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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席之人逐渐增多,每来一个,都朝宁玥投去一瞥,那一瞥中,有探究、有好奇、有怜悯、有嘲讽,大抵是都听说了她肚子上那颗痣的事,眸光扫过她脸蛋后,全都不忘在她肚子上扫视一圈。扫视完她,当然也不忘扫视她身旁的玄胤,莫不都是在纳闷,这胤郡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妻子被人玷污了?居然还这么宠着她?真的不嫌脏?!
“胤郡王也不过如此嘛,专捡破鞋!”张丽妃尖酸刻薄地说道。
妃嫔们一阵哄笑。
刘贵妃瞪了张丽妃一眼,呵斥道:“好歹你也是皇室的后妃,说的话、做的事都是民众表率,别像个市井泼妇似的口无遮拦,把皇室的脸都丢尽了!”
上次被抢了东西,张丽妃心中还没消气呢,此时得了奚落刘贵妃的机会,她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她美眸一转,笑盈盈地说道:“贵妃姐姐,这些话可不是我一个人在说,御史夫人、尚书夫人、礼国公夫人还有众位千金们都在说,难道……她们也是市井泼妇吗?”
礼国公夫人是刘贵妃老娘。
刘贵妃当场噎住。
张丽妃见她吃瘪,心里乐开了花儿,接着道:“这种不清不白的人,只有娘娘还把她当宝贝。”
其实张丽妃讨厌马宁玥吗?不,完全不讨厌,张丽妃只是讨厌刘贵妃,加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便将宁玥贬得一文不值了。
刘贵妃如何瞧不出张丽妃的小九九?按捺住想一巴掌扇死她的冲动,倨傲地扬了扬下巴:“你继续说,待会儿陛下来了,有你好看的!”
张丽妃的心里毛了毛,却还是倔强地说道:“少拿陛下压我,郡王妃又不是陛下什么人,出了这等丑事,还指望陛下护着她不成?”
“出了什么丑事?不就是失踪了一夜吗?人是胤郡王带回来的,胤郡王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对郡王妃没有半分嫌弃,足见昨晚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张丽妃你再敢血口喷人,当心本宫治你以下犯上的罪!”刘贵妃忍无可忍地说。在她看来,宁玥究竟是不是失贞了,于她而言毫无关系,她不关心这些,但她与宁玥是盟友,打宁玥的脸就等于在打她的脸,她绝不希望有人踩着宁玥戳她的脊梁骨,怀疑她选人的眼光与容人的度量。
张丽妃还要与刘贵妃争辩,被严惠妃拉住了手腕。
严惠妃给她使了个眼色:“算了,又不是咱们南疆的王妃,管她怎样呢。”
“哼!”张丽妃翻了个白眼,心有不甘地说道:“贵妃姐姐若是不信呐,自己去问郡王妃呀!问她肚子上是不是有一颗痣?胤郡王傻就算了,反正不是我南疆的王,倒是贵妃姐姐你,可是未来储君的娘呢,居然与这种人同流合污!”
一句未来储君的娘,让刘贵妃微微变了脸色,本想去安慰宁玥的,一下子又挪不动步子了。
这一处的议论仅仅是冰山一角,筵席各处、各个圈子,都在把宁玥与胤郡王作为茶前饭后的谈资。
宁玥的手紧紧拽成拳头。
曾经大言不惭地说,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大不了就是嫁不出去嘛,反正这辈子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嫁入。
真到了这一步,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所谓不在乎,不过是没碰到不可接受的事情。
一旦碰到了,她也只是个普通女人罢了。
她将脸埋进玄胤的颈窝。
玄胤抚摸着她肩膀:“会过去的,相信我。”
她点头,抱紧了他。
这个时候,她能抓住的只有这个男人,这个愿意陪她一起遭人唾弃的男人。
一会儿之后,冬梅回来了,小脸红彤彤的,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查到没?”玄胤问。
冬梅咬牙道:“查到了,是那条姓秦的阉狗!他买通了宫人,四处散播小姐被人玷污的谣言,连小姐肚子上有一颗痣的消息也是他散播出去的!现在,恐怕整个灵蛇岛都知道小姐的事了……”
宁玥的身子僵住。
玄胤拿披风罩住她,将她搂得更紧,问冬梅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拿点桂花糕来。”
“是。”冬梅退下。
玄胤低头看向面色发紫的宁玥,柔声道:“还能坚持吗?”
