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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襄州军府主力人马已经悉数登岸,只留了两艘船和部分兵卒在襄阳南岸,巡哨警戒与以备接应。
火头军的动作很快,埋锅造饭顷刻完成,三军上下都吃了个大饱,准备接下来大干一场。方才的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极大的鼓舞了这支“新军”的士气。水军立了功,众步骑军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愿落后。
秦慕白与庞飞等人在一艘军船的船舱里,研究邓州向城一带的军事沙盘。沙盘这东西,百骑的人都会做。派出去打探军情的百骑探子,其中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回来了制作沙盘。山川河流城池村庄,巨细无遗都体现在了沙盘上。
“看来此处是通往向城的必经之路。但是山右有林,前方还有一处浅滩小溪,虽然临时搭桥可以过不会阻碍我军行军。但是,此处地界凶险,是兵书上常说的‘伏兵之地’。”秦慕白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地界,似讲说似教导庞飞,耐心的说道,“倘若敌军懂得用计设伏,在此溪上游截断河流贮足水源,又在狭窄的道路两旁设下伏兵准备火种,以备火攻。那么,我军势必全军覆没。”
“是啊!大军都是衔头而进,调头极难。在这样中间低两边高的狭窄道路上,如果遇到弓矢与火攻,那我们根本无法退逃,只能往溪河边跑。”庞飞说道,“到时,敌军再掘开溪河放水下淹,那就真是灭顶之灾了。”
“举一反三,聪明。”秦慕白点头赞许。
庞飞说道:“既然此地是我军必经之路,敌军又很有可能设伏,那又该如何应对呢,难道要翻山越岭的避开此路吗?那样的话急袭可就失去意义了。等我们到达向州,至少要多花上三四天的时间。”
“不用,我自有办法。”秦慕白神秘一笑,正待开说,突然听到船舱外有军士大声喊道:“警戒来船!弓弩手准备!”
众人一惊:怪了,难道敌人在水路上还有兵力?
正待派人出去查看问讯,外人的已经有人喝斥起来:“一惊一乍的吼什么!你瞎了!那是咱们自己的神鱼飞船!”
秦慕白努了一下嘴:“庞飞,看看去。那船不是留在南岸接应警戒么,怎么擅自驶过江来了?”
“是!”
庞飞出了船甲来到了望台上一看,果不其然,的确是军府的神鱼飞船驶了过来,而且还是两艘都来了。隔得有些远看不真切,但只看到了船甲板上,好似有兵马衣甲反射的光芒。
“奇怪,哪处来的兵马?”庞飞犹自纳闷。
这时,一船梭子快船率先快速划了过来,对头顶大船大声喊道:“吴王殿下率兵跨江来助!”
“什么,吴王?!”秦慕白在船舱里也听到了,惊讶的走了出来。
这时,两艘大船驶得近了一些,已经可以看到站在船头的李恪了。他的身后站着两名大将,薛仁贵与殷扬,披坚执锐全副武装,正对秦慕白抱拳而拜。
还有一员“大将”,“扶”着一柄一人多长的重型兵器凤翅镏金铛,身穿威武黑亮的玄铁山文甲,却是两股战战摇摇晃晃的靠在船舷上,狂肆呕吐头昏眼花——便是那宇文洪泰了。
秦慕白放眼看了一眼,两艘船上至少载了一千人马,多半是骑兵。王府的亲兵,装备比军府的要高级得多。好马好甲好兵器,武装到牙齿,让穿着寒酸布皮甲的府兵军士们好生嫉妒。
“殿下,你怎么来了?”秦慕白在船上问道。
李恪哈哈的笑,待两船靠近后,先踩着舢板过了船来,回头道:“仁贵,殷扬,你们把那个没出息的家伙扔到岸上去,别在这儿丢人了。叫他别跟来,非得要来。”
“是。”薛仁贵与殷扬对着秦慕白一笑,左右双双架起宇文洪泰先登了岸。
“还是舱里说话吧!”
李恪示意秦慕白跟他一起来,二人进了船舱,李恪就笑道:“我想清楚了。要抗旨,那就一起抗。就算我不明抗,那也必须要私下襄助于你。这一千骑兵,是我王府里的能拿出手的全部家当了,其余的全是些不顶用的新兵步卒。还有三员大将,现在也悉数交给你统领。”
“殿下,这不妥吧?”秦慕白拧了下眉头,说道,“褚遂良还在这里呢,让他知道了,不好。”
“放心,他不会知道的。”李恪神秘的一笑,说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会装作不知道。”
秦慕白会意,点头微笑:“褚遂良,倒是个通情达理的聪明人。”
“是啊!早在绛州的时候,我们不就知道了么?”李恪笑道,“你手下的人马,毕竟稀薄了一点。虽然我知道你打仗可能有一手,但人多毕竟不是坏事。而且,薛仁贵、殷扬、宇文洪泰这些人,你都熟,用起来也肯定得心应手。再者,不打硬仗的兵不是好兵。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让我手下这群花费不菲的军士们,好好淬炼一下。要是别光好看不顶用个个是饭桶,你就让他们冲到最前去送死好了,反倒为我节省一些钱粮。”
秦慕白知道他在顾左右而言的故意说笑,点了点头,感激的道:“殿下,谢谢你。”
“谢什么。”李恪微然一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抗旨起兵这天大的干系你都挡下来了,我资助你一点兵马算什么?就算到时候父皇要怪罪,我也与你一起抗。一份罪两人分担,多少总会轻松一点。当然了,如果没有怪罪或有功劳,那也好跟着你沾点光得点好处嘛!”
