的。我看看,能不能描补一下,省得四妹想起来了哭闹。”
二姑娘缩了缩手,攥的更紧,另一只手叠上去盖住,“我带回去叫翠衣补补就行。”
大姑娘不疑有他,点头,“你房里的翠衣针线活向来好。”
“那我这就回去让她补。”二姑娘霍然站起来。
“诶,急什么。”大姑娘一惊,可二姑娘已经走了。
大姑娘愣了愣,皱眉,“说风就是雨,这性子也太急躁了些。”
二姑娘心跳如擂鼓,攥着荷包的手心发烫,恍恍惚惚的回到院子,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等屋里没人才敢松开手,手心处的荷包裂口处露出的一小撮棉絮发黄结成一块,其中还有一痘痂。
二姑娘瞪着那痘痂,彷佛看着一凶兽。她种过痘,认得这是什么。这样的东西出现在母亲送给四妹的荷包里,当时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藏起来,藏起来,绝不能让别人看见。
定了定神,二姑娘取了剪刀,抖着手将整个荷包拆开。又翻出胡氏最近送来的荷包,一共四个,统统拆开。
拆完后,二姑娘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背后忍不住冒起一股凉意。都是两层布做的荷包,里面夹着一撮薄薄的棉絮,发黄带痘痂。
她想起自己日日带着荷包,每天与五妹总能遇上几回,尤其是在祖母那儿。
五妹的天花,是这么染上的吗?
四妹!二姑娘彷佛被针扎似的跳起来,脸色倏地变得惨白惨白,四妹那有母亲做的东西,还有大姐那,祖母和父亲那有没有?越想二姑娘脸色越难看,怔怔的望着满桌狼藉,背后冷汗淋漓。这到底是谁干的,母亲吗四妹可是她亲骨肉!
二姑娘只觉得一颗心紊乱无章,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打转,转的她脑仁发疼。过了半响,她缓缓地蹲下,抱着膝盖低低哭起来。潜意识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这些都是母亲的针脚,母亲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另有乾坤。所以她第一反应是把东西藏起来,而不是告诉祖母让祖母彻查!
母亲这么做,都是为了她!
母亲肯定知道她和五妹吵嘴了,还知道她因此退学。母亲一直以来都觉得五妹动摇了她的地位,妨碍了她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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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光第三天上,面部,身体上出现块状红疹,几天后变成水疱。不幸中的万幸,几位御医诊断之后一致认为,姜瑶光得的是小天花。
天花一般分外大天花,中天花,小天花,最为常见的是大天花,也是致死率最高的一种,侥幸活下,也有各种后遗症。相对而言,小天花死亡率不到一成。
姜瑶光身体底子好,有三位一流的御医日夜不休的轮流照顾,尚没有恶化迹象。
淑阳郡主用在药水里浸过细棉纱轻轻擦拭姜瑶光的脸。
姜瑶光咬着唇,咽下抽气声。
淑阳郡主的手微微一抖,强制镇定道,“忍一忍,马上就好了。”御医也说这药很疼,可有助于减少留疤的可能性,女儿家的容颜万不能有损。
擦完后,姜瑶光出了一身冷汗。
淑阳郡主见她颜色如雪,当真是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相替,面上还得强颜欢笑,又去解她手上的纱布,为防止她忍不住挠脸,姜瑶光双手都被绑起来。
得了自由,姜瑶光不由自由想去摸脸,想知道自己脸上长成何种惨状。
“别动,忘了御医怎么说的,手脏不能碰伤口。”淑阳郡主按住姜瑶光的手,动作温柔,语气强势。
姜瑶光叹了一口气,有点儿小紧张,“阿娘,我是不是满脸脓包?”
淑阳郡主嗔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那给我个镜子,我想看看自己什么样。”姜瑶光望着自己的胳膊道,稀稀落落的红疙瘩,看起来也不算太恐怖,跟自己那次去野营,结果驱蚊液变引蚊液,被咬的一身包差不多效果。
淑阳郡主望着女儿的眼睛道,“你别胡思乱想,现在你模样的确不雅,”淑阳郡主隔空虚点她的脸,“左耳垂这儿有几颗,额头上有一点,脸颊上倒是不多。”姜瑶光肤色白皙,殷虹的水疱在她脸上显的特别狰狞,“我小时候种痘,你外祖母也不许我瞧,道小姑娘家爱美,之前说得再好,照了镜子必得哭,一哭就容易留疤。”
姜瑶光眼珠子转了转,“那还是不照了,我长得这么好看,要是留了疤可不行。”
淑阳郡主笑,点了点她的鼻子,“可不是,我姑娘这么漂亮,留了疤多招人遗憾。”
姜瑶光绷不住笑。
淑阳郡主给她全身擦了药,擦完了,之前喝下去的药效发作,姜瑶光很快就睡着了。
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在发热,不过没有之前两天烫手。
淑阳郡主手撑着脸静静的端详女儿,眼眶渐渐红了。良久,丹眉禀报,大少爷二少爷过来。
淑阳郡主示意放下帷幔,为了不磨破水疱,小姑娘没穿多少衣裳。纵使亲兄妹,也得避讳。
进屋后,姜劭勤和姜劭勉向母亲请安。
望一眼床榻,姜劭勤问,“妹妹今天如何?”
“今天精神还不错,和我说了一会儿话,还吃了一碗粥,刚刚睡下。”
兄弟俩眉头微松。
淑阳郡主起身,叮嘱丹眉等仔细照顾,便往外走。
兄弟俩抬脚跟上。
“你们爹那可有消息传来?”到了院子里,淑阳郡主才问。姜进留在城里,就是为了查清楚姜瑶光这病是天灾还是*。
姜劭勤摇头,“目前还没有。”
姜劭勉犹豫,“若真是*,谁那么丧尽天良,冲一个孩子下手。”
淑阳郡主望了望迎风飘扬的桃树,幽幽道,“大公主试探过我可愿意将长生嫁进东宫,倘这风声露出去,多少人视长生为眼中钉肉中刺。”姜氏发展到今日盛况,一路走来怎么可能没有仇家,眼下姜氏炙手可热,又碍了多少人的眼,这些人也不会乐意姜氏更上一层楼。
姜劭勉大惊。
淑阳郡主笑了笑,“我婉拒了,可大公主岂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一个人。”说不得她就暗地里放风声造势了。
“曾外祖父?”姜劭勤说了一声就停了,俞太傅八十有六,这一年来都卧病在床,人清醒的时候也少了,试图通过他影响泰平公主希望渺茫。而驸马靖安侯,他的话泰平公主倒是能听进去,只这夫妻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事且不急,萧杞还有三年孝,待长生病好了,咱们尽快给她定门亲事,泰平公主不会强求的,她想的是巩固东宫地位,不是替东宫树敌。”淑阳郡主想起了瑶光做的那个梦,纵使女儿语焉不详,凭着只言片语也能拼凑出瑶光过得不好的事实。
姜劭勤眉间一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淑阳郡主合手拢了拢广袖,语调发凉,“动机,外人有,府里人也有。人心险恶的超出你的想象,就有那么一些人会为了一些荒诞不经的理由,灭绝人性。”前几天女儿情况不明,生死未卜,淑阳郡主无暇细想,今天瑶光情况稳定下来,她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