周围射来的目光,像无情的大手,撕碎了她的衣裳,她想起了在山洞醒来时,那屈辱的一幕,整个人都轻轻抖了起来。
她缩进玄胤怀里,咬住唇瓣,艰涩地点了点头。
玄胤此时承受的压力不比她小,心口,已有风暴在炸开,但表情十分的平静:“我们来说正事,你知道这个秦公公是谁吗?”
宁玥摇头,片刻后,又点头:“好像是耿皇后的人。”
玄胤静气道:“没错,是她的人。秦公公自幼与耿皇后一起长大,论起身世,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学业方面也几番受到夫子们的褒奖,就跟……马谨严的水平差不多。这样的人,本不该入宫为奴,偏偏成了耿皇后的心腹。”
这种经历,有些类似于司空朔,不同的是,司空朔是特殊原因被兰贞伤残了身体,又在司空家遭受着非人的待遇,才心怀不平,才走上了一条宦官之路。
而秦公公此人,是家中嫡子,一直颇受秦家家主的疼爱,很小的时候,便有道士给他批命,说他将来必成人中龙凤。
但是,为了效忠耿皇后,他毅然放弃了富贵命格,入宫做了一个太监。由于是随耿皇后陪嫁入宫的,他跳过了繁复的晋升流程,从一开始便执掌椒房殿,那时,他还年轻,不到二十岁,却把整个椒房殿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任何岔子。后面耿皇后从南疆王手中接过了朝政大全,忙得脚不沾地,后宫诸多事宜自然无暇分身,而这时候,秦公公挺身而出,挑起了六宫大梁。
曾有不少人盼着秦公公出错儿,如此,她们便能借机得到协理六宫的权力,谁料十几二十年过去了,秦公公不说完全没有过失,但总体来说,是非常成功的。
耿皇后能在朝堂如鱼得水,除了自身能力十分强悍之外,也多亏秦公公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难怪这么短的时候就闹得人尽皆知了,这秦公公,想来是有几分手段的。”宁玥戚戚然地说:“是耿皇后指使的吗?”
玄胤道:“应该是。”
“玄胤,有件事,关于耿皇后的,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那天,我在岛主院见到的金蝴蝶就是她,不知她是不是你前世的……”
宁玥的语气十分平静,到了这一步,才发现,讲出真相其实并不困难。这个男人,已经为她做到了谁都做不到的地步,她不该再去怀疑他。虽然不知这一世他为何还是娶了金蝴蝶,但至少这一天、这一刻,她选择毫不保留地相信他的爱。
玄胤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额头:“不管她之前是不是,这一次,都一定不会是。”
“玄胤……”宁玥心中动容。
“陛下驾到——皇后驾到——”
伴随着小德子的通传,南疆王与耿皇后携手下了轿子。经过一夜担忧,南疆王明显憔悴了几分,步履不若先前的沉稳,一双眸子却亮晶晶的,仿佛有什么喜事要发生。
他一下轿,第一件事便是朝宁玥看去,眸中不夹杂任何异样的慈祥与关爱,让宁玥心口发暖。
宁玥礼貌地欠了欠身。
南疆王扬起笑脸。
众人惯会见风使舵,见陛下一点责怪宁玥的意思都无,也赶紧闭上嘴,不明目张胆地冷嘲热讽了。
今日的耿皇后又是筵席的一大亮点,她穿着较为轻便的白色束腰长裙,领口、袖口与腰带皆是端庄的红色,裙裾没有褶皱,直直坠下,显得干练而清爽,十分减龄。她的头发也没盘成反复的发髻,仅挑了一个单髻在头顶,以一支铃兰银簪固定,耳朵上戴着同款耳坠,将脸型修饰得非常好看。一路走来,她宛若漫步在梧桐树下的仕女,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
她挽着南疆王的胳膊,一脸沐浴在爱河中,幸福温柔的模样,看得宁玥心里一阵干呕。
她是不是前世的皇后,暂时无法下定论,但她与赵岛主暧昧不清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宁玥朝赵岛主望去,果然见对方一脸痴迷地望着耿皇后。
而耿皇后眼里分明没有赵岛主,那一次的勾引,不过是略施小计,便惹得赵岛主春心大动。
一旁的南疆王压根没察觉到这些异样,依旧宠爱地与耿皇后谈笑风生。
路过宁玥的席位时,南疆王停住了脚步,和蔼地问:“没事吧?”