秦慕白哈哈的笑:“这一千骑兵,几乎是你的全部家当了。以前,我若是开口找你讨要一匹马、一副甲,你也小气巴拉的不肯给,仿佛看得比自己的妻妾还要重。现在却一下送出一千人马……你当真舍得?”
李恪咧了咧嘴无所谓的笑:“这些东西养来干什么用的?还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别废话了,好好用兵,早日得胜!其实,看到你打仗我真的手痒,好想和你一起并肩而战。不过我也知道,行军打仗,我不是这块料。留在这里反而是累赘。所以,我只好在你身后支持你了。你放心,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驰骋拼杀,粮草甲器,刺史府一并包办了无限量给你供应,而且负责送到你的军前!”
“好,太谢谢了!”秦慕白感激的道,“我正为这事犯愁呢!军屯里存的现粮一直不多,顶多能顶上十天。我派出了人手到武媚娘那里借粮,但这种时候,运粮的骡马车辆与民夫太难找了。万一时间拉得长了,后续供给就容易出问题。只要刺史府愿意帮忙,那真是解了我的后顾之忧!”
“这么说,我也还有点儿用?”李恪挑了挑眉梢戏谑的一笑,说道,“别开玩笑了。武媚娘那里的粮草刚刚装进府库,怎么能又倒腾出来?……咱俩要发财,可全指望那点东西了!刺史府秋后新收了不少官粮税,这时候不用,更待何时?”
秦慕白呵呵的笑,心里多少有一点感动。
李恪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又恢谐幽默,但他的这些决定,可不是轻松就能做出的。从这件事情当中,秦慕白感受到了李恪的——义气。
秦慕白可以抗旨,因为他是统兵大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罪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而且他这回是摸准了李世民的心事才抗的旨。李恪则不同了,他是皇子,负有嫌疑身份敏感,违抗父命与秦慕白同进退,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与胆量的。他不愿意干坐着让秦慕白去澄清事实承担一切,于是选择了和他站到同一战壕里。
抗旨,阳奉阴违,这些毕竟都是有风险的事情,尤其是对他这样一个皇子来说。
这个时候,与其说李恪提供的是一千兵马,还不如说是送上的一份“承诺”——同进退,共荣辱!
事已至此,秦慕白也不想多说了,只是凝重的看着李恪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好好用兵的,你放心。”
“哈哈,好多人都夸你是将才,我还真不怎么信。”李恪笑道,“我好像曾经听闻,兵不在多,而在于应用得法。李佑可是有三万人马,我送了一千给你,你也只有三千。每个人都要以一挡十……喂,你行不行?不行别嘴硬啊,我可不想到时候跨江来给你收尸。”
“真晦气!”秦慕白啐了一口,“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别在这里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惑乱军心者,杀!你不会是想试试我的军令是否森严吧?”
“哈哈,秦大将军好大的威风呀,我还真有点怕。”李恪拍了拍胸口大笑,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走了。总之……你保重!”
“嗯……”秦慕白笑而点头。
李恪登上了来时之船,往南岸驶去。他立于船头看着秦慕白,二人面带微笑心照不宣,眼神之中义气流淌。
“真是雪中送炭。”庞飞走过来,喜笑颜开的道,“咱们军府就是缺少骑兵,虽说是有四百骑,但真正能冲锋掠阵的只有区区五十名精锐越骑。其余都是战力平平的武骑。王府的这些骑兵真不错啊,至少装备好,马好。统兵的三员猛将,也都很厉害,勇冠三军。呃……只是,宇文洪泰都吐成那样了,我都担心他能不能骑马。”
秦慕白笑道:“那个熊孬货,居然晕船,而且是一上船就吐,简直比女人孩子还难伺候。让他休息一会儿吧,好酒肉让他灌满一肚子,稍后他就活蹦乱跳了。”
“好!”
这时,薛仁贵与殷扬正上了船,走到秦慕白身前抱拳面拜:“秦将军,末将等听候调谴!”
“来得太好了,我正当用人。”秦慕白笑道,“一白,一红,一黑,王府的三员猛将一站出来,先就压住敌伪军的威风了!”
