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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城在一阵急促的小儿啼哭声中惊醒,当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大郎,大郎,他醒了……唔,狗蛋乖,狗蛋别哭,娘给你喂奶奶吃……”
跟在这道声音后面的是唤醒刘城的小儿啼哭声,不过,这一次没有持续多久,啼哭声便成了咂嘴声。
映入眼帘的是一盏微微摇晃的烛火,四下里光线幽暗,刘城隐约间看到身旁坐着个外罩褐色唐裙,内穿青色汗衫的中年妇女,此时,她正解开红色裹肚,露出干瘪的鸡头肉,塞进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嘴里。
那妇女抬起头,恰好碰上刘城的目光,没有臊红脸;更没有转过身、遮住私密处,而是目光直接迎上去,柔声问道:“你醒了?”
刘城一边忙着转移注意力,一边轻轻地应了声,“嗯。”
门开了,一位壮硕的青年走了进来,装束奇怪,不似现代人的风格:头戴青纱幞头,额束灰色磕脑;身穿领布长袍,脚蹬八答麻鞋。
他走过来,笑道:“儿郎,你终于醒了,天可怜见,我还以为你熬不过去呢。”
刘城缓慢爬起身,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壮硕青年,说:“大叔,我是您救回来的吗?”
青年微微颔首,“今日我去田间劳作,见有个物什躺在陇上,心有疑惑,过去一瞧,竟是个壮儿郎,还有气,我便将你背了回来。”
“多谢!”刘城见他衣着怪异,说话又操着一口皖南音,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
“柳家村。”
刘城努力地回忆一番,又道:“我记得瓜步山下,只有个王家村,哪有什么柳家村?大叔,你不是在骗我吧?”
青年笑呵呵地道:“儿郎,莫不是你在诓我?好教你知道,此地乃砀山县,属济宁路;你口中的瓜步山,在集庆,属建康路。”
“砀山县”、“济宁路”、“集庆”、“建康路”,这四个词语不断地在刘城的脑海中徘徊,他喃喃地念了两三遍,一句话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这是元朝?”
说完之后,他笑了,讪讪地道:“大叔,你们肯定是某个剧务组的,而且还在拍摄与元朝有关的场景,对不对?”
这段话,刘城说的有点心虚,不过心中还是有期望的,但这些许的期望,很快便被青年无情扼杀,他伸手摸摸刘城的头,“儿郎,莫不是你脑瓜子摔坏了,净说些疯话。婆娘,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取些汤来,给儿郎补补。”
那婆娘笑骂道:“可不你也摔坏脑瓜子?家里连税粮都凑不齐,哪来的汤?”
“税粮的事我会尽快想办法的。”青年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只是转瞬即逝,他又笑道:“好运气,背他回来时,捡着个撞死的野兔,才炖上,我瞧瞧去。”
穿越是件很头疼的事,至少刘城是这样认为。
两天里,他已经知晓自己离奇穿越到元朝,还是元末,听杨大郎说,这一年是至正十五年元月。
在穿越的起初,他绞尽脑汁想着反穿越的方法,可想来想去,只想到“挨雷劈”这一种危险系度超高的土法--还多亏他看过网络小说。
但是,天公不作美,现在是元月,多雪少雨,哪能轻易遇到雷电?百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默默地祈祷上苍,来一场暴风雨或者光打雷不下雨。
“至正十五年,我只想回到2015年。”
刘城叹息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刘家哥儿,可又是在想以前的事?”
怀抱狗蛋的孙红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刘城的身后。
刘城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嫂嫂,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就是记不起过去的事。”
穿越的事太过离谱,更让人难以置信,所以刘城便对柳、孙二人谎称失忆,而且还是那种选择性失忆,至少他还记得自己叫啥。
这种天方夜谭,也难为柳、孙二人会相信。
元朝的时候,汉人地位低下,人人活的战战兢兢,信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箴言,所以柳、孙二人就算有疑惑,也没有对刘城做过多的诘问,只在他露出思索的痛苦表情时,才偶尔安抚几句。
“刘家哥儿,切莫伤心,这以前的事慢慢想,可急不得。”此时,北风忽起,泼墨般的乌云遮天蔽日,孙红娘道:“外面冷的紧,快进屋吧。大郎去筹税粮,看日头也该回来啦。”
刘城随她走进屋内,望着空荡荡、只有几翁破瓦罐的屋子,道:“嫂嫂,这税粮还差多少?”
孙红娘干笑两声,“额,也不多,只差几斛而已,你莫要担心,今晚还有肉汤吃。看你这样子,是饿了吧?且在这里等着,嫂嫂这就给你做饭去。”
说起肉汤,刘城鼻子就有些发酸,昨晚的兔肉汤,柳孙二人借口刘城大病初愈,需要肉汤补身子,愣是一口没吃。
后来刘城实在过意不去,便谎称他从小不爱吃兔肉--膳的很,将碗里的兔肉全部让给柳孙夫妻,只是喝些肉汤。
当时,柳大郎抱着黑乎乎的碗,连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抓着兔腿,大快朵颐,一边吃,还一边吐沫飞溅地埋汰刘城,“刘家哥儿,想来你是个富家子弟,这大鱼大肉的吃惯了、也吃腻了。殊不知,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年也吃不上一回。嘿嘿,今天算是沾你的光呢。”
刘城笑而不语。
孙红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小声说道:“你这老粗,看不出来,是刘家哥儿省给我们吃的?”
柳大郎方才醒悟,却故意摇摇头,“看不出来,我只道这肉汤比肉好吃。”
一席话,说的三人都笑了。
“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虽然日子清苦,可良心犹在。”
刘城长叹一声,想起电视上常放的老人碰瓷新闻,他不得不承认,这古代的百姓要比现代人淳朴许多。
正当他愣愣出神时,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从柴扉外匆匆跑了进来,人还在院落,声音已经传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