宁玥垂眸道:“一切安好,多谢陛下记挂。”
“朕就说你会没事的!”南疆王拍了拍宁玥的肩膀,他宠爱耿皇后,但对宁玥的疼惜也不是假的。
宁玥越发心疼这个迟暮老人,也越发恼怒耿皇后,缓缓地举眸,恰好此时,耿皇后也在看宁玥。
四目相对,空气里陡然迸发出了一股凌然的杀气。
玄胤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宁玥身前,漫不经心地说道:“皇后这样看着本王的妻子是何用意?”
耿皇后的眼底闪过笑意:“本宫是在担心郡王妃的安危,既然郡王妃没事,本宫也放心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空灵优雅,如山涧的风。
然而宁玥,却不寒而栗。
这三人,都是南疆王生平最疼爱的人,南疆王没察觉到彼此的异样,开开心心地说道:“昨晚把皇后也担心坏了,幸亏你们平安无恙,以后,别再淘气。”
南疆王与耿皇后入了席。
“昨晚郡王妃失踪的事,把大家急坏了,朕也是今早才知道,郡王妃一直与胤郡王在一起,以后,大家别再议论此事了,若有些乱嚼舌根子的,别怪朕对他不客气!”
众人纷纷瘪嘴儿,俨然不信南疆王的说辞。只不过,南疆王下了令,他们到底得有所收敛就是。
“陛下,对胤郡王俩口子可真好。”严惠妃不动声色地说。
刘贵妃蹙了蹙眉,隐约觉得严惠妃话里有话——
南疆王的眸光自全场逡巡而过,难掩喜色地说道:“朕今晚着急大家前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向大家宣布!在朕宣布之前,诸位爱卿、夫人们、众公子与千金先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对朕、对南疆,都意义十分重大。”
众人闻言,不由地肃然起敬。
南疆王含笑地看了玄胤一眼,道:“朕,找到朕流落民间的长女了!是太子的胞妹、元后的女儿!她给皇甫家生下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儿郎!她已不在人世,但她把朕的长孙送回了朕的身边!”
长孙?
刘贵妃眉心微蹙,宣王的儿子才是长孙,哪里又跑出一个新的长孙?
“小胤,到朕身边来。”南疆王朝玄胤伸出了手。
众人唰的一下望向了玄胤!
玄胤淡定自若地站起身,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来到了南疆王身前。
南疆王握住玄胤的手:“没能把你娘抚育长大,是朕一生的遗憾,朕会补偿你,连同你娘的那份一起。”
“外公。”玄胤唤了他。
南疆王激动得声线颤抖:“该叫皇爷爷了,从今天起,朕要恢复你的皇室身份,记住,在南疆,你不是玄胤,是皇甫胤!”
皇甫胤……
场面唰的一下静了。
本以为宁玥被玷污的事已经足够惊吓了,没想到,半日功夫,跑出个更惊吓的。
流落民间的女儿倒也罢了,这女儿还与西凉人生了一个儿子。
这儿子,曾率军攻打南疆,杀了不少战将。
尽管两国已经平息了战火,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将士,他们的兄弟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不少武将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若单单是作为外孙认回来,他们大概不会太往心里去,偏偏,南疆王赐了他皇甫家的姓——
南疆王感慨地说道:“你舅舅一生无子,这是他最大的遗憾,他去了,东宫便一直空着,你搬进去住吧,记住,要孝敬你母妃,像孝敬兰贞一样。”
搬入东宫?孝敬母妃?
这是要把玄胤过继到太子与太子妃名下的意思吗?
那他岂不是成了嫡孙、成了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场面……炸了。
耿皇后的手捏断了竹管。
刘贵妃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严惠妃、张丽妃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迅速回过了神,不约而同地朝刘贵妃投去嘲讽的目光。
还袒护马宁玥,袒护呀!