薛仁贵和殷扬呵呵的笑。
薛仁贵一身亮白银甲,雪亮的银丝战袍,钢盔撒白缨,骑的也是一匹雪练似的白马;殷扬则是传统的王府将领打扮,血红的明光甲与褚红披风战袍,骑一匹枣花大马;宇文洪泰这个庞然大物,一直很难觅到合身的明光甲,找人订做又费时费工且费钱。有那闲钱,他倒乐意多喝些酒。反正他也不讲究,就穿了一套黑铁山文甲,马也是溜黑发亮。从头到脚包括马,黑成了一片,再扛一挺一人多长重逾百斤的凤翅镏金铛,简直像个煞神金刚。
秦慕白与二人在甲板上闲聊了没两句,就看到岸边宇文洪泰跑了来,大声嚷道:“喂,秦将军,俺没事了!啥时候出兵,俺等不及了!”
“哈哈!”众人一起大笑。秦慕白说道:“你先吃饱喝足,稍后自会有人通知你。”
“嗳!可得快点儿!”宇文洪泰应了一声,又干脆的折跑了回去。
这时庞飞道:“将军,离出发不到一个时辰了,还早定方略吧?方才不是正说道,敌伪军可能在前方溪河边设伏么?”
“好,一起进船舱,看沙盘!”
众人正在船舱中商议对策,忽闻派往邓州的斥侯细作回报,送回重大军情。
秦慕白展开军报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兵部尚书、并州大都督受皇帝之命,率轻骑两万日行三百余里,疾驰邓州平叛。一天之内,也就是在秦慕白攻取新野军港的同时,李勣兵分五路,分别由左屯卫将军薛万均、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北门戍卫检校屯营事契苾何力、屈突通之子果毅都尉屈突诠以及他本人各自率领,以烈火燎原快刀斩毛麻之势,瞬间收复了附逆举叛的穰县、南阳、临湍、内乡与菊谭数县,现已将李佑叛军一党围困到向城孤城之中!
“动如疾风掠林、泰山压顶,李勣,果然厉害!”秦慕白由衷的惊叹,真有些自叹弗如。
人家从长安疾驰而来,掠兵千里席卷城池,只在眨眼之间;自己与邓州仅一江之隔,居然还落到了后面!
“李勣怎么来得这么快?三天前我们接到的线报,还说邓州境内无大唐官军的影综。”庞飞惊讶的道,“怎么今天突然就得闻,李勣瞬间横扫了邓州,只待最后瓮中捉鳖了?”
秦慕白重拧眉头,摇了摇头,说道:“这就好比铁锤砸豆腐,那一锤什么时候砸下来,豆腐什么时候变得稀巴烂,没有悬念。”
“说得也是。李勣可是当朝名将,战功赫赫,独撑北疆半壁江山,深为皇帝陛下所倚赖,被称为‘大唐长城’。”庞飞说道,“而且,担任他副手的,除了屈突诠这个后起之秀的名气还不算甚大,其余三人无不是勇冠三军一顶一的猛将!难怪了,李佑的那一盘散沙乌合之众,哪里敌得过这些人哪?”
“连末将都早闻那三名大将之名。”薛仁贵说道,“尤其是薛万均、薛万彻这两个与某同宗的大将,威名显赫战功著卓。我早就听闻,这兄弟二人皆是勇冠三军,冲锋陷阵无不横刀立马冲在最前,威震敌胆无人可敌!”
秦慕白扬了扬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说了,说道:“来的是谁不要紧,现在的情形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庞飞想了一想,说道:“将军,既然朝廷派来的官军都已经摧枯拉朽的收拾了李佑,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了,我们还有必要继续杀奔过去,与李勣争功么?不如,就交由他们处理算了。反正,我们也出兵袭破了新野伪军军港,证明了我们与贼军没有勾结!”
薛仁贵与殷扬则是没有吭声,等着秦慕白定夺。
秦慕白寻思了一阵,暗道:没想到李勣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皇帝会出这么重的手,派出李勣这样的心腹股肱、中流砥柱之帅,疾驰千里特意赶来平叛。可见,李世民多半对李勣有所交待。但事已至此,悄然退去已是不可能,若事后追查起来,反而能逃一个“附逆”或是“抗旨”的罪名。那就只好一不作二不休,杀到向城城头,让事实证明给李勣看了!——再者,向城里可是还有玲儿,作乱的匪首还正是他哥、他舅,若不亲自前去,怎能安心?
“大军,朝向城挺进!”
庞飞一怔,但没有多言,和薛仁贵、殷扬一起抱拳一拜:“诺!——”
军令就是军令,是用来服从的。更何况,庞飞等人,一向对秦慕白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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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怎么只剩一些鸡蛋里挑骨头无理取闹和催更的书评呢?连教我怎么谴词造句、给上语文课的都来了(貌似头一次遇到,哭笑不得)。没几个有价值的书评,导致精华都送不出,而且影响了我写书的激情与动力。烦闷与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