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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孟书君反倒是没法儿端着装腔作势的架子了,只是看了一眼王轻候,心想着王轻候向来长袖善舞,最会粉饰太平,怎么偏生带了这么个直愣愣的人在身边。
“既然如此,二位有话直说吧。”孟书君放下茶杯,看着两人。
“你不是很清楚,我为何在此吗?”王轻候嗑着瓜子儿看着他,“若我不猜错,便是我不来找你,你也会来找我的吧?”
“不错。”孟书君说,“虽我不想承认,但是当日王公子你在先前一席话,的确让我背脊发寒。既然王公子有意留了话头,想来也没想过要袖手旁观吧?”
“好笑,我怎么就不能袖手旁观了,你的死活与我何干?”王轻候懒声道:“反倒是我若帮你,才叫引火上身吧?我王家刚死了一个儿子,我得惜命啊。”
“王轻候!”孟书君将茶杯一砸,压在桌上,发出闷响,“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听说,昭月居的秋痕姑娘,昨日已然闭门谢客,你若真不对王蓬絮的事上心,你会连一个与他有关的妓女都帮忙照应?”
方觉浅在旁边悄悄翻白眼,这个孟书君,真是很傻很天真,还真以为王轻候会出手救风尘。
但王轻候不是方觉浅这样的人,他默了一下,似有触动,放下手里的瓜子儿,声音也显得低沉了些:“不错,我的确请抉月公子多多关照秋痕,那毕竟是我二哥爱过的女人,我不能坐视不理,然我毕竟人微言轻,保得了她一时保不了她一世。”
方觉浅的白眼快要翻上天,却听得孟书君松了一口气般,有些得意地说:“我就知道,王轻候,你是按捺不住的,我早就知道。”
方觉浅在下面握拳头,天啊。
王轻候沉重叹气,端正地看着孟书君:“所以,孟公子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从京城五公子的中庸之流,一跃高居五公子之首,得尽陛下与神殿的青睐的?在下也好帮着分析。”
孟书君盯着王轻候看了许久,似是在想他是否值得相信,但转念一想,凤台城中真正眼红他的人不在少数,这些天他也是腹背受敌,看着风光无限,但实则处处危机,多少人等着他落得跟王蓬絮一样的结局。
王轻候他二哥的死总是个迷,聪明的人都不会相信王蓬絮是病死的,王轻候也不会信。
有这一层关系在,王轻候就绝不会轻易背叛自己,他还需要从自己这里知道,谁会是那些眼红的人,谁会是那些,想尽了办法要杀自己的人。
在他沉吟良久之后,才拔了拔茶杯盖儿,低声道:“你是知道的吧,如今神殿的两位大祭司,其中一位,是咱们殷王陛下。”
殷王陛下,神殿大祭司。
这听着是怎么都不可能联系的两个人,但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堂堂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八百诸候共尊之人,他,是神殿的,大祭司!
王轻候安然的眉目抬了抬,显然对这件事早已知情,便道:“不错,知道的。”
“几个月前我收到一封信,信中说陛下今年初任神殿大祭司,首次主理祭神之事,但神殿神使并不能容纳陛下位居神殿如此高位,不给他神殿手谕调用奴隶,想让陛下于神祭日时出乱子,失尽民心。信中叫我早做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孟书君,这样说。
方觉浅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孟书君,想起她苏醒那日,隐约间听到的万民呼声,还有头颅滚过台阶发出的闷响。
王轻候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不时之需?”王轻候轻声发问,“敢问,是怎么个不时之需法?”
“若神殿不提供奴隶,我也可以为陛下准备足够多的人,那日果然用上了。”孟书君,笑着说。
“孟公子……”王轻候紧抿了下唇,然后笑道:“孟公子你可知道,那是很多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妻子儿女,父母双亲,他们……他们都是鲜活的人命。”
“不,他们是神选中的祭品。”孟书君笑着仰身,倚进宽大的椅子靠背里,“是神殿为天下百姓祈福的祭物,他们并不是死去,而是侍奉天神,这是身为须弥子民能得到的,最高的荣耀。”
方觉浅看着他脸上的笑,微微握紧了腰间的短刀。
“就算我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谎言,但是,百姓相信,就够了。”孟书君说,“神殿,是这片大陆的最高信仰,每个人都为它疯狂,不是吗?”
“阿浅!”王轻候猛地出声。
止住了方觉浅刺向孟书君的短刀。
孟书君看着近在鼻端的刀刃,笑道:“你以为杀了我,就没有其他人做这件事吗?杀了我,还有李书君,张书君,陈书君,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佩服佩服。”tqR1
王轻候握着方觉浅的手收回来,哪怕心中已是波澜汹涌,但仍自镇定如常,甚至连语气都不曾变过。
他一边暗暗稳住方觉浅,一边道:“着实佩服孟公子踩着这么多条人命得到如今地位,还能睡得安稳,此等心性,在下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王轻候,别人说这话或许我会信,但是你,呵呵,你说不定会比我做得更绝。”孟书君摇头笑道。
“说得没错,在下呢,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有一样本事还是稍稍能看的,那就是比较无耻。所以孟公子,你说,若是我把你这事儿告诉神殿神使,是你暗中帮着陛下找了那些活生生的人过来顶事,坏了神殿的打算,您觉得,神殿会放过你吗?”
王轻候和颜悦色地说。
“你不会,我活着用处更大,你就不会这么做。”孟书君很清楚他们这样的伪君子,可以虚伪到何种地步。
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在这个看似纸醉金迷销魂蚀骨,其实吃人不吐骨头的凤台城里,从来没有正直而干净的人。
从来没有。
就比方王轻候此次来找他,就绝不仅仅是因为王蓬絮的事,他有更大的目的。
但是,方觉浅说:“我会这么做。”
孟书君似听笑话般,微扬了语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