人家丈夫成皇长孙了,你孙子没得到的东西,人家轻轻松松得到了,还有你儿子一直拼命挣钱的皇位,想来也要拱手相让了。
“这东宫的皇长孙呀,就是未来的皇太孙,是要继承皇位的!贵妃姐姐,妹妹恭喜你,这么有先见之明,帮着马宁玥铲除耿家、打击耿皇后、亲近陛下,如今,她丈夫上位了,想来他们俩口子是不会亏待你的!”张丽妃笑得花枝乱颤。
严惠妃也忍不住讥讽道:“是呀,一定不亏待贵妃姐姐,以后姐姐飞黄腾达了,记得多关照关照妹妹们啊!”
刘贵妃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玄胤是陛下的孙儿,那马宁玥就是陛下的孙媳了,亏她还在纳闷,为何马宁玥一来,她便得到了陛下的垂青,陛下隔三差五到她宫里坐,时不时送她一些东西,现在一想,陛下每次来的时候,好巧马宁玥也都在。她一度暗想,马宁玥一定是她的幸运星,她才屡屡走了好运。而今看来,她根本是被这对祖孙给耍了!
陛下想见的根本不是她,是马宁玥!
“马宁玥,你狠,你真狠!利用本宫与宣王替你们扫清障碍,到头来,将我们母子踹到一边,自己登上储君之位!本宫真是瞎了眼,现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你给本宫等着!本宫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
“小姐,那边的刘贵妃好像生气了,你看她的眼睛,恨不得把你给吃了。”冬梅戳了戳宁玥的肩膀,轻声说。
宁玥对这些,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风里来雨里去,前世今生,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了,比起耿皇后对她造成的伤害,刘贵妃的威慑不值一提:“不必管她。”
“姑爷做了皇长孙,等于抢了宣王的皇位,她肯定特别特别生气!”
“就算玄胤不做皇长孙,皇位也不会是宣王的。”刘贵妃,干不过耿皇后。
冬梅仍不放心:“说是这么说,就怕她不这么想。她要是觉得是您在利用她的话……会不会找您报仇呀?她好像知道您很多秘密,万一她把您抖出来……就冲着您算计耿家主那事儿……”
“她也参与了,抖出我不要紧,她自己也摘不干净,她没那么傻。”
刘贵妃的底细,她已经摸得非常清楚了,有些头脑和坏水,却不算拔尖,欲望与能力不在同一个层面,就算真的恨上了她,她也不怕,大不了,就是把宣王这棵树连根拔了。
相较于刘贵妃,宁玥反而更担心耿皇后,这个为了得到权势不惜连灵魂与信仰都出卖的女人,简直是个变态。但愿她不是前世的皇后,也但愿她没打算用自己去迷惑玄胤,否则,真是太恶心了。
“小姐,您面具松了。”冬梅悄悄地给宁玥按了按,“好了。”
……
宴会继续。
南疆王认回了玄胤,心中高兴,举着酒杯,与群臣们一杯一杯地喝着。众人许多年不曾见他露出如此愉悦的笑容,一时间,竟讲不出煞风景的话来。
大帅府的支持者,向玄胤表示了诚挚的庆贺。
赵岛主一脉的人,也纷纷举杯祝贺玄胤归家。
另有一些见风使舵的,见玄胤荣宠正盛,各自表达了投靠之意。
也有中立的、不理人的。
玄胤并没在意。
回了席位,见宁玥摸着脸若有所思,便问道:“在想什么?”
宁玥道:“我在想,我被人换了脸,那有没有谁也换成我的脸?若是我死在你手里了,那个人,会取代我陪在你身边吧?”
玄胤的眸光凉了凉。
宁玥又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会娶别人做皇后,你明明这么喜欢我,唯一的解释,是你将那人错认成了我。”
“我没有认错!”
宁玥没有立刻反驳他的话,而是拿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你看,这两个杯子是一模一样的,如果那个伪装我的人,能做到跟我的身形、声音、气质都高度吻合的话,她就是我了。你先碰到的是我,你认出了我。但如果这一次,你先碰到的是那个假的我,你说不定,也认了她呢?”
玄胤黑了脸:“还是不信任我?”
