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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宁雨昔大惊失色,原本上拉的手臂募然垂下,林晚荣身子下落几尺,啊的一声大叫,宁仙子猛然惊醒,手腕疾伸拉住他衣领,这才止住他落势。
两人头顶之间隔了一尺多的距离,再也寻不到那样亲热的机会了,林晚荣喟然一叹,想起仙子柔嫩的香唇滋味,心里说不出的想念。
宁雨昔脸色苍白如纸,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泪水如雨点般滴下,正落在他脸上:“无耻淫贼,竟敢辱我清白?我与你势不两立!”
“仙子姐姐弄错了,”被宁雨昔抓的太紧,衣领勒住脖子,气都难得呼出了,林晚荣急喘了几口,苦叹道:“这只是很纯洁的一个祝福,发乎情,止乎礼,我一点别的心思也没有。说来你不信,我今生今世还从未这么纯洁过。”
他本就是靠骗人起家,宁雨昔深知他底细,怎会信他?泪落纷纷中一咬牙就要松手,眼光瞥处,却见那件破碎的长衫在山风中缓缓飞舞下坠,似是纷飞的柳絮般轻柔无声。她神情一呆,美目轻闭,泪水止不住的流淌:“林三,我不会放过你的。”
娇叱声中,她一手扯住林晚荣衣领,双脚勾住绳索,身子疾转,旋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林晚荣只觉耳边风声呼呼,睁开眼时,就见宁仙子坐在绳索正中,脸色苍白如纸,嘴角隐见血丝,酥胸急剧喘息,一条修长的玉腿紧紧缠住锁链。另一条腿平直伸出保持着平衡,她的秀发纷飞飘散,就仿佛绽放在九天的一朵睡莲。
“仙子,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我看看。”林晚荣大惊,习惯性地伸手就摸。话刚说完,就觉胸前剧痛,喉咙间一甜,哇的一声,直直喷出一口鲜血。头晕目眩间,只见宁仙子眉目冰冷,一只剑鞘正抵在自己胸前,方才那一重击,就是宁雨昔含怒出手了。
林晚荣啊啊了几声。却觉胸口气喘,说不出话来,这万丈高空中寒风吹过。他头脑昏昏沉沉,四肢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我说过,我不会放过你的。”沉默中的宁雨昔睁开眼来,再也不见了丝毫地愤怒,声音说不出的平静。
越平静就越坏事。林晚荣张开嘴啊啊几声,却是山风灌进喉咙,有苦说不出。
宁雨昔养神片刻。缓慢而凝重的起身,绳索微颤中,她双脚前后分立,终是站的稳当了。摒神静气,右手持剑,左手提住林晚荣身子,她轻嘿一声,莲足疾点,仿佛一道抄水的燕子。迅捷向前滑去。行了数丈便停住身子歇气,如此往复,直往对面崖上划去。
林晚荣口不能言,所有的担惊受怕都无济于事,怕着怕着也就习惯了。就当是坐了次过山车吧,反正有仙子陪着,他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的笑容,挣扎着在自己胸口划了个圈,遥遥向宁雨昔送去。
都要死了还在作怪,宁仙子牙一咬,有心再给他一下,只是见了他苍白的面孔,却又将剑鞘放下了。
他二人,一个不说话,一个说不了话,山谷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见丝毫地杂音。万物寂寥中,林晚荣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仿佛能听到宁仙子的心跳缓缓地与自己同步,同生共死大概就是这种味道吧。
百丈的距离,在陆地上转瞬即到,在这万尺高空却是遥如海角天涯,每走一步,二人心神都同时起伏,时而如大海惩潮般惊心动魄,时而如涓涓细流般润物无声。宁仙子红唇咬破,嘴角血丝缓缓溢出,鼻尖沁着一层淡淡的汗珠,美艳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坚韧。百忙中偷看林三一眼,只见他双目闭合,呼吸均匀,仿佛是飘荡在摇篮里的婴儿一般,早已沉沉睡去了。
这样都能睡得着?宁雨昔想哭又想笑,往前瞥了一眼,却见前方便是壁立千韧地绝峰,隐隐可见巅峰之上的绿树红花、奇石突兀,与自己二人相隔不过数十丈了。饶她是淡定的仙子,也忍不住地心中一喜,银牙紧咬,脚尖疾点,三个起落便已到达绳索边缘,莲步微微挪动,踏上山峰的那一刻,她似是失去了所有动力,浑身力道尽数散去,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冰冷的岩上。
林晚荣睡得正香,忽觉浑身一震,似是被摔了下来,浑身的疼痛,他啊了一声睁开眼来,却见自己躺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那百丈锁链就在身前,他右手已伸出悬崖边际,一眼便可瞥见身下那深不可测的沟涧,阵阵的冷风吹过,将他手脚冻得麻木疼痛。
“哇——”他惊叫一声,忙将身子往里面退去,远离了那悬崖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醒了?”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隐隐透出些疲累。
“仙子姐姐?”林晚荣猛地惊醒,抬头望去,只见宁仙子坐在崖边,乌黑地秀发随风飞舞,两条玉腿却伸出崖壁随意的摆动,便如凌风的仙子般美艳。她忽地回头,对着林晚荣微微一笑,神情说不出的诡异。
“醒,醒,醒了。”林晚荣嘴皮子一阵哆嗦:“仙子姐姐,你能不能靠近一点说话,我有恐高症,见不得悬崖。”
“都这般时候了,还有什么恐高症。”宁雨昔淡淡一笑,小脚伸出踢了一下,哗啦哗啦轻响传来:“你听,这是什么?”
“铁索。”林晚荣对这个可是记忆犹新,今夜差点就从这里回归了--飘天文学--,能忘得了吗?