“不是,你别误会,这不是你的问题。”宁玥摸上了脸颊,“就在今天以前,我都不相信世上有揭不掉的人皮面具,像真的脸蛋一样。”
“说来说去,你就是觉得有人在暗中冒充你。”
“嗯。”宁玥点头,“我回来得太早,那人还没来得及到你身边,但我猜,她已经戴上面具了,因为她要时刻准备好,只等传出‘金蝴蝶’去世的消息便跑去找你。可以肯定的是,她的面具一定也揭不下来。”
“我可没看到谁跟你长得一样。”玄胤四处望了望。
“我能想到再戴一张自己的脸,她也许也想到了这个法子。玄胤,我们要揭穿她。”宁玥抓住了玄胤的手,被换了脸的不甘、被看光了身子的不忿,全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她眸中的坚毅。
玄胤摸摸她脑袋:“好。”
……
酒过三巡,众人微微有了醉意,玄胤站起身,对着南疆王拱了拱手:“皇爷爷,我昨晚与玥玥狩猎,猎获了一只海东青,想借此机会送给您。”
海东青,又名矛隼,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猛禽,传闻十万只神鹰里才能出一只海东青,可见其珍贵程度,几乎是有价无市,尤其它特别凶猛,一般人根本猎获不到,尤其,它多生在草原,灵蛇岛这种地方,连它的毛都没见过。
玄胤居然说,他猎获到了?
南疆王当即来了兴趣:“好啊,快带上来给朕瞧瞧!朕还是年轻的时候,猎过一只海东青,给你祖母做了聘礼!后面你祖母把它放了,为这事儿,朕还跟你祖母吵了一架呢!”
提到前尘往事,他眸中多了一丝回忆的味道。
众人暗自感慨,过了这么多年,陛下还没忘记陈皇后呢,难怪对玄胤这么宠爱了。
玄胤让影卫把海东青呈了上来。
这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海东青,鹰喙如勾,鹰目犀利,呆在鸟笼子里不动,也能让人感到它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杀气。
胆小的千金们,齐齐往后缩了缩,生怕这只海东青一个不小心飞出笼子,啄伤了她们。
南疆王的眼睛却微微发亮:“比朕当年猎获的那只还有大许多,这眼神儿也好。”
他爱不释手。
玄胤就道:“刚猎获的,还不太温顺,皇爷爷可找人驯服它,驯服之后看院子,威风又霸气。”
南疆王哈哈地笑了:“找什么别人驯服它?朕自己就行!当年那只海东青还不是朕给驯服的?不驯服,朕敢送给你皇祖母吗?”
玄胤想了想,道:“说来也怪,我猎获这只海东青的时候,它挣扎得非常厉害,险些啄伤我的手,把它关进笼子,它更赌气地撞个不停,我以为到了这边,它也得闹一闹的,谁料竟这般安静,想来,是皇爷爷气场太强,镇住了它。”
南疆王被玄胤夸得心花怒放,放下杯子,朝海东青走去。
“陛下。”耿皇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海东青危险。”
南疆王笑道:“就一只鸟嘛!有什么好危险的?朕连猛虎都杀过,还怕它?”
耿皇后给秦公公使了个眼色。
秦公公笑眯眯地道:“陛下,您龙威太盛,隔这么远,都把那海东青镇得不敢说话,您要再走过去,可得把它吓死了。”
“哈哈!你这猴儿!”没人不爱听好听的话,南疆王也不例外,但今天,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逗逗那只海东青,挥开秦公公的手,走下台阶,来到了鸟笼前。
影卫单膝跪下,将鸟笼举过头顶。
陛下看着海东青。
海东青很安静,犀利的眼神,在与南疆王对视了两秒后竟渐渐变得温和,还把头垂下,远远望去,竟像是在给南疆王行礼一样。
这可把南疆王乐坏了。
南疆王探出了手。
“陛下!”耿皇后站起了身。
“无妨,皇后别担心,它喜欢朕呢。”南疆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鸟笼上碰了碰,这是在试探海东青会不会啄他,让他感到惊喜的事,海东青非但没发飙,反而将小脑袋抵到他碰过的地方,温柔地蹭。
南疆王的一颗心都被软化了,拿指尖摸了摸海东青的脑袋。
海东青突然展开了翅膀!
所有人,包括南疆王在内,全都一阵心惊肉跳。
可是下一秒,它便张开鹰喙,仰天,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鹰啸。
“皇爷爷,它这是在高兴呢!”玄胤继续拍着马匹。
南疆王乐得快要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活到这个岁数,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唯独这海东青呐,一生只猎获了一只,且驯服的过程无比地艰辛与漫长,哪像现在,他光是靠一身龙气,便把对方给压住了。
南疆王将指尖往里探了探,摸它鹰喙,要知道,这是它全身上下除了那对锋利的鹰爪之外最危险的地方,被啄上一口,骨头都可能断掉的。
众人为南疆王捏了把冷汗。
海东青没啄南疆王,乖乖地,任由南疆王在它身上抚摸。
南疆王兴奋地笑了起来:“快!快把笼子打开!”
“陛下,这……这不妥吧?”说话的是赵岛主,逗弄海东青已经够让他心惊胆战了,还放出来?
南疆王笑道:“放出来!朕降得住它!是不是呀,小将军?”
海东青扇了扇翅膀,仿佛在赞同南疆王的话,也仿佛迫不及待地想冲出牢笼。
南疆王怜爱地抚摸着它翅膀:“好好好,不急,这就放你出来。”对影卫道:“开锁!”
“是!”影卫从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了鸟笼的门。
海东青扑哧一声飞出了鸟笼,在筵席上如闪电一般,疾驰而过。
众人吓得鸡飞狗跳。
海东青在越飞越高,在上空来回盘旋。
南疆王仰头,朝他招了招手:“小将军,快下来。”
海东青俯冲而下,速度之快,如捕食的神鹰,惊得侍卫都拔出了佩剑。
它稳稳地落在了南疆王的肩膀上,还调皮地用鹰喙去啄南疆王的发冠,力道不大,但架不住它天生神力,不一会儿便将南疆王的发冠啄掉了。
南疆王哈哈大笑:“你这调皮的小东西!是不是饿了?”
海东青又扇了扇翅膀,它翅膀太长,全扇在了南疆王脸上,被“打”了脸的南疆王没有一丝恼怒,乐呵呵地把它带回了席位。
它犀利的眼神扫过坐上的人。
秦公公赶忙上前,用身子挡住了耿皇后。
南疆王坐下,把它放到了桌上:“不许调皮,不许伤人,知道吗?要吃什么,自己拿,海鲜有生的,你吃不吃?”
海东青在桌上蹦了起来。
众人只见过飞翔的神鹰,还没见过一蹦一跳的海东青,当即觉得十分新鲜。
海东青先是在南疆王的酒杯里啄了啄,大概是不喜欢,毫不犹豫地摔了杯子;随后,它又在南疆王的碗里找海鲜。它似乎对海鲜也不怎么满意,任性地把海鲜全都用翅膀扇了下去。
东西哗啦啦地,全都掉在了南疆王的身上。
这要在以往,南疆王早把对方处死了,但偏偏是他的小将军,南疆王又好气又好笑:“嘴可真刁!要吃什么?生肉要不要?”
南疆王话音刚落,小德子忍住惊悚,送旁边娶了一碟没烤的肉串。
他是不敢喂的,讪讪地看着南疆王。
南疆王亲自拿起一串:“来,小将军。”
海东青傲娇地撇过了脸。
“这也不吃?”南疆王对小德子道:“去找几只兔子来,要活的。”
“是!”小德子屁颠屁颠地去了。
海东青扑哧着翅膀跳到了耿皇后的桌上。
耿皇后微微变色。
海东青也不找东西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耿皇后。
耿皇后面上依旧镇定,埋在桌下的手却紧紧地捏住了袖口。
秦公公上前,拿出拂尘,不着痕迹地扒了扒海东青,想让海东青到别的地方去,哪知就在这时,海东青突然发怒了,鹰母倏然一瞪,扑哧着宽大的雪白翅膀,如一道白光,直直射向了秦公公。
众人,包括南疆王在内,全都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公公便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他捂住脸,不停地翻滚,撞到桌子,将碗碟酒杯全都震倒,酒水、汤汁洒了满桌,顺着桌沿流下,一滴滴,滴在他身上。
猩红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
哀嚎声中,众人仿佛听到了咀嚼的声音。
是海东青。
它把秦公公的眼珠子吃掉了。
“护驾——”
侍卫哗啦一声冲了上来,将南疆王与耿皇后死死地护住,虎视眈眈地看着那只凶残的海东青。
耿皇后推开侍卫,行至秦公公跟前,看着他道:“秦安,你怎么样了?”