仙子点头笑道:“你倒聪明,认得这好东西。这是铁索不假,却也是一条道路,天宫通往尘世的道路。”
“对的。对的。”林晚荣急忙点头,往四周看了一眼,只见这绝峰之上奇石突兀、鲜花盛开,绿树成荫、山泉淙淙。倒像是一处人间仙境。只可惜,他对仙境向来不感冒,浑身一阵哆嗦,急急道:“姐姐,我们来这里玩一阵、看看风景就可以了,倒是想想怎么回去才是正经。啊,我想到了,把我地衣衫脱下来,结成个圆圈套在这绳索上——”他边说边比划,神色甚是兴奋:“这边高那边低。我们就顺着这铁链滑回去。惊险刺激,却也没什么危险,姐姐你看怎么样?你放心。只脱我的衣服,不用你脱的。”
“不错啊。难得你想到这个办法。”宁雨昔嘴角讥笑,凝望那绳索,神情甚是淡然:“也不知昔日那先人是如何登上绝峰,绑上锁链的?先哲之智慧。实在非是我等后人所能思量。”
仙子到底要说什么?林晚荣一阵迷茫,难道舍生忘死爬到这里,就是为了讨论先哲智慧地?
“林三。你不是很聪明吗?”宁雨昔神色淡淡:“在山东寻银子的时候,都能想出那般奸诈的办法。若教你来绑这锁链,你有没有那本事?”
叫我来绑?林晚荣愣了一下,抬头向对面望去,离这千绝峰最近的便是方才爬来的圣坊了,即便如此,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也有好几百丈。烟霭氤氲弥漫其间,看不见人影不说,就是在对面喊破了嗓子。这边也完全听不到。想想宁仙子带着自己凌风百丈、历尽艰险才到达这里,他又是后怕又是感动,叹道:“真不知这索桥是怎样架起来的,不过我肯定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未知的秘密太多了,我不是神仙——我也不想做神仙。”
宁仙子扫他一眼,没有说话。二人凝神向远处望去,透过氤氲烟霭,隐隐可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就如灿烂夜空里闪烁的小星。
我地话?她什么时候能来?还有巧巧、玉霜、玉若、仙儿,她们还在那灯火之中等待着我回家,他心里忽然一阵激动,思念从未像这样真挚过。
宁仙子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道:“这万丈红尘,花红柳绿、纸醉金迷,处处都有人间冷暖淫欲,你是不是很喜欢?”
“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喜欢这些,那还能喜欢什么呢?”林晚荣干笑了两声。
“这倒也是。”宁雨昔点了点头:“说得,笑得,打得,骂得,唯独坐不得。以你地性子,能在这里待上片刻,就算是佛祖显灵了。红尘中的滚滚情缘,倒的确适合你。”
又是佛祖又是情缘的,林晚荣实在有些摸不透仙子的心思,只得讪讪笑了两声,没有答话。
将这机智百变、天下闻名地林三玩弄于股掌之中,宁雨昔心中有一阵隐隐的快意,她微微一笑,拂了拂耳边秀发,手中秋水宝剑挽出朵朵瑰丽绚烂的剑花:“这个,你认得么?”
“好大一把剑!”林晚荣惊叹一声。
宁雨昔剑锋抵在那铁索上,笑道:“这个,你也认得地。”
“是铁索,也是通往人间的仙路——”林晚荣神色陡然剧变,猛地向前扑去:“姐姐,你要做什么?”
“也没有什么,”宁雨昔淡淡笑道:“只是想让你做个神仙而已。”
她手中秋水盈盈挥出,咣当一声脆响,百丈链索自头上断裂,缓缓下落,势子越来越急越来越快,渐渐隐藏在云中看不见踪影,良久才听对面崖上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轻响,铁链触壁的声音。
“啊——”林晚荣大叫一声撵上前去,想要抓住那断裂的铁链,只是他动作哪里及的上宁雨昔?一手抓空,差点连自己也摔了下去。
做个神仙,做个神仙,我他妈真的要做个神仙了。遥望垂直落下的铁链,他脑中轰的一声,神色顿时颓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何谓咫尺天涯?何谓永隔尘缘?他终于明白了宁雨昔地意思,叫他一个生性活泼、喜好自由的人,在这绝峰之巅困扰一生,与妻子生离死别,坐看人间红男绿女、尘世繁华,这对他是怎样的一种折磨?什么收取高丽,什么北击胡虏,一座山峰,就将这一切变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自遇见林三以来,从来都只见他眉飞色舞激情飞扬的样子,哪曾见过他这般颓然丧神的模样?是我取胜了么?宁雨昔眼中升起淡淡的氤氲,偏过了头去,心里空空荡荡,竟不知该想些什么。
死一般的沉寂!这一刻难捱的仿佛过了千年。往日滔滔不绝的林三,在数个时辰里竟然一言不发。宁雨昔自认修养到家,却也架不住这沉闷,听不见他说话,仿佛连自己也变得不习惯了。
“你恨我么?”望见林三眼里的灰色,一种压抑的情绪迫近心弦,宁雨昔思绪不宁,急忙开口。
“我恨你做什么?”林晚荣长长的叹了口气,忽然笑了起来:“诚如姐姐你所说,你做的很公平。百丈锁上我们生死与共,你没有抛弃我,我也没有抛弃你。这千绝峰山高千尺,困住了我,困的又何尝不是你?”他哈哈大笑了两声,突地长身而起,眉飞色舞道:“我就与姐姐一起做个神仙又何妨?”
宁雨昔凝立崖边,任山风吹动她的裙摆长发,仿佛石化了的仙子一般。淼淼仙音轻传入耳,却是她启唇微唱:
“人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成功背后泪多少?神仙没烦恼,名利脑后抛,要象神仙得失都忘掉,天上好,人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