秦公公疼得满地打滚:“娘娘——娘娘救救奴才——奴才的眼睛……”
耿皇后万年不变的淡然神色终于被打破,冷眸扫过那只做了恶却依旧雄赳赳气昂昂的海东青,厉声道:“陛下!它再好,终究是一只刚领回来的畜生!没有人性!今日是伤了本宫的内侍,明日或许就要伤到陛下您了!”
这话,也不知在含沙射影地说谁。
南疆王微微皱眉,一记冷冽的眸光朝海东青打去。
海东青好似终于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耷拉着脑袋,用翅膀包住身子,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
南疆王又有些心软。
玄胤道:“皇爷爷,刚刚我看得非常清楚,是秦公公先拿拂尘去攻击小将军,小将军为了自保,才啄瞎了秦公公的眼睛。小将军是您的将军,臣服于您,可不是臣服一个连种都没有的阉人!”
刘贵妃不屑地叱道:“长孙殿下的话,本宫不敢苟同,长孙殿下只看到这小畜生反击秦公公,却没看到它想要攻击皇后,秦公公也是为了保护皇后才想把它赶走的。”
玄胤冷笑:“是吗?陛下的爱宠,陛下亲封的将军,到了娘娘口中居然成了一只小畜生,娘娘别是以为,皇后能这么骂,你便也有这个资格吧?”
皇后是发妻,便是皇帝的儿子也骂得,何况一只鸟?贵妃不同了,捅破天就是一个妾,学皇后的架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刘贵妃被噎得面红耳赤:“你……胤郡王你不要太过分了!”
玄胤漫不经心地一笑:“是皇长孙殿下。”
刘贵妃心心念念地长孙之位落到了盟友的手里,心里早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了,眼下得了反咬对方的机会,不用耿皇后教,她就不会错过:“长孙殿下,鸟是你送的,如今这鸟伤了人,本宫是不是可以怀疑,一切都是你指使的?毕竟,这鸟好像还蛮通人性的。”
“娘娘这话可是太冤枉我了,这鸟是我送的没错,但我昨天才猎获它,且一直没能降服它,它是见了皇爷爷才变得如此精通人性。还是娘娘像说,皇爷爷没有驯服海东青的能耐?”
刘贵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南疆王摆了摆手:“好了,都别争了,小将军,过来!”
海东青乖乖地来到他面前。
南疆王拿起筷子,狠狠地抽了它两下。
它委屈地叫了几声,可怜兮兮地望着南疆王。
“知道错了吗?”
“以后还敢不敢伤人了?”
“念你初犯,朕打你几板子算了,再有下次,朕绕不得你!”
一场血案,轻轻松松地揭过了。
南疆王没了继续吃宴的兴致,带着海东青便要离开。
耿皇后突然追上来:“陛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说着,去拉南疆王的手。
南疆王怀中的海东青忽而一飞而起,盘旋着冲向了耿皇后。
耿皇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亮出握在手里的簪子,刺向了海东青的眼睛!
在耿皇后叫住南疆王的一霎,宁玥还暗暗纳闷,耿皇后看着聪明,怎么关键时刻这么傻?南疆王钟爱小将军,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奴才而把小将军怎么样,她居然还想让南疆王给她一个公道。可是,当她看到耿皇后亮出手中的簪子时,瞬间明白了耿皇后的意思。
耿皇后是故意激怒海东青,惹海东青袭击她,如此,她自保之下,错手杀掉海东青,南疆王也没办法去怪罪她。
真是个果敢的女人!
玄胤冷笑,翻手,轻轻打出一股劲风。
耿皇后的手一麻,簪子掉在了地上。
海东青一口咬住了耿皇后的衣襟,随后,邪恶一扯,耿皇后的上衣裂开了,肚兜,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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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心软,捡个臭屁小孩回家,却自带吸引杀手体质……真是惨到没朋友。
住深山,酿美酒,殖牛羊,
吃牛排,喝美酒,做烧烤。
赚票票,没事逗逗小包子,生活乐无边!
尼玛!这一拨拨的黑衣人是想要干